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葉梟的聲音突然拔高，在密閉的隔離室里炸開，像一把手術刀狠狠刮過金屬托盤。他猛地摘下金絲眼鏡，那雙常年隱藏在鏡片後的眼楮終于完全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眼白布滿血絲，像兩枚被強行撬開的、生銹的金屬零件。
\"還記得你上次不小心把墨墨弄傷了嗎？\"
他每個字都咬得極重，他擺了擺手，一個研究人員馬上遞上來一個平板，他右手食指神經質地敲擊著屏幕，\"你的手上，沾著沒清理干淨的喪尸病毒！墨墨感染喪尸病毒了！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
電子屏隨著他的敲擊亮起，墨墨的病歷檔案像審判書般展開。右上角的監控視頻窗口里，墨墨被束縛在特制病床上，全身插滿管線。她的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右肩傷口周圍蔓延著蛛網狀的黑色血管，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著戰，發出\"咯咯\"的聲響。
我的呼吸瞬間凝固。左臂皮下那些金屬顆粒突然開始瘋狂共振，像無數根冰針在骨髓里攪動。
畫面中墨墨的右肩——那道猙獰的傷口邊緣，分明殘留著五道熟悉的爪痕輪廓。是我。是我失控時留下的。
“不可能……”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我沒有病毒！我不會感染啊！我不會啊！啊！”
“但那次你殺了什麼？”
葉梟猛地打斷我，從白大褂口袋抽出一支密封試管砸在床頭櫃上。試管里懸浮著一塊暗紅色組織碎片，表面覆蓋著詭異的金屬光澤，“變異喪尸明白嗎！它的骨髓液有潛伏性，能躲過常規檢測。而你！\"
他的指尖幾乎要戳穿監控屏幕︰\"你徒手挖出了它的心髒！指縫里全是這種鬼東西！\"
門外突然傳來刺耳的警報聲，紅光透過防爆玻璃在牆面上切割出鮮血般的條紋。葉梟的臉在閃爍的紅光中扭曲變形，聲音卻詭異地平靜下來︰“知道為什麼我跟你像過家家一樣搞精神控制這一套嗎？”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因為這是墨墨求我的。她怕你自責，怕你想不開！要不是為了這個完美的半感染體，我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時間陪你演這場戲？”
他的右手突然按住左胸口袋，扯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拍在我面前。紙條邊緣沾著發黑的血跡，上面是墨墨娟秀的字跡︰
[葉主任，求您別告訴他真相。他的精神狀態不好，找一個和我很像的人……替換我……好嘛……]
字跡從工整到潦草，最後幾個字幾乎力透紙背，可以想象她寫這張紙條時顫抖的手。紙條背面是干涸的淚痕，還有幾個被水暈開的字︰[寶寶對不起……]
\"她撐了三天才讓我注射鎮靜劑。\"
葉梟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孕婦不能用強效抑制劑，會傷害胎兒。她寧可讓自己多疼三天，也要保住這個孩子……”
監控畫面突然切換成實時影像。墨墨的病床周圍多了三個穿重型防護服的醫護人員，他們正在準備一台閃著寒光的透析儀。其中一人舉起鎮靜劑注射槍，卻被畫面里突然抬起的枯瘦手臂攔住。
“等等……”
監控喇叭傳出墨墨氣若游絲的聲音，\"凌晨哥，怎麼樣了……”
她的臉轉向監控攝像頭，渾濁的眼白中央，瞳孔已經變成不正常的灰藍色。但就在這樣一雙眼楮里，突然滾下兩行漆黑的淚——那是病毒侵蝕淚腺的征兆。她的嘴唇蠕動著，似乎想對鏡頭這邊說什麼，卻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黑色的血沫濺在透明隔離罩上，像一幅猙獰的抽象畫。
“她在等什麼？”
我的聲音在發抖，左臂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皮膚下凸起的血管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
葉梟沉默地調出另一個監控窗口。畫面里是基地頂層的陽光房，窗外夕陽如血。一個穿著防護服的護士正小心翼翼地把什麼東西放進保溫箱——那是個不足巴掌大的透明保育艙，里面蜷縮著一個渾身插滿管子的早產兒。嬰兒的胸口貼著電極片，微弱的心跳曲線在監護儀上艱難地起伏。
“胎兒提前剖出來了，才28周。”
葉梟的鏡片反射著監控畫面里微弱的生命體征光︰“墨墨在等孩子第一次自主呼吸……她怕自己變成喪尸後，連這個都看不到了……”
我的視野突然一片血紅。左臂的異變徹底失控，皮膚像被無形的手撕開，暴露出下面漆黑的、金屬光澤的肌肉縴維。
監控畫面里，墨墨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她的脊椎反弓成不自然的弧度，束縛帶深深勒進浮腫的皮肉。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按住她正在變異的右手——那手指已經長出鋒利的黑色指甲。
監控里，透過厚厚的鉛化玻璃，我看見墨墨被束縛在病床上的身影正在發生可怕的變化︰她的指甲完全變黑變長，皮膚下的血管像活物般蠕動，右肩傷口處不斷滲出黑色黏液。但最恐怖的是她的眼楮——完全變成了喪尸特有的渾濁灰白，卻還在固執地望向角落里的嬰兒監護屏幕。
\"她還有意識？\"我死死扒住觀察窗的金屬邊框，指節發白。
\"新型變異病毒的特點。\"葉梟的聲音從防護面罩後悶悶傳來，\"會保留部分宿主記憶和情感，但最終還是會......\"
他的話被隔離室內突然響起的嬰兒啼哭打斷。那個早產兒——我的孩子——竟然在這時候發出了第一聲微弱的哭聲。奇跡般地，病床上正在喪尸化的墨墨突然停止了掙扎。
一滴漆黑的淚從她灰白的眼楮里滾落。她的嘴唇蠕動著，我通過唇語讀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然後她猛地轉頭看向觀察窗，渾濁的眼楮竟然精準地對上了監控。那一瞬間，我確信她認出了我。她的右手艱難地抬起，變異的手指在隔離罩上緩慢地、顫抖地畫了顆歪歪扭扭的心。
“帶我去見她。”
我听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可怕，“現在。”
葉梟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已經是三天以前的監控了！你能去干什麼！”
“帶我去。”
我抬起已經完全異變的左臂，漆黑的指尖輕輕劃過合金牆面。五道深達寸余的溝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特種鋼材表面，像熱刀切過黃油，“或者我自己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