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開路、儀仗在後,僕從護衛,八抬大轎,這是大運王侯出行的陣仗。
燕純陽乘轎而來,自轎簾縫隙掃了一眼,見四周百姓都在圍觀,卻沒人下跪迎接,臉色稍有不喜。
若在龍、萬龍道下轄的州郡,他出行之地,兩側的百姓是要跪迎的,哪個敢這圍觀,喧嘩?
「道宗......」
燕純陽輕轉著掌中珠串,轎子落地時,有兩個護衛翻身下馬,高聲唱喏︰
「鎮武王旨,景孝候前來拜山!「
這兩個護衛中氣很足,真氣鼓蕩之下,聲傳十數,竟似壓下了長街內外的議論喧嗶聲。
山門前陡然靜了下來,紛紛看向了那兩個身披銀色甲冑的護衛。
「煉髒級的護衛?
隔著八十多米,黎淵眼底已閃過一抹淡淡的青色,那些護衛所披之甲冑都是名器級數,刀劍更是上品名器。
【大運禁衛銀甲(四階】
【禁衛長刀(五階】
[禁衛破罡餐(四階】
名器級的制式裝備,黎淵眸光微凝︰
「大運禁衛?」
大運禁衛,屬三大暴力機關之一,負責鎮守神都,護衛皇室,人數僅有三萬,是大運最精銳的軍隊。
黎淵之前有過耳聞,但如今親眼所見,方才感覺到可怖。
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名器算不得什,可制式名器就有些可怖了,這說明朝廷的鑄兵手段,超過神兵谷、龍虎寺不止一個量級。
「量產名器啊。「
黎淵有些心驚,細想下卻又覺得井不意外.
大運與宗門治天下,天下賦稅,有七成歸於道、州、府級宗門,朝廷獨佔的僅有三成,但那是天下的三成。
更不要說,皇室與朝廷還分別執掌著龍、萬龍二道,那兩道九州之地,可是朝廷的自留地。
論及財雄勢大,大運朝廷仍是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
量產名器級兵甲,也只有朝廷可以辦到了。
「不知景孝侯前來,有失遠迎。」
斗月、韓同兩人拱手見禮,一板一眼的說著,禮數有,感情全無。
那兩個護衛也不在意,一揚手,一眾護衛紛紛下馬,與衙役、儀仗分列兩隊。
「侯爺。「
那兩個老僕翻身下馬,撤開轎簾︰
「龍虎寺到了。「
「嗯。「
燕純陽應了一聲,這才下轎。
他穿著一身深黑色錦袍,上有龍鳳圖案,頭戴進賢冠,上有各色寶石點綴,腰間系著精致玉帶,一側掛著玉佩、金魚袋。
另一側,則是一柄通體如墨,沒有半絲雜色的長刀,踩著一雙玄色紋龍靴。
「本侯幸旨而來,叨擾之處,還望諸位見諒。「
燕純陽手中捏著珠串輕轉,步履平緩,頗具威儀,引得四周一片騷動,這種打扮,在場之人許多一輩子都沒見過。
「這賣相,真不錯。「
黎淵嘖稱奇,這一身打扮,算是這些年,他見過最好的,沒有之一。
這是完全不同於江湖人的打扮,站在那就顯得貴氣逼人,將一身袈裟,一身武袍的斗月、韓同比了下去。
「一身名器啊,寶光逼人。「
燕純陽這身行頭顯然比之前那身好的多,黎淵一眼掃過去,寶光一片,而且,第一次看到了高達五階的靴子。
除卻【小龍神刀(七階】【小龍神甲(八階】外,他最感興趣的,自然是那雙【雲紋龍底靴(五階】.
「龍行虎步,六階的加持效果
。」
這雙靴子,只有一條掌馭效果,卻讓黎淵頗有些心動。
「侯爺請吧,我家道主正在大殿中等候。「
韓同比斗月還是多了分圓滑,微微拱手,請他入宗。
「嗯。「
燕純陽顯得很有禮數,輕輕應了一句,卻又突然停步,看向了山門前那巨大的牌樓,輕笑著︰
「听聞龍虎寺牌樓頗有神異,本侯試試,兩位沒有意見吧?」
斗月眉頭微皺,韓同已搶先開口︰「道主在大殿中等候,侯爺若想試,之後韓某親自陪同,如何?」
話未落地,韓同的臉色也變了。
「那就勞煩龍道主多等一等了。「
燕純陽壓根不是在詢問他們的意見,完全是告知的姿態,隨口一說,人已到了牌樓下。
「來者不善啊。「
黎淵微微皺眉,也往牌樓處挪了幾步,然後修動了裂海玄鯨錘。
嗡!
