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這麼快？！
房頂上，小虎崽子炸毛了。
她親眼見證了黎淵昨夜那一戰，對他能拔刀，自然是有預期的。
但眼前這一幕，著實讓她都感覺到了驚悚。
萬逐流的伏魔刀法，是在無數次廝殺鏖戰中磨礪出來的無上級刀法，冠絕天下，幾無人可破。
哪怕只是一刀，在通脈這個層級，想要抵擋，想要破解的難度都大如登天。
在她的預想中，那必然是自己耐心調教，待得他天一九煉修成，加之龍禪金剛經等幾門絕學大圓滿後，通過無數次鏖戰，以尋找同歸于盡的契機。
“這才半夜，半夜……”
小虎崽子心中喃喃。
她窮盡想象，都無法理解這小子到底是怎麼能在半天里破解伏魔第一刀的。
小廟外，黎淵回過頭來，看了一眼房頂上炸毛的呆貓︰
“那傻貓又發什麼呆？”
黎道爺心情很好，隨意瞥了一眼，就又回過頭來，開始感受小廟中傳出來的波動。
“龍道主的反應是真快……不對，這為老不尊的肯定正在偷窺我。”
絲絲縷縷的霧氣籠罩著小廟，黎淵伸手觸踫，只覺手感如紗，極能遮擋視線。
可透過那薄薄的雲紗，他仍能感覺到小廟內散發的氣機，很濃烈，雲霧也無法完全遮擋。
透過霧氣，他可以看到小廟之中，白光如潮，翻涌著沖天而起，在雲霧之中，化作一幅幅畫卷，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養生爐的用處真廣啊。”
距離這麼近，甚至那白光擴散翻涌下，光影就在頭頂閃爍，黎淵也看不真切，這雲霧來自養生爐，看似薄薄一層，實則遮掩力很強。
不過他也只是心中嘀咕一句，念頭一轉，已經將【神火鍛骨戒（五階）】在內的一干加持精神力的物品一一掌馭。
隨著時間累積，他搜集的物品豐富，已經漸漸組成了好些套不同的掌馭組合。
修煉的、打斗的、打鐵時都會更換對應的掌馭組合，千古級天賦固然加持巨大，但他也不會排斥更快些。
憑借著這套‘精神力掌馭組合’的加持，他的視線頓時清晰。
雲霧之下，白光沖天而起，擴散的範圍可不止是這座小廟，遠眺一眼，黎淵都有些心驚︰
“這怕是有十里方圓了？難怪龍道主要遮掩，這動靜太大了！”
呼呼~
不止是看到，黎淵還听到了聲音。
那一幅幅畫卷或重迭，或獨自存在，其中有驚濤、有瀑布、有瘴氣叢生的山林，也有遍布雷霆的深谷。
甚至于，他看到了神兵谷的寒潭火谷。
景色繁多且不重復，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無論哪一副畫卷之中，都有一頭純白色蒼龍，以及一頭六牙老象。
“這是，景？”
黎淵心下一動。
之前他詢問過那位青銅塔主，關于宗師、靈相的問題，後者就提及過‘景’，或者說，‘奇景’。
入道之前之易形，入道之後的靈相，這是武道精髓之所在。
靈相的孕育與壯大，就需要‘奇景’磨礪，用那青銅塔主的話來說，就是“以易形組合為根，汲取天罡地煞之氣，以此化為靈相”。
嗡~
黎淵心中轉念之時，只听得空中傳來嗡鳴之聲，繼而，那一龍一象，赫然從畫卷中走了出來。
嗡！
突然，白光大熾。
“……靠！”
黎淵猝不及防，只覺眼前一紅，眼淚立時就流了出來。
等他揉了揉眼，再看去時，只見到白光如潮般逆流而回，一幅幅畫面盡數被遮掩在內，只有蒼龍老象的怒吼在其中隱約傳出。
白光之內，好似化為了一方戰場，發生著劇烈的踫撞與廝殺。
黎淵凝神去看，卻已什麼都瞧不見了，只能心里祈禱了︰“老龍頭，給點力啊。”
……
！
孤山之上，青松之下，龍夕象盤膝而坐，他的身前身後，整片神境都在坍塌破碎。
可怖的氣機踫撞撕扯著，一片片‘奇景’出現，又被摧滅，勾勒出一副毀滅畫卷。
“昂！”
蒼龍怒吟，老象跺足，穿梭在大地、雲天之上。
青松下，龍應禪神情凝重，但打破天罡這一幕他也無法參與，只能為龍夕象渡入真氣。
