照這個速度下去，用不了十分鐘，融合派就將全軍覆沒。
冰冷的海水不斷上漲，已經淹沒了葉老師的膝蓋，他卻好似完全感受不到般，依舊靜坐在那里，身軀在浮力之下開始左右搖晃，若非老狼一直用尾巴固定著他，早已被浪花卷到不知何處去了。
嘩——！！
一道冰寒刺骨的浪花再度拍過。
這一次，本就沒剩多少的孩子，又少了幾個……
“小環！！阿海！！念念！！！”老狼的眼眸通紅，伸手想要抓住那些被卷入海浪的孩子，最終卻只能觸踫到一片虛無……
一旁的米博與何承宣，更是睚眥欲裂，他們是親眼看著這些孩子長大的，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在面前，這種無力感讓他們幾乎抓狂。
“該死！！我就說不該來南海，不該來南海！！！”
“現在好了，我們都得死在這里！！”
何承宣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回身抱著靜坐在海水中的葉老師大腿，聲音都有些顫抖︰
“葉老師……”
“再不快一點……孩子們就真要死完了葉老師！！！”
……
湖心亭。
“我要嘲災陳伶，永世不能踏入人類界域。”
這句話響起的瞬間，陳伶愣在原地。
緊接著，
他看向褚常青的目光再度攀上憤怒！
葉老師同樣一怔，隨後毫不猶豫的開口︰
“陳伶不是我們融合派的附屬物，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要求。”
“我知道……所以這個條件，我不是向你提的。”褚常青的目光，看向自己身旁的陳伶。
褚常青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他可以放融合派入城，但他不可能只承擔風險……作為交換，他要給人類界域抹掉一個比融合派更加具備威脅的風險……也就是嘲災。
只要嘲災從今往後不進入人類界域，意味著人類需要面對的六大滅世災厄，將會減少成五大滅世災厄，他們的壓力將會大大降低，無論是褚常青本人，還是聯盟議會，相信都會同意這項交易。
陳伶死死的盯著他，沉默許久後，才冷聲開口︰
“我答應你不進入人類界域，你就會信嗎？”
“當然不會。”
褚常青抬起手，一只拇指大小的青色小蟲從他的袖口爬出，小蟲的表面散發著神秘的微光，竟然連陳伶都能從上面感受到威脅的氣息。
“這只，是我耗費大量心血才培養出的誓蠱。”
“放開戒備，完整的吃下它，它將會與你的靈魂融為一體，一旦你違背誓言，它會連著你的靈魂一起毀滅。”
“曾經我被你折磨了那麼久，也融合過你的一部分，我太了解你了，我培養它的最初目的，就是等待著有一天，能用它來向你復仇……所以不要想著用什麼辦法屏蔽它，也不要自以為能躲過它的毀滅……
它就是為了殺你而生的。”
刺骨的寒風拂過湖心亭，將原本波瀾起伏的湖面都凍上一層薄冰。
大紅戲袍靜靜的站在那，目光注視著褚常青手上那只小小青蟲，耳邊仿佛只剩下嗚咽風聲……
褚常青，確實是有備而來。
陳伶有預感，今天吃下這只小蟲，就算是自殺也無法擺脫，他不知道曾經的褚常青在嘲災手里經歷了什麼，竟然能為自己，量身打造出這樣的東西。
“你吃下它，離開南海，我放融合派進來……或者，我們繼續這麼僵持下去。”褚常青看著陳伶的眼楮，
“所有人的命運，你來決定。”
葉老師的眉頭緊緊皺起，他蒼白的面孔浮現出掙扎，他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又沒能說出口……
自從他決定來南海，他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是付出什麼代價，哪怕他下跪磕頭，都一定要給融合派留下一條活路……他了解自己這個學生，他知道褚常青本質上是個心軟的人，只要自己做到這一步，褚常青還是有很大可能接納融合派。
但他沒想到，褚常青決定接納融合派的代價，是陳伶。
他和陳伶之間，雖然說是師生，但陳伶幫過融合派太多，他也欠了陳伶太多，葉老師並不想將陳伶牽扯進來……但另一方面，融合派的孩子們此時生死攸關，他沒法直接拒絕褚常青，眼睜睜看著孩子們死去。
掙扎許久之後，他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沙啞對陳伶說道︰
“陳伶……這半年我雖然教了你些東西，但沒能給你什麼實質性的幫助，反而讓你屢次出手幫忙。你不欠融合派什麼，是我們欠你……
所以，你不必被我們拖累。”
沒有人知道葉老師是經歷怎樣的痛苦和掙扎，才能說出這句話，雖然他沒有直接開口，但這一刻，他無疑是在將陳伶往外推。
褚常青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只是靜靜看著陳伶，等待他的選擇。
陳伶笑了。
他甚至沒怎麼猶豫，便淡然的將那只青蟲抓起︰
“褚常青，你最好祈禱這只蟲子真的有效……否則，終有一天，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大紅戲袍在刺骨寒風中狂舞，他就這麼在二人的注視著，輕輕張開雙唇，然後……將那條扭曲的青蟲一口吞下。
其實從一開始，陳伶就不在乎褚常青提出的條件，他對人類界域根本就沒有絲毫興趣。
他是人類界域的通緝犯，是人人喊打的嘲災，他在人類界域永遠要小心翼翼，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一定要待在人類界域？
人類界域不歡迎他，他就無處可去了嗎？
當然不是。
就算褚常青不提，陳伶也懶得去那些其他界域，他早就對這些界域失望透頂，從他接納嘲災的那一刻，他就沒把自己當成“人類”……
無法踏入人類界域對陳伶而言唯一的缺點就是，他或許不能再那麼方便的見一些人，見一些老朋友。
但這對陳伶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經過幾次斬煞之後，陳伶和嘲災已經融合的太深了……正如褚常青所說，現在他去哪里，就會給哪里帶來災難，誰靠近他，誰就會受到波及，融合派是這樣，韓蒙是這樣，小桃小白也是這樣。
或許褚常青說的很對。
像他這種人，就該遠離所有人，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待著……
對，
他就活該是孤身一人。
陳伶的理智，已經將一切都想好了，他找了無數個理由勸說自己離開，他知道自己這麼選擇是絕對正確的，因為他不想傷害到自己身邊最親近的那些人……
所以，他沒有猶豫的吃下了那條蠱蟲，他沒有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可是……
為什麼……
當他真的做出選擇之後，心還是在絞痛？
簡長生，孫不眠，姜小花，韓蒙，白也，楚牧雲，大師兄，二師姐……當那些熟悉的身影，再度從陳伶眼前閃過，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涌上心頭。在無極界域時，這些人曾是賜予他這個“角色”活下去的動力，是讓他認可“就算是虛構出來的戲子，一樣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的錨點。
而現在，自己的存在，竟然成為了帶給他們災禍的源頭。
既然如此……
從今往後，都不必再見了吧？
青蟲入腹，一股九君的氣息在陳伶腹內轟然爆發，劇痛讓他臉色瞬間蒼白無比，整個人痛苦的佝僂在地……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沙啞開口︰
“我陳伶發誓……”
“從今往後，永生不再踏入人類界域半步。否則……”
“我，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