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江湖二十年

第一百七十五章 言行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征子有利 本章︰第一百七十五章 言行

    空手奪刀,不是常人所為。

    好在,李正掄刀以前,余光就已瞥見趙國硯飛奔而來,正不解其意,刀下便緩了三分,只是萬萬沒想到,對方是要攔刀救人,得虧這刀卷了刃,否則照勢頭劈下去,恐怕立時就要削掉幾根手指。

    不過,在趙國硯眼中,卻似乎根本沒有這般考量。

    如今刀頭停在半空,自然免不了引來眾人側目旁觀,就連聯莊會圍牆上的人,此刻也都有些困惑。

    當然,武裝隊員無非是看個熱鬧,並不了解其中的緣由,只當是惡霸和胡匪之間的分歧罷了。

    聯莊會內,唯獨海潮山心里門兒清,知道趙國硯為什麼要救二麻。

    這一邊,李正雖說貪殺成性,但也不是瘋狗,同江家來往多年,跟趙國硯也算得上是舊相識,因此並未當場翻臉,反倒有些玩味,旋即咧咧嘴,似笑非笑,卻不言語。

    緊接著,就見他手腕一擰,悄悄使了個暗勁兒。

    刀頭應力,緩緩轉動,發出劃皮割肉的細微聲響,指縫間便又流出幾道鮮血。

    趙國硯面不改色,一用力,小臂隆起,立時穩住刀頭,卻道︰“怎麼,李當家的不肯賣我個面子?”

    “真要保他?”李正挑眉問道。

    趙國硯點點頭,抬手指道︰“別人我不管——他,我親口答應過他,會給他留條活路。”

    這時,孫向陽听見動靜,便急忙跑過來,如實說︰“大當家的,這小子是給咱透風的,沒他,今晚這局,恐怕成不了。”

    李正若無所聞,仍舊似笑非笑,並不言語。

    趙國硯也懶得再去廢話,單手握刀,紋絲不動。

    孫向陽夾在兩人之間,左右看看,也不知到底該說些什麼。

    低下頭,只見那口樸刀微微震顫,銀光晃動——兩人正在那暗中較勁呢!

    見此情形,氣氛就漸漸有些冷硬,誰也不敢上前再勸了。

    恰在此時,戲台上卻突然傳來“ 當”一聲巨響!

    趙國硯和李正頓時分了神,顧不得眼下,急忙側過身子,循聲張望,一探究竟——原來是《陰魂陣》已經唱完了。

    三千多句大段唱詞,從頭到尾,愣喊了一遍,中間沒有飲場休息,全靠一個人硬頂,哪怕是鐵打的漢子,恐怕也遭受不住,再看那台上的藝人,早已累到虛脫,吼完了最後兩句唱詞,便緊忙兞�br />
    不料後腦一麻,腳下踉踉蹌蹌,整個人站立不穩,竟直接仰倒過去,順勢來了個“僵尸躺”,落地的聲音沉得像麻袋,人也不再動彈,只有胸脯仍在劇烈起伏。

    行走江湖,都不容易。

    李正回過神來,忽然松了手勁兒,笑呵呵地打量趙國硯幾眼,卻道︰“真他媽虎啊!”

    趙國硯便也跟著松開樸刀,拱手抱拳,只說︰“多謝李當家的高抬貴手!”

    “不至于,試試你。”

    “那試出什麼了?”

    “是個硬茬兒!”李正垂下樸刀,忽然想起了什麼,便又接著笑道,“滄州虎逼,果然名不虛傳吶!”

    趙國硯悶不答應,兀自搖了搖頭,明顯不願認下“滄州虎逼”這個諢號,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這諢號早就在線上傳開了。

    從來只有起錯的名,沒有叫錯的號,這事兒由不得他來做主。

    沒辦法,就算想改,也不想想這諢號最先是從誰嘴里說出來的?

    說話間,二麻也終于回過味來,知道自己這條命是趙國硯保下來的,于是連忙從桌底下鑽出來,好心詢問道︰“哥,你手沒事兒吧?”

    本以為,這高天厚土的救命之恩,換做是誰都得擺擺譜才對,不料趙國硯只是甩兩下手,看也不看二麻,卻道︰“這事兒跟你沒關系!”

    說完,扭頭就要往回走。

    二麻心懷感念,情急起身,忙說︰“誒,哥呀,恩公留步,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大哥,我知道個土方子,治刀傷,一治一個準,老好使了,我輕易不告訴別人。”

    說著就要追上去,可剛要邁腿,卻又突然打了個激靈,于是又連忙調轉過來,先沖李正拜了三拜︰

    “多謝大當家的不殺之恩,多謝這位大哥幫忙說情,多謝多謝!”

    李正垂下刀頭,輕輕晃了兩下,卻說︰“把褲子提上!”