“呼！”
某一刻，神境中的狂風立止，青松下，龍夕象長身而起。
他在神境中本是干癟老邁的模樣，這是神意遭受重創的映現，但此刻，他身上煥發出蓬勃的生機，肉眼可見的變得年輕。
但他卻無暇細察，跨步間騎上老象，張開五指攥住蒼龍，殺向那諸般奇景交織而成的毀滅畫卷。
轟隆！
剎那之間，似有千百次踫撞。
龍夕象的身影消失在氣勁之中，龍應禪高度凝神。
只見那踫撞之地，道道氣機膨脹、壓縮周圍空氣形成高壓氣浪肆虐洶涌的擴散開來，虛空一時變得混蒙蒙一片。
一口千丈神刀漸漸黯淡，化為一條黑龍消失在虛無之中。
……
一條木質走廊中，一個長相清秀，眉宇間有著金色豎紋的銀發少女躡手躡腳的走到盡頭，小心的看了看四下無人，方才推開盡頭處的房門。
“吱扭~”
細小的推門聲讓少女嚇了一大跳，她下意識左右環顧，差點心跳驟停。
一個身形高大的銀發青年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萬權大哥，我，我什麼都沒干。”
那少女連忙擺手︰“就是這‘遁天舟’上著實有些無聊，才想著到處轉轉……”
“九郡主是想去我父王的書房嗎？”
萬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見她小臉都有些發白，方才笑了笑︰
“跟我來。”
“啊？真的？”
少女又驚又喜︰“之前我听說純陽哥哥偷入王叔的書房，差點被當場打死……”
“九郡主血脈純粹，身份高貴，又豈是那個血脈不純的雜種可比？”
萬權眼底閃過一絲冷漠，笑著進屋。
“這麼大？”
走進書房，少女也有些驚訝︰“這怕是有百萬卷書了，王叔看的過來嗎？”
“父王功參造化，一些書籍算什麼？”
萬權微笑，他對這少女很有耐心，因為如果沒有意外，這應是他的夫人。
“好多兵器！”
少女穿梭在書架前，突然看向另外一側，書房後面，還有一間敞開的房間，比書房更大許多。
不知什麼材質的書架上，擺著一口口兵刃，刀槍劍戟，錘棍斧弓應有盡有，一眼望去，不下千口。
“父王很喜歡搜集天下神兵，這里多數是下面人送的，少部分，比如那口‘金陽劍’，這口追星弓，就是父親搜集的。”
萬權很有耐心，一一介紹，說話間，他拿起一口半人高的龍刃︰
“這口，是我前年通過‘龍神門’內門試煉得來的，父親要我送來此處溫養，十年內，經受萬兵之氣的滋養，應可晉為上品神兵！”
“萬權大哥打通了龍神門的內門試煉？”
那少女頓時滿眼崇敬。
“嗯。”
萬權頗為享受少女的崇拜，但到了這里，他還是止住步子，書房最深處，是一片幽暗。
只隱隱可以看到一口龍刃的輪廓。
“那就是王叔的伏魔龍神刀嗎？”
少女眼神發亮，下意識想要靠近，卻被萬權拉住︰
“不能靠近，這口伏魔龍神刀，除了父王，誰敢靠近都得死……”
少女有些失望，正欲離開時，突然耳畔想起聲音，平和而漠然︰“九郡主既然喜歡，看一看，也無妨。”
“父王。”
“王叔。”
兩人一驚，慌亂行禮。
書房外，走進一身量高大的中年，銀發黑袍，頭戴平天冠，不怒而威。
“錚~”
黑袍中年一招手，一口龍刃已出現在他掌中，銀白雪亮，上面卻盡是各種繁復黑紋。
“王叔真好。”
少女小心翼翼的觸摸了一下刀身，刀鋒上竟泛起一抹黑色漣漪，似有什麼一閃而過，她頓時嚇了一跳。
“不要怕。”
黑袍中年態度溫和，但他聲音著實沒有溫度。
“這是什麼？”
萬權看了一眼自家父王，見他沒有反對，方才輕聲解釋︰
“父王以天下武人為刀，這刀身上的紋路，是父王早些年留于江湖上一些高手體內的刀意，映現……”
嗚~
黑袍中年適時一點，其中一道黑色紋路頓時騰起，眨眼間已勾勒出一副畫卷來。
畫卷中，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峰頂遍布寒霜，一口巨刃卻將山峰貫穿。
