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國,真定。
張任于正面強攻吸引袁軍注意,張繡繞後襲取袁軍營寨,前後夾擊之下,袁軍將校戰心不穩,大軍為之潰散,而後張任、張繡攜手追亡逐北,至于當下,一場袁劉大戰到了收尾的階段。
毫無疑問,今日這一戰,對于秦軍來說,是一場酣暢淋灕的大勝,數萬袁軍為秦軍所擊潰,其中降者不知凡幾,袁熙、張南等袁軍將帥僅以身免。
“恭喜將軍,今日一戰後,幽州士庶若聞將軍之名,當是小兒不敢夜啼。”在打掃完戰場後,張繡來到張任身前,拱手向著張任恭惟了一句。
張任微微頷首,今次一場大勝,擊破袁軍數萬人馬,使得一貫神色淡然的他,面色上也不由浮現輕微笑色,對于張繡的恭維話語,他也是難得的接受了下來。
不過接下來,張任還是照例謙虛了一句“今日之勝,蓋因袁熙本非良將,竟是舉軍全出,未留下銳卒把守營寨,使得你我能做到前後夾擊。”
“也是袁熙所部人馬,多為烏合之眾,以倍于我軍的兵力,卻和我軍打了個旗鼓相當,似此等劣軍,換做他人督領我軍,也是能輕易擊破。”
“吾有功,可非大功,擊敗袁熙這等人,實是受不得什麼夸耀。”
“將軍過謙了。”張繡笑了一笑,他推崇道“非是將軍定策,以袁熙同我軍交戰,多半會全軍出擊,施下臨陣之時襲取袁軍營寨的計謀,今日這一戰,就算能贏,也不會贏的這般輕易。”
“嗯。”張任點了點頭,而後搖了搖頭道“說來這也並非我想出的計策,而是借鑒了馬伏波擊破袁譚的故事,伏波于河內破袁譚,也是繞後襲取營寨,前後夾擊,我不過是借鑒了一二,只是沒想到這般順利。”
“同樣的招式,能適時而發,且使出來有效,這便是良將了。”張繡只言語推崇,表達出對張任的欽佩。
對于張任這位年長如兄長的人物,張繡居于其下,受教良多,且他得張任多番照顧,不以他一介涼州降將的身份而有所芥蒂,是故對于張任,張繡是欽佩不已,以為良師益友。
“莫要多夸,吾可是會驕心過盛的。”張任見張繡不斷推崇他,他笑著道了一句,難得的說了一句俏皮話。
張繡跟著笑了起來,他擺了擺手道“他人多受贊譽,或是會驕橫起來,但以將軍的為人,字集中怕是沒有驕橫二字,唯有謹身、忠義而已。”
“你這小子,越發說的上頭了。”張任伸出手指了指張繡,沒奈何的來了一句。
是夜。
張任翻閱起了軍中主 遞上來的戰報,戰報中的內容有諸多列項,如今日一戰秦軍的傷亡,秦軍的斬獲,收降的袁軍俘虜幾何,收繳的糧草輜重幾何,在戰報上均是有詳細的介紹。
一目十行下,不消片刻,張任就看完了這份戰報,把握住了其中的關鍵點——今日收降的袁軍俘虜有萬余人。
從軍事的角度來說,收降萬余俘虜,是一樁響當當的功勞,可對于張任而言,收降萬余袁軍俘虜固然可喜,但後面他需要負責袁軍俘虜的日常飲食、飲水、睡眠等等存活所需的事項,這是極為繁重的事情。
尤其是袁軍俘虜有近萬人,每日只怕要吃盡一座糧山,才能維持住袁軍俘虜的性命。
當然,或許張任可以效仿白起,一了百了的坑殺這萬余袁軍俘虜,如此就不用考慮袁軍俘虜存活所需的資源,節省下大批的資源用于己方使用,便利于接下來南下一事。
然而,效仿白起的念頭,只在張任腦中一閃而過,接著就掉到了腦海的犄角嘎達里,不復為張任所念起。
作為秦王麾下將校,張任知曉劉璋的脾性,他的這位明公,為人仁德,舉世稱賢,倘若他這邊坑殺萬余袁軍俘虜,傳揚出去,對于劉璋仁德的名聲來說,將是一個大大的黑點。
所故,這萬余袁軍俘虜的性命自然是要保全的,不過張任沒有對袁軍俘虜全盤負責到底的想法,他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麼多的糧秣和輜重。
從井陘東進的張任,背靠的是太原郡,而太原郡屢遭兵災,士庶離散,良田多有拋荒,雖是自從杜畿領太原郡守以來,招撫流民,重視耕種,可所開田壟不多,積蓄糧草亦是不足,這也是張任東出,兵力只有一萬五千人的緣故,再多,太原郡就支撐不起了。