    “慚愧,慚愧!”二麻急忙拽起褲腰,一刻也不想多待,草草道了幾聲別,便又接著去追趙國硯。

    孫向陽在後頭打趣,高喊了一聲︰“哎,那小子,你金條掉了!”

    二麻應聲停下,雙股一夾,轉身摸了摸,又朝地上看了看,不見有東西掉出來,便知是孫向陽拿他尋開心,卻不敢有任何不滿,于是只顧撓頭,嘿嘿賠笑兩聲,旋即連忙見逢溜走。

    孫向陽大笑兩聲,自然也沒再阻攔。

    李正隨手丟下樸刀,緊接著就奔戲台前方的正桌走去︰“走了,去見見老莽!”

    一聲令下,兩三百號胡匪立馬起身相隨,邊走邊喊︰“台上唱戲那個,死沒死呢?再給哥幾個來兩段兒!”

    話音剛落,就听不遠處有人擊掌喝彩︰“好,好,好!”

    三聲叫好,在尸橫遍地的情境下,顯得格外刺耳。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田間地頭那方向,江連橫一邊含笑鼓掌,一邊不緊不慢地朝老莽走了過來。

    “果然是高手在民間吶,真見能耐!”他看了看戲台上癱倒的藝人,由衷贊嘆道,“我光在旁邊听著,都快要喘不上氣兒了,何況是唱呢?”

    眾人一听,便都不吭聲了。

    江連橫自顧自地回席落座,尸山血海,視若無睹,側過臉,卻問︰“莽哥,你給我拿個主意︰這出大戲,該不該賞?”

    老莽面容鐵青,一雙三角眼,死死釘在江連橫臉上,一句話也沒說,更沒必要去說。

    緊接著,李正從斜後方不請自來,一屁股坐在旁邊,若無其事地打量台上的戲子。

    江李二人,惡霸胡匪,一左一右,便把眼前這位“討奉軍”總司令夾在了中間。

    老莽自知在劫難逃,索性不再掙扎,像個受氣的孩崽子一般,坐在那里等死。

    “莽哥,給個話呀,到底該不該賞?”江連橫繼續追問,見對方不回應,便又笑道,“咋的,還跟我生氣了?好好好,老弟把槍還你還不行麼?”

    說著,就抬手“啪”的一聲,把老莽方才丟掉的配槍撂在了桌面上。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把槍“榮”走的,早已不得而知,眼下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敢把槍撂在桌面上,就不怕有人來搶。

    老莽看了看自己的配槍,搖搖頭,嘆口氣,卻說︰“大意失荊州,我早就應該想到的……算了,算了!”

    “說的挺好,就是有點答非所問了!”江連橫笑道,“既然莽哥不發話,那老弟就自作主張了,唱戲那個,死沒死呢?”

    台上那藝人還在喘,除了喘氣,便不再有任何動靜。

    見此情形,樂班的琴師連忙跑上去,輕輕推了兩把,小聲催道︰“哎,趕緊起來請賞啊!”

    接連搖晃幾下,那藝人才坐起身子,整個人懵懵懂懂,如同大夢初醒,仿佛剛才唱戲的不是他,緩了足有半分鐘,終于漸漸找回神識,忙在台上跪地磕頭,由其搭檔背了一套吉祥話,攤開雙手,等著受賞。

    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那藝人的搭檔剛才不是累了,而是知道要發生什麼,怕了,不敢再唱。

    江連橫也沒難為他們,轉頭使了個眼色,示意老袁打賞。

    袁新法從懷里掏出個錢袋子,一揚手,落到戲台上,騰起一層灰,證明賞錢不少。

    草台班子連聲道謝,隨即退至後台,不再打攪。

    江連橫側過身子,一手搭著桌面,一手搭著椅背,呵呵笑道︰“行了,莽哥,這回可以談談正事兒了。”

    老莽閉眼搖頭,略帶些自嘲地說︰“還有什麼可談的,都已經這樣了,要殺要剮,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這時,軍師野老道也跟著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我還以為……江老板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呢!”

    “哦?”江連橫挑眉問道,“軍師,我有哪句話食言了麼?”

    野老道深知大局已定,干脆敞開了話匣子,說︰“我們的人都被你殺光了,你還好意思問我?”

    “人又不是我殺的,我哪知道你們跟‘閻王李’還有仇啊?”

    “江老板,別裝了,累不累呀?難不成,他們不是照你的安排,擺下的這桌鴻門宴?”

    “軍師,你太高看江某了,我哪有那麼大的勢力,讓所有人都給我賣命啊?”說著,江連橫忽然沖孫向陽招招手,“那個大眼珠子,說你呢,過來給我倒杯酒!”

    孫向陽也是老油條,一听這話,立馬嗆聲回懟道︰“他媽的,你使喚誰呢,自己沒長手啊?”