黎淵听到了一聲輕鳴,繼而後退一步,中斷了與牌樓的感應,石匾內祖師的意志剛起騷動,就平復了下來。
幾次打交道後,黎淵知曉這兩位祖師留下的意志很純粹,本質上,是為了挑選能夠引動養生門真傳試煉的天才弟子。
無論內外門弟子,還是他宗弟子,只要天賦達到絕世,就會被驚動。
二者皆現,則為千古級。
「此人天賦很高,不下於龍大師兄。「
感受著細微的波動,黎淵心下了然,又不免腹誹,絕世級天賦就這桀驁,要你是道爺,不得上天了?
「嗯?」
自牌樓處穿過,燕純陽面色微變,旋即曬笑一聲︰
「看來,傳言有誤。」
「侯爺說是那就是吧。」
韓同眉頭舒緩,臉上有了笑意,他余光一掃,山門內外本來不乏有人在看熱鬧,此刻都在議論。
「侯爺,正事要緊。「
燕純陽眼神一冷,那兩個老僕已跟了過來,輕聲傳音。
「侯爺,請吧。「
斗月跨步而來,聲音沉凝,兩人身後,黎淵、辛文華也都跟了過來。
「~」
燕純陽瞥了一眼牌樓,拂袖轉身。
「這姓燕的是刻意的,還是真沒什城府?「
人群中,黎淵心下多少有些怪異,朝廷封侯也只看武功天賦的?
‘朝廷的素質也堪憂啊。‘
心下嘀咕著,黎淵目光不時掃過四周,他發現,這燕純陽隨行之人中不乏高手,尤其是那兩個老僕,怕也是換血大成的高手。
「昂!」
眾人還沒走到內門,突听得身後傳來一聲高亢的龍吟。
「嗯?」
黎淵回頭,只見山門牌樓處雲氣層層擴散,遮蔽光陰,一條蒼龍之影在雲霧中遨游,發出響徹山門、城區的龍吟之聲
「蒼龍影現?」
山門外傳來驚呼之聲,黎淵余光一掃,只見那位燕侯爺的臉色已有些發黑,眼神也變得危險。
這貨情緒不穩定啊。•
黎淵回頭看去,雲霧擴散,龍吟聲烈,山門所在的城區都黯了下來,一如他當年入宗之時。
繼而,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只見一八尺來高的大漢跨步而來,肩寬背厚,滿臉 羈如稻草。
他氣勢旺盛,氣血蒸騰,好似一口火爐在熊熊燃燒,跨步間,就有熱浪滾滾擴散。
「鍾離亂!」
斗月神色一變,認出了這位老對手。
而此刻的鍾離亂,遠比二十九年前要
強橫太多,氣勢濃烈如驕陽,隔著老遠,他都覺不由得心頭一寒。
「這人就是鍾離亂嗎?」
黎淵打量了一眼,夜追逐時,他可沒空去看人相貌,此刻打量之下,只覺這人粗獷是真粗獷,猛,也是真的猛。
論及氣勢,已然不下於養生門真傳試煉,那個被他以輕功勝過的大塊頭了。
「燕純陽!「
鍾離亂跨步而來,視線落在燕純陽頭上,隨手一甩,一個滿身是血的老者,已重重摔在了眾人之前。
「丁堂主?」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那老者,不由得驚呼一聲。
那滿身鮮血氣若游絲之人,赫然是衡山鎮武堂主,丁修!
燕純陽眸光一沉,他身側的兩個老僕已大聲斥責︰「大膽鍾離亂,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刺殺朝廷命官!」
另一人則看向斗月︰
「衡山城中私斗,廝殺,刺殺朝廷命官,你們龍虎寺莫非不管?!「
大運與宗門治天下,分出賦稅駐兵之權,自然,也有一些明面上的約束,或者說規矩。
龍虎寺宰執衡山道,就有彈壓境內江湖勢力,鎮壓不法的責任。
這兩個老家夥反應這快?
