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滎陽所在。
大漢丞相曹操置身于此,同大漢秦王劉璋分庭抗禮,相持了月余的時間。
雖是秦軍有霹靂車這等利器,然霹靂車發射出來的炮石也並非不可破解,只需在城牆上掛滿草墊毛氈等綿軟物件,用出以柔克剛的法子,便可大大削弱秦軍霹靂車的威力。
所故,盡管曹軍仿照的霹靂車遠不及正牌的霹靂車,但成皋和滎陽城到底是能在秦軍的攻勢下保全,戰局的態勢進入了先前所言的相持階段,秦軍不得進,曹軍也不得擊退秦軍。
時日一久,今番立身滎陽城頭的曹操,神色間愈發的困惑了起來。
他不明白,秦王劉璋放著河北不攻,反倒在這里和他死纏爛打,確乎是不合常理。
當下的時局,不管哪個明眼人來瞧,都能一眼看出,內亂的河北是一塊鮮美多汁的肉餅,而控扼住成皋、滎陽的中原,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這一點,從曹操自己的舉止也可以窺見一二,趁著河北內亂,他打著襄助袁尚的旗號,安排了曹仁都統張遼、樂進進取青州,將要盡數吞下大河以南的青州郡縣。
“怪哉,怪哉。”曹操搖了搖頭,他實是想不明白。
“丞相。”郭嘉登上城頭,拱手向曹操道喜“曹子孝將軍進取青州,一路所向無阻,如今東萊、北海等郡,已盡數拿下了,接下來,只需拿下齊國,奪取臨淄,青州就為丞相所有。”
“非是為孤所有,而是為朝廷所有。”曹操輕笑了一聲,指出了郭嘉言語中的錯謬。
“對,對。”郭嘉跟著笑了起來“如丞相所言,青州是為朝廷所有。”
“平原郡的戰事如何了?”即是青州來了消息,曹操約莫著平原郡應該也有消息傳來。
郭嘉應答道“稟丞相,袁譚所聚之兵,為烏合之眾,不如袁尚麾下久經沙場的鄴兵戰力強,甫一交手,袁譚連敗數場,不敢再戰,而後據城而守。”
“隨著袁譚以拖待變,平原郡內除卻一座平原縣,它處縣城,無不背棄了袁譚,向佔據優勝面的袁尚表以忠心,袁譚勢力越發衰竭,只能憑據平原縣,等待時局有所變化。”
“不過袁尚所部連勝數場,士氣不錯,攻勢有如潮水,料來以平原縣孤城一座,卻是守御不得太長的時間。”
“袁譚怕是等不到時局發生變化了。”曹操微微搖了搖頭,他眸子中精光閃過“而今能對河北時局產生影響的外力,無非就是孤和劉季玉、劉玄德三人而已。”
“其中劉玄德所據不過遼東、遼西之地,地狹民少,兵力不足,而袁尚所任幽州刺史審配,才具非常,雖是不足以擊敗劉玄德,但做到相持不敗是輕而易舉的。”
“至于孤,孤相助的是袁尚,圖謀的是青州,是為袁譚所患,而非袁譚所喜。”
“再有就是這位秦王了。”曹操舉起手,指向城外秦軍大營道“眼下河北內亂,秦王劉季玉不思圖謀鄴城,反倒在此同孤糾纏不休,卻是對河北的局勢產生不了影響,挽救不了袁譚失敗的命運。”
“只是。”曹操說到這里,面色狐疑道“孤這幾日一直在想,這位秦王當真甘願釘在這里,而對河北置之不理嗎?”