    江連橫便嘆了口氣,卻問︰“軍師,你看看,這是我能使喚的人麼?”

    野老道愣了一下,眨眨眼,忽然覺得可笑︰“江老板,你這樣有意思麼,整這出給誰看呢?”

    話音剛落,卻見孫向陽霍然起身,反手就是一嘴巴,抽得野老道口鼻竄血,連人帶椅,直接翻倒在地。

    緊接著,又俯身將那老道拿起來,問︰“軍師,你再說一遍,有意思麼?”

    “有意思,有意思!”

    孫向陽“啪”的一聲,又是一嘴巴扇下去。

    野老道捂著半邊臉,高聲叫屈道︰“有意思還打?”

    “砰——”

    野老道剛說完,就听嗆聲炸響,眉心多了一點黑,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撲地而死,命喪黃泉。

    眨眼間,老莽就成了光桿兒司令。

    “真他媽的吵!”李正把老莽的配槍重新放回桌上,歪頭點了支煙,沉聲問道,“老莽,咱倆的帳,也該算算了吧?”

    老莽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野老道,心里忽然有點羨慕,便故意想要激怒江、李二人,說︰“現在這種情況,還有算賬的必要麼?鴻門設宴,臨陣殺降,你們兩位要是不嫌丟人,我就認了。還有這位軍爺——”

    他隔著桌子望向劉快腿,接著說︰“我營里的弟兄,有不少都是‘滿天飛’的人,你就這麼坑他們?”

    “去你媽的,少跟老子來這套!你爹我現在是官兵,官兵懂麼?我心里裝的只有老百姓,沒有什麼江湖規矩!”

    劉快腿打著官腔罵人,旋即又編排出一套說辭︰

    “綏芬河山林游擊隊叛亂造反,其余黨烏大個子率領殘兵,困頓荒山,為禍一方,吉林邊防軍第一旅警衛連劉連長,偶然經過老爺嶺,以多勝少,殲敵數百人,深得百姓愛戴,這故事……听起來多順耳!”

    招降是功,殺敵更是功!

    江連橫隨聲附和道︰“老弱婦孺,喜聞樂見,預祝劉長官平步青雲了!”

    劉快腿立馬彎下腰身,連連奉承道︰“還得多虧江老板點撥,等到回寧安縣城的時候,還得麻煩您在張將軍跟前,幫老弟多多美言幾句。”

    江連橫擺了擺手︰“只要事兒辦妥了,一切都好說!”

    隨後,便又轉身面向老莽,伸出胳膊,一搭肩膀,卻道︰“行了,莽哥,時辰也不早了,趕緊說說你的事兒吧!”

    “還有什麼事兒?”老莽一時有些懵。

    “‘討奉軍’的罪魁禍首,高仕儐和盧永貴在哪?”江連橫提醒道,“莽哥,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了,痛快說出來,我可以考慮幫你跟李當家的求求情。”

    老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一張算不上是底牌的底牌,想了想,便問︰“江老板,大家都是在線上混的,我要是說了,能給我個痛快不?”

    江連橫撇撇嘴,卻道︰“我不是已經答應你了麼,江家不會報復,說到做到,但我可以幫你求求情。”

    老莽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于是便又轉頭看向閻王李。

    李正沖他臉上吐了一口煙,神情隱在煙幕中,顯得格外模糊,終究沒有給出任何承諾。

    老莽不再有任何底牌討價還價,想要閉口不談,也是痴心妄想,這世上沒有酷刑翹不開的嘴。

    冥思苦想,除了放手賭一把,實在沒有其他選項,沉吟片刻,向江連橫討了一支煙,抽完,淡淡地說︰“琿春,他們倆在琿春的一家茶館二樓,撤退之前,咱們曾經約過要在那邊踫頭。”

    話音剛落,桌上便“轟隆隆”響成一片。

    江連橫帶頭,所有人便都站了起來,倒唬得老莽有些不知所措,忙說︰“江老板,你說過……”

    “哦,放心,我沒忘。”江連橫看向李正,“李當家的,能不能給我個面子,放了莽哥?”

    李正搖了搖頭︰“不能。”

    江連橫輕輕拍兩下老莽的肩膀,嘆息道︰“莽哥,老弟幫你求過情了。”

    真的已經求過情了。

    他開悟得太早,太熟悉江湖規則,以至于油滑奸詐得令人生厭。

    說完,江連橫調頭就走。

    老莽下意識想要起身相隨,結果一起身,卻被“閻王李”的手下圍了起來,整個人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孫向陽和老哨子架起胳膊,硬生生地拖去西南方向的小樹林。

    不多時,淒厲的慘叫聲就在山谷間傳開。

    老莽大抵還不會死,慘叫聲也將持續下去,直到驗明其供詞真偽以前,怕是還有萬般折磨在等著他……

    &nbsp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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