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或許早就浸泡在一個充滿侵蝕物的世界之中。
我們以為侵蝕剛剛開始,實際上可能早已存在許久許久了,只是人類不知道。
這是多麼讓人絕望。
正因為太絕望才很難接受和承認,“老魏你別扯了,”張政拎著相機瞬間掃了興,“或許就是這個海洋館里才有罷了。”
如果他們生活的空氣中都早已是這些的話,那大家穿防護服還有什麼用?平時哪怕睡覺呼吸,喝水吃飯,都早已和侵蝕物接觸過了。
那大家所有的防護線,庇護所,生活基地,都還有什麼意義?
這種結果太讓人絕望了。
魏遠半晌才一笑︰“說得對,現在下什麼結論都還為時過早,我說的也只不過是我的推測罷了。”
總之大家一開始不管怎麼難受都沒有選擇脫掉防護服是對的決定。
張政松口氣的樣子︰“行了行了,繼續走吧。”
這還怎麼可能愉快地走,盡管大家都不出聲質疑,但光是這個猜想就已經讓人所有心情都跌入谷底了。
一瞬間真的想說出那句話,算了,毀滅吧,累了。
姜善看著大家都意興闌珊,說道︰“這里不是叫起源嗎,那就表示只是從這里開始,未必已經結束的意思。”
起源之地出現異象,也或許只是異象剛剛形成。
畢竟整個侵蝕事件到現在也才經過幾個月的時間。
張政誒了一聲,“還是這丫頭說話好听些。”
給人希望。
奇跡善善成了希望善善。
趙穎也看過來,朝著姜善一笑︰“你這麼一解釋,那張照片為什麼被叫起源,好像有些道理了。”
起源,源起。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含義。
張政舉著相機,在每一個具有標識性的地方,都 拍下來,當然每次出來的照片,也都沒有例外。扭曲的,奇形怪狀的各色“黑點”。
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
高文武一路不手軟燒著那些海草,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嘶~嘶!
簡直像是一路殺伐裹尸,他們踏在草的尸體上都心驚膽戰。特別是趙穎臉色一直慘白,似乎竭力忍耐的樣子。
“你們听,有水流聲?”她忽然說道。
他們一路過來,玻璃牆後,腳底下,全都是一潭死水,連水紋都沒有,死氣沉沉的像是水都凍住了。
四周太靜了,眾人仔細豎耳一听,似乎真的有隱隱約約的水流聲是從前方傳來的,很輕微,但還是被大家听到了。
“這里好像沒有海草了?”趙穎好像有些驚喜。
他們現在第三區行程過半,正處在一個交界處,而只見前面那些一路跟隨他們的黏膩海草,到這里突然變少了許多。
雖然四周還有零星的一些,但都趴在邊緣,完全沒有野蠻生長的跡象,仿佛這里的海草就是真的海草,正常的不具有生命。
高文武握著火石,臉色冷漠。
不管怎樣是件好事,趙穎轉身