黎淵才辨認出地上之人是丁修,听著兩個老僕連珠炮也似的斥責,頓時察覺到了異樣。
「鍾離亂,你意欲何為?!」
一干龍虎寺弟子已紛紛散開,斗月跨步迎上,韓同按刀掃過,眾人身後,已有人沖向龍門主峰。
不遠處的巡邏士兵也被吸引,拔刀而來。
「龍虎寺真衰落了,城中有人肆意女干殺婦女,竟絲不知。」
鍾離亂身上煞氣騰騰,絲忘不在意龍虎寺眾人的臉色,冷眼掃過地上的丁修,視線落在燕純陽身上︰
「萬逐流也算一時之梟雄,居然收了你這個弟子,委實讓鍾某費解!」
「胡說八道!」
兩個老僕怒斥︰「鍾離亂,你太放肆了,敢污蔑我家候爺!」
「女干殺婦人?「
斗月眉頭大皺對於鍾離亂的為人,他還是有些了解的,只是......
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燕純陽,他沉聲道︰
「你可有證據?」
「丁修,就是證據。「
這......
斗月臉色難看,韓同也看向了燕純陽,後者面色不改,只是冷笑一聲︰
「好殺婦人?以本候的身份地位,用得著女干殺婦人?」
嗚~
他冷眼看向鍾離亂,哪怕是一尊宗師在前,他也絲不懼,氣息升騰,與鍾離亂對峙。
「鍾離亂這話的意思,是燕純陽私下女干殺婦人?
黎淵品出味兒來了,掃過對峙的兩人,心下不免有些詫異。
燕純陽這等出身地位,賣相又不差,真要女子不過一句話的事,按理說,沒有女干殺的必要。
除非此人是個變態,或者,儀式?
黎淵瞥了一眼鍾離亂,這大胡子氣血陽剛,雖然長的潦草,但看上去可比燕純陽順眼多了。
「錚!」
鍾離亂抬頭看了一眼。
只見一道劍光以極速而來,人未到,劍氣已至,吹的在場眾人衣衫狂舞,不得不後退數步。
「師叔(門主!「
聶仙山跨步而至,人落地,聲音也自擴散開來,同樣煞氣騰騰︰
「敢在我山門動武,鍾離亂,你莫非想死?!」
「聶師叔若想賜教,鍾某之後自願率陪。「
鍾離亂氣
息升騰,在聶仙山的氣勢壓迫下半步不退,將話重復了一遍,指向丁修︰
「此人,就是證據。「
「哦?」
聶仙山煞氣稍散,看了一眼人群中的燕純陽。
「聶門主,我家侯爺......
那兩個老僕正欲解釋,突然只覺心頭一寒,聶仙山冷漠的掃了兩人一眼,點指燕純陽︰
「你來說!」
^聶門主。「
燕純陽神色如常,拱手見禮後,才看向氣若游絲的丁修︰
「此獠污蔑本侯之事,之後自有分說,但他在衡山城中刺殺朝廷命官之事,龍虎寺是否要先行處置......
「你聾了?「
聶仙山心情極差,不等他說完已抬手打斷,眼神與聲音都很冷︰
「老夫,在問你話!」
「你?!「
燕純陽心中大怒,死死捏著掌中珠串才壓了下來,聲音很冷︰
「絕無此事!」
「很好,雙方各執一詞。「
聶仙山點點頭,看向發怔的斗月、韓同︰
「愣著做什?都綁了!「
「啊?」
韓同一怔,斗月已反應過來,向前一步,大手撥開人群,五指一張,就抓向了臉色難看的燕純陽。
「靠!」
韓同眼皮一跳,轉頭就看到了滿身煞氣的鍾離亂︰
「......
「你敢!」
那兩個老僕怒斥一聲,還想反抗,只听‘嗤嗤兩聲,已慘叫著咳血倒地。
那幾個大運禁衛神色大變,卻根本不及拔刀,已被斗月打翻在地,連連咳血。
「仙山,你敢綁我?!「
燕純陽沒有拔刀,任由斗月按住肩臂,只是冷眼看著聶仙山。
「綁你如何?」
聶仙山神情漠然,只瞥了他一眼,已看向了鍾離亂︰「不止是你,鍾離亂,老夫也要拿下!「
霸氣側漏啊!
黎淵心中一贊,雖然覺得聶老道今天火氣大的不得了,但不得不說,這個處置著實很蠻橫。
是或不是,拿下再說。
「師叔......
韓同按著刀,滿臉苦笑。
鍾離亂煞氣太盛,他根本無從動手,二十九年前,前者換血大成時,已將他打的大敗虧輸,遑論現在?
「廢物!」
聶仙山一通發泄後,心情好了不少,他淡淡的看向鍾離亂,身後劍氣交織︰
「你有意見?」
鍾離亂眉頭舒展︰
「並無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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