峰頂上，一須發皆白，滿身暮氣的老道，正緩緩收劍，神色黯然。
“此人是龍隱道，青龍閣的天蠶道人，五十年前已打破天罡，曾為神榜第九人，後被父王一刀重創。”
萬權滿臉敬畏與向往︰
“父王以此人為磨刀石，五十年來，不知有多少青龍閣的天才來此挑戰，甘願為父王磨刀！”
少女有些敬畏，又有些不忍心︰
“王叔，這老道好可憐。”
“五十年前，此人潛入神都，參與了刺殺先皇。”
黑袍中年平靜說了一句，他掌中的龍刃輕輕一顫，其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就隨之而動。
“權兒，送九郡主回去。”
“是！”
萬權躬身退去時，突然听得‘ 嚓’一聲，下意識回頭望去，卻見刀身上一道黑紋騰起，
並于下一剎，寸寸迸裂。
“這是……”
萬權心頭一顫，都沒敢再回頭，拉著少女快步離去。
嗚~
書房內，黑光彌漫，來自于那一道迸裂的黑紋。
“有趣。”
黑袍中年伸手一捏，那散開的黑光瞬間消散︰
“這道刀意，似乎是留給龍夕象的？那大和尚想來沒有這個能耐才是……”
嗚~
心思一轉，黑袍中年也走出了房門，穿過木質長廊，他的視線頓時開闊。
這不是鎮武王府，而是一座懸浮于虛空之中的巨大樓船，其高足十八層，每一層都豎著十數道三人粗細，百米之高的‘乾’字王旗。
船體之外，是可怖的罡風，足可撕裂鋼鐵，卻盡數被抵擋在船只之外。
無數披甲執銳的精銳士兵穿梭在一層層的甲板上，拋出一根根黑色長鞭，似在罡風中捕撈著什麼。
見到黑袍中年，無論士兵亦或戰將，無不跪伏于地。
黑袍中年隨意應了一聲。
他緩步走到甲板上，憑欄而望，他凝神下看，視線似乎穿透了重重罡風，看到了萬丈之下，那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
“老烏龜跑的倒是很快。”
黑袍中年也只是一瞥，又抬起了掌中的龍刃，他輕撫著那一抹黑紋缺失處，眸光幽幽︰
“這世上還有能破本王刀意的人？還是說，又是摘星樓里的那頭老鬼？”
……
……
小廟外，黎淵生生等了一個多小時，但繚繞龍門主峰的雲霧還是沒散。
沒等到龍夕象出關，但他等來了斗月、印法等一干師兄，雲霧雖然遮住了白光，但同樣很顯眼。
“師弟，發生了何事？”
斗月聲音低沉，臉上有些沉重︰
“可是師父他老人家……”
黎淵余光一掃，發現一干師兄的臉色們都很有些悲痛，還有幾個看著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師父呢？”
“道主也在嗎？他老人家可有留下什麼話？”
“黎師弟……”
一干大和尚哭喪著臉，硬是嚇的其他被引來的門人弟子都不敢靠近。
他耳力很好，隱隱听到了‘坐化’‘傳承’‘別上去觸霉頭’等等之類的話語。
好家伙，這是以為老龍頭坐化了？
“師父他老人家沒事。”
看了看四周籠罩的雲霧，黎淵還是含糊了一下，龍道主似乎有意遮掩，他自然是要配合的。
“那？”
斗月輕咳一聲，一干大和尚已是走向各處，將圍觀的諸多弟子門人全都呵斥趕走。
“黎師弟，左右無人，有話就說吧。”
說話的是個身材消瘦，膚色頗黑的大和尚，他名印法，是龍夕象的二弟子。
“回二師兄……”
黎淵斟酌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廟內已傳出呵斥聲︰
“怎麼，都盼著老夫坐化不成？”
龍夕象的聲音中氣十足，濃烈的喜悅幾乎人人都能察覺，斗月、印法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臉上的驚疑。
老頭子幾十年沒這麼足的中氣了……
吱扭~
廟門洞開︰
“黎淵進來，其他人散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