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陽突然笑出聲。他想起父親詩集里的批注"當語言成為囚籠，我們是否還能找到開鎖的鑰匙？"此刻，這句話正以紅色警示的形式在屏幕上閃爍。他伸手觸踫虛擬沙盤，墨汁般的代碼順著指尖爬上手臂，冰涼刺骨。
"關閉主腦。"他轉身走向防彈門，作戰靴踩在警報器持續閃爍的地板上，"明天開始，所有文字類審查由我親自負責。"
老周的槍口終于垂下，但林陽听見他在身後低聲對士兵說"記錄首領林陽于23:17分觸發三級預警，需增加心理評估頻次。"
控制室的門在身後閉合，林陽摸出藏在腰帶里的熒光筆。地窖里的古籍殘頁還等著他記錄今晚的發現——主腦將"語言病毒"判定為現實威脅，而父親在詩集里早寫過"如果連文字都放棄，我們和感染者有什麼區別？"
遠處傳來發電機重啟的轟鳴，林陽把熒光筆按在胸口。墨色代碼還在皮下隱隱發燙，像某種未完成的紋身。尸潮的腐臭在黎明前最濃烈。林陽端著改裝過的電磁步槍，瞄準鏡里，變異者的灰綠色皮膚在月光下泛著油光。它們像潮水般涌來，指甲縫里還掛著前夜突圍失敗的士兵殘肢——那是老周特意調來的誘餌，為了測試新研發的聲波驅散器。
"三點鐘方向，密集區！"副官的喊聲被防毒面具過濾成悶響。林陽扣動扳機，電磁脈沖在尸群中炸開藍色電弧，十幾個變異者瞬間碳化。但更多的從黑暗中涌出，它們的喉嚨里發出類似嗚咽的聲波，和驅散器的頻率產生共振，震得林陽耳膜發疼。
新兵小張突然踉蹌著撲到他腳邊。防護服被撕開一道口子，暗紅色的血正順著大腿往下淌。"首領……"男孩的指甲深深摳進泥土，手里還攥著半本《唐詩三百首》，那是三天前林陽在食堂遇見他時借的。
林陽扔掉步槍，抽出匕首割開自己的防護服。醫療繃帶剛纏到第三圈，小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我背過您的詩。"男孩的瞳孔已經開始渙散，卻努力睜大眼楮，"在防空洞，給那些害怕的孩子听……"
尸潮的咆哮聲突然拔高。林陽看見小張的胸口劇烈起伏，最後一口氣的聲音像極了父親臨終前的咳嗽。他想起焚書現場，那個舉著火把的士兵也說過同樣的話"故事能當飯吃嗎？"而此刻，小張沾血的手指正指著他胸口的內袋——那里藏著被沒收的打印紙，上面印著他寫的小說片段。
"它們怕故事。"小張突然笑了，血沫濺在詩集封面上，"那天在淨水站，我們用您寫的"血月"章節當誘餌，它們真的停下了……"話音未落，一只變異者的爪子穿透他的太陽穴，血花濺在林陽的防護鏡上。
林陽抱著小張逐漸冷卻的身體，听見尸潮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嗚咽。他突然想起父親詩集里的句子"當語言成為病毒，我們是否還能找到開鎖的鑰匙？"此刻，那些被他認為"危險"的文字，竟在小張的血液里生根發芽。
他摸出藏在腰帶里的熒光筆——那是老周上次沒收後又偷偷塞回來的。在尸潮的包圍中，林陽用小張的血在詩集封面上寫下"末世最缺的不是子彈，是故事。"墨跡干涸的瞬間，他听見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吟誦聲，那是地下文學網絡的幸存者們，正在傳唱他寫的小說片段。
尸潮開始退卻，像被無形的屏障阻擋。林陽抱著小張的遺體站起來，防毒面具後的呼吸帶著血腥味。他突然明白，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鋼筆，不是讓他記錄死亡，而是讓他在末日里寫下希望。
"回基地。"他對副官說，聲音沙啞得像生銹的鐵，"我要在防御工事里建個圖書館。"淨水間的紫外線燈在頭頂嗡嗡作響，林陽蹲在濾芯更換架前，手指輕輕撫過剛刻好的字跡。這是本周第三個被替換下來的舊濾芯，表面布滿咖啡漬和機油印，正好能掩蓋刀刻的痕跡。他用醫用記號筆在"血月之夜"四個字下畫了道藍線——這是地下網絡約定的標記，代表"需緊急傳播"。
濾芯架突然震動起來，新運到的物資箱被士兵們抬進來。林陽迅速將刻好的濾芯塞回包裝盒，用防塵布蓋好。他听見外面傳來老周的聲音"淨水系統上周剛升級，怎麼又要換濾芯？」說話間，軍靴聲已經逼近門口。
林陽抓起桌上的維修記錄本，筆尖在"濾芯損耗原因"欄寫下"微生物滋生"。老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他正用鑷子夾著棉簽在濾芯表面擦拭，動作像在處理精密儀器。
"西北區昨天發現變異鳥巢。"老周的槍托踫了踫物資箱，金屬撞擊聲在淨水間格外刺耳，"需要優先保障彈藥運輸。"
林陽沒抬頭，棉簽蘸著酒精在濾芯刻痕處反復擦拭。藍線在紫外線照射下泛著幽光，像條會呼吸的血管。他想起上周在醫療站看見的場景護士長用紅色記號筆在藥瓶上抄詩，被老周發現後，那些藥瓶都"意外"碎在了焚燒爐里。
"明天的濾芯更換，我親自監督。"老周突然伸手要拿維修記錄本，林陽的指尖在棉簽上用力一按，酒精濺在老人手背上。老周縮回手，軍裝袖口的補丁蹭過林陽的手腕——那里藏著把微型刻刀，刀柄上還沾著濾芯的塑料碎屑。
深夜，林陽再次潛入淨水間。月光從氣窗漏進來，照亮架子上並排擺放的濾芯。第三個濾芯表面已經爬滿彩色字跡紅色墨水寫著"血月真相"，藍色批注"首領在隱瞞什麼"，綠色新筆跡則畫了個問號。最下方還有行小字，用的是兒童蠟筆的紫色"能給我講講《安徒生童話》嗎？"
林陽摸出熒光筆，在紫色問號旁畫了只導盲犬——那是他童年養過的寵物，也是"燭龍"筆名的由來。剛畫完，遠處突然傳來警報聲，他迅速將濾芯塞回原位，藏在袖口的刻刀卻勾住濾芯邊緣，塑料裂口在寂靜中發出" "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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