“或許,這位秦王當下已經不在此地,而是已經輕身趕赴河北了,做出昔日長平之戰前,武安君白起隱匿行蹤,不使趙括得知對家是白起這等名將而心生謹慎的舊事。”
“丞相,或可遣使往秦軍營寨,探一探秦王的真身所在。”郭嘉進策道“若是秦王避而不見,就說明秦王不在營中,可能已經到了北面。”
“善。”曹操點了點頭,他隨手招來董昭,前面董昭去過一趟秦軍營寨,同秦王見過面,用來驗證秦王是否身在營中,卻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至于董昭前往秦軍營寨的借口,曹操心中微微思索片刻,當下就有了主意。
不多時,自滎陽城而出的董昭,打著白旗來到了秦軍營門前,他拱手朗聲道“昭奉丞相之命,有數壇陳年的美酒,欲獻于秦王,請秦王評鑒一二。”
“先生請稍候,且待某去通報。”值守的門吏回了一句,而後點了一名士卒,讓這名士卒前去通報滎陽來使的消息給劉璋。
董昭靜候當場,看著日頭一點點移動,沒有花上太長的時間等待,但見秦軍營門在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中洞開,門吏向外幾步,將董昭迎了進去。
董昭跟著門吏一步步向前,目光從眼角露出,不著意的在秦軍營中掃視,見秦軍營內全無異樣,再加上門吏正在引他前往中軍大帳,他大抵有了個推斷——秦王劉璋,依舊還在這座營寨之內,並沒有如丞相曹操所揣測的一樣,北上河內,圖謀鄴城去了。
不過雖是董昭有七八分的把握,但在見到秦王之前,他不好完全肯定下來,畢竟誰知道他到了中軍大帳,是誰來接待他,說不準他只會見到鎮東將軍黃權,而見不到秦王劉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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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多時,董昭來到了秦軍中軍大帳門前,只需掀開這座門簾,他就可知道秦王所在了,接下來隨著秦王親衛為董昭掀開門簾,董昭連忙從掀開的門簾向內望去。
但見中軍大帳內,秦王劉璋坐在主位,旁邊一二謀士陪同,為賈詡、鄭度等人。
“董君,曹丞相緣何這般雅興,贈美酒于孤。”劉璋的聲音,穿過主位到帳門這段數丈的距離,落入了董昭的耳中。
董昭收回遠望放肆的目光,他微微低垂下頭,上前幾步,拱手致禮道“大王,我主曹丞相新近得了幾壇陳年美酒,獨飲無趣,加之听聞大王鐘愛美酒,故而遣我來此,贈予大王,請大王同為鑒賞。”
“曹丞相這般好意嗎?”陪侍一旁的鄭度哂笑了一聲,他陰搓搓的說道“怕不是什麼美酒,而是藥酒吧,這飲上一口,五步之內就命喪黃泉了。”
董昭正色道“鄭從事如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主曹丞相除卻臨戰之時偶行險招,平日里夙來行事光明磊落,不會做出小人的舉措和行徑。”
“從事此言甚為不妥,還請收回。”
怒斥完鄭度後,董昭拱手向劉璋言道“大王,即是鄭從事心有疑慮,昭請為大王試酒,大王且待我飲完數杯,再等一二刻後,看看昭有沒有倒地身亡,便可知此酒,到底是美酒還是藥酒。”
一言道畢,董昭就要請來酒杯,試一試擺在中軍大帳內的,這數壇跟他一並前來的美酒。
“董君不必如此。”劉璋面上揚起笑意,他擺了擺手道“孤相信曹丞相的品性,也相信董君的人格做出的保證……董君請入座,且和孤一起嘗一嘗這美酒吧。”
言罷,劉璋喚來侍者,讓侍者為帳內眾人的案幾上擺放酒杯,再為酒杯中傾滿一杯,隨後劉璋伸出手舉起酒杯,示意眾人道“諸君,且共飲一杯,品一品大漢丞相的藏酒。”
“大王。”鄭度跟隨著舉杯,同時進言勸諫道“大王可待臣下先飲,然後再飲也不遲。”
“從事,勿要多疑。”劉璋灑脫的笑了一聲,而後將酒杯推到唇邊,仰面豪飲而下,接著將酒杯倒懸,只見唯有點滴酒水落下,可見他已是將這杯酒飲的一干二淨。
“入口清香,入喉醇亮,的確是美酒啊。”
滿飲一杯的劉璋感喟了一句,而後他放下酒杯,一邊示意侍者接著滿上,一邊向董昭言道“得曹丞相贈下等美酒,孤當有所報答,近來孤麾下婁子初,為孤擒得一只半歲大的小鹿,料來滋味鮮美無比,不可不嘗,等會董君可帶去,就當做孤的謝禮。”
同樣滿飲一杯的董昭,他見劉璋未有疑慮的痛飲而下,不由感喟的道了一句“大王豪情無二,昭所嘆服,至于大王所贈小鹿,昭在此先代曹丞相致謝一二。”
秦軍中軍大營內,在推杯交盞,眾人合力飲完一壇美酒後,董昭借著天色將晚,拱手向劉璋告辭而去,和他一起離開秦軍營寨的,是一只半歲大的小鹿。
不消多時,滎陽城內。
“哦,秦王還在此地?”曹操雖是听聞了董昭的通稟,但他面上還是掛著疑慮的神情。
“秦王的確還在此地,此昭親眼所見,絕無差池。”董昭拍著胸脯保證道。
“嗯。”曹操點了點頭,得董昭這般保證,他也跟著確信了下來,面上疑慮之色消減大半。
“此外。”董昭笑道“秦王嘗過丞相所贈美酒,大為贊賞,托臣帶回了一只半歲大的小鹿,說是這般大小的鹿肉最為鮮美,不可不嘗,讓丞相可將鹿肉與美酒一並入喉,當是別有一番風味。”
“秦王當場喝了孤所贈的美酒?”曹操神色間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董昭點了點頭肯定道“秦王當著臣的面,親嘗了丞相所贈的美酒。”
“真丈夫也。”曹操贊賞了一句。
……
鄴城。
田豐、逢紀得袁尚吩咐,留守坐鎮于鄴城——這座河北的政治中心和軍事中心,乃至于經濟方面的中心,二人不敢有一絲一厘的懈怠,只每日小心謹慎,但求在袁尚外出征伐平原的時候,魏郡無有風波掀起。
“當是快了。”逢紀在看完從平原遞回來的戰報後,他面上揚起了喜色。
依照戰報上所言,平原兵野戰不是鄴兵的對手,袁譚在連輸了幾場後,就閉門不出,堅守而已,而袁尚雖是一時間不得攻下平原縣,但平原郡的其他縣城,或是為鄴兵所攻下,或是早早的發來請降的文書。
至于今時,袁譚所有,不過一平原縣而已,且平原縣在鄴兵猛烈的攻伐下,有如風雨中飄搖的花朵,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打下枝頭,香消玉殞,歸于塵土。
“如此便好。”田豐點了點頭,他的面色亦是浮現了喜色,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因當下的時局,難得的神色有所波動。
受袁紹臨終囑托,田豐一心只念著輔佐袁尚,保全袁氏在河北的勢力,不使往日 赫的袁氏,落得兵敗族滅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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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因袁譚掀起了一場河北內戰,袁尚不得已親自前往征討,可河北四方皆有強敵,若是趁此時入寇,或將釀成大禍。
是故這段時間來,田豐入夜後每每憂思,擔心辜負袁紹的臨終囑托,使袁紹在九泉下不得瞑目。
現如今隨著平原縣或將不久後攻克,袁尚旬月內當還師鄴城,到時候就算四方來敵,也不足為慮了,因而田豐緊繃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些,憔悴的面容也跟著煥發了些許。
“說來那位秦王,素來見事知機,卻是不知今時今刻,緣何為豬油蒙了心,竟是釘死在了成皋、滎陽,不然若是秦軍東進,明公不得在平原久戰。”心情放松的逢紀,和田豐談論起了時事。
在袁尚引鄴兵東進,南面曹操雖是有意圖謀青州,但打著的是相助袁尚的旗號,南面不足慮也,北面劉備,雖是麾下有關羽、張飛等萬人敵,可有審配在幽州,足以同劉備相持。
逢紀向來所憂,唯西面關中,秦王如今為天下諸侯之至強,倘若秦軍東進,威脅到了鄴城,袁尚就不得不引鄴兵回來據守,而瀕死的袁譚就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在平原和河間興起風雨,不斷坐大,釀成極大的禍患。
“嗯。”田豐應了一聲,他的面上掛著些許慶幸之意,幸是秦王在河南圖謀成皋、滎陽,而非身在河內、上黨,不然只需秦王的旗號出現在鄴城的西面,鄴中就將為之震動,而遠在平原的袁尚,也將不得不引兵歸還鄴城。
然而,田豐和逢紀因當下時局升起的好心情,沒有撐過半日,晚間時分,一份十萬火急的軍情遞來——駐守上黨的秦將甘寧,自滏口陘而出,兵向鄴城。
再晚些時候,又是一道十萬火急的軍情——河內馬超,從河內發兵,輕騎一日五十里,向鄴城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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