而現在,一場大勝之後,袁軍降卒萬余,也就多了一萬張嘴,太原郡斷乎是供應不起。
于是乎,對于這批萬余袁軍降卒的處置,成為了張任的難題,阻礙了張任今夜入眠。
“將軍深夜不眠,可是有什麼心憂之事?”作為謀士陪同張任的鄭度,向眉宇間泛起憂色的張任問道。
“蓋因今日得勝所降的萬余袁軍,倘若蓄養起來,軍中糧草只怕供應不起。”張任如實的回道。
“這有何難?”鄭度臉上泛起不以為然的笑意“這些降卒,往日里效事袁氏,助紂為虐,合該受夷三族之罪,今日可宣明彼等的罪行,坑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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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張任面色堅定,態度堅決的否定道“大王素以仁德揚名,倘若你我行下坑殺袁軍降卒的事情,一來有傷大王的仁德之名,二來殺俘不祥,恐遭天譴。”
“將軍。”鄭度語重心長的進言道“如今馬伏波在等我們南下,左右夾擊鄴城,討定河北之地,為大王平定天下。”
“而我們卻因蓄養降卒,導致糧草輜重不足,使我軍不得南下,到時候失卻一次良機,不知日後如何再逢上此等良機。”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將軍不願背負殺俘之名,度不德,願為將軍擔之。”
“將軍勿需明言,只點頭即可,來日度將為將軍料理這萬余袁軍降卒。”
鄭度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耽擱了秦王事業坐大的模樣,願意背負下殺俘的天譴,也願意背負下殺俘的罪責,他也是知道劉璋脾性,估摸著若是行下殺俘一事,長安那邊將不止是責問,而是將問罪于他。
不過鄭度對于天譴和罪責不以為意,在他看來,用這萬余袁軍降卒,換取冀州早一日蕩定,是一門值當的生意,有罪他來背,有天譴他來受著。
“鄭君是以為我張任是不能任事的人嗎?”張任自嘲了一句,而後出言道“鄭君,某已經有了定奪。”
“不知將軍的定奪是?”鄭度見張任態度鄭重無比,他眸子一亮,向張任問道。
“放袁軍降卒自行離去。”張任話還沒道完,鄭度的眸子就黯淡了下去,面色不怎麼好看了起來。
“袁軍降卒即去,一來可以保全大王仁德之名,二來我軍也就不用負擔降卒的糧秣所需,這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張任說著,面色泛起了微微笑色,他捫心自問,這樣的處置,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將軍。”鄭度語氣凝重,一句將軍拖的老長“將軍若是放歸這萬余袁軍降卒,這些人回到幽州,必然重新聚集到袁熙麾下,如此是資敵的行徑。”
“而袁熙得此萬人,怕是聲勢復振,我等後方又要生憂也,不得毫無顧忌的行南下之舉。”
“鄭君,殺俘自古不詳,況有傷大王之名望。”張任重復了之前的理由,同時補了一句道“此外袁熙為我等所破,糧草輜重、甲冑兵械盡為我軍所得,就算得此萬人,要想重振旗鼓襲取我軍後方,非有月豈能動身。”
“再者,遼東傳來消息,劉玄德有南下之意,幽州亦是背後受敵,袁熙若想有所舉措,不能不顧忌遼東劉玄德,某可斷定,我軍南下無憂身後。”
接著見鄭度還欲再言,張任退掌示意鄭度勿要復言,他的定奪已下,卻是更改不得了。
……
于真定為張任大破,僅以身免的袁熙,他在張南及親衛的護衛下,一路北上逃竄,路過中山國亦是不敢入城停歇,唯恐為秦軍追上,圍城困殺。
直到踏上了幽州的地界,袁熙方才停歇了下來,緊繃的心弦放松了些許。
也唯有這個時候,袁熙才從逃命的恐慌中脫身,思慮起了真定的慘敗。
‘無膽的秦軍,盡使些奸計。’袁熙先是痛罵了一句張任,雖是他招募的數萬大軍,士卒不如秦軍善戰,但仗著兵力的優勢,他卻是和張任打了個旗鼓相當,一時間也沒有露出潰敗的姿態。
可秦軍竟是襲取他的後方,以至于大軍見之,軍心不穩,頓時潰散奔逃了起來,不敢再同秦軍死戰,導致他蒙受了一場慘敗,輸的一塌糊涂。
可痛罵張任解決不了慘敗已經發生的現實,現在袁熙心中所想,落在了如何將真定的戰事通告給袁紹,如此慘烈的大敗,他卻是害怕告訴袁紹,惹來袁紹的滔天之怒。
將罪責推到他人身上,袁熙轉念一想,思考起了如何推脫罪責,可思來想去,他作為軍中主帥,如何也是逃脫不了罪責的,畢竟大敗是從他的手上出現的。
如此思來想去,連著數日下來,袁熙都沒有將真定的戰事情況遞到鄴城去。
然而一樁消息的到達,讓沉浸在憂思當中的袁熙振奮了起來,張南通報,他陸陸續續接收到了真定奔赴回來的敗卒,數量已近數千人,最終或可達萬人。
同時張南告自道,他通過拷問敗卒,了解到這伙敗卒本為秦軍俘虜,但秦軍竟是大方的釋放降卒,放降卒一個自由,並給了降卒路上的吃食,用于支撐降卒回到幽州。
“善,大善。”袁熙對此高興不已,有了這歸來的萬余敗卒,他遞交到鄴城的戰報,就容易書寫了。
據此,袁熙用心斟酌出了一份戰報,單言他統兵同秦軍大戰,悍不畏死,又死不旋踵,一場大勝只在眼前,然因不防秦軍奸詐,為秦軍襲取營寨,以至大軍猝然瓦解,一敗涂地。
可大敗之後,他沒有引身退走,而是收攏敗卒,復得兩萬余人,將再與秦軍對壘,一決雌與雄。
……
鄴城。
從滏口陘撤離,留下張合殿後的袁紹,當下已經返回了鄴城主持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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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鄴城後,袁紹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遣兵加固魏郡南面的防線,以防馬超自河內攻入魏郡,威脅到河北大本營鄴城的安全。
其次,袁紹寄厚望于袁熙,他希望袁熙能聯手烏桓單于蹋頓,南下攻滅進犯常山國的秦軍,勿使鄴城有後顧之憂。
然而,對袁熙寄托厚望的袁紹,從常山國間細和幽州使者的手里,所得悉的常山國的消息,卻是無有一樁好消息。
首先是袁熙沒有邀請到蹋頓一同南下,只得了三千烏桓助陣南下,而三千烏桓,單念著劫掠地方,竟是為秦軍關門打狗,堵在新市縣內,屠戮了個干干淨淨。
其次,袁熙所部先鋒焦觸,統兩千輕騎在前,遇秦軍輕騎八百,揮師攻上,孰料兩千不敵八百,惹得一場大敗,且主將焦觸都為秦軍生擒而去。
最後,據常山國間細來報,袁熙舉三萬人馬與秦軍大戰,竟是不敵秦軍,為秦軍所破,向北倉皇逃竄而去,三萬大軍南下的開端,結局落得白茫茫一片。
連著聞听到壞消息,而且壞消息一個壞過一個,讓袁紹心氣郁結,不得舒發,竟至于出現咳血的癥狀,同時袁紹懷著一個希冀,希冀間細所言為假,畢竟他還沒有收到袁熙遞來的戰報。
就此等上了數日,袁紹終是等來了袁熙的戰報,而戰報的內容,讓袁紹頓感喉嚨微微腥甜,蓋因袁熙戰報所言,和常山國間細所言,別無二致,只多了袁熙自夸自擂‘說自己悍不畏死同秦軍作戰,以及大敗之後收攏潰卒,屢敗屢戰的高上精神。’
“庸兒。”袁紹再也按捺不住喉嚨中腥甜,他先是厲聲喝罵了一句,接著一口老血吐出,仰面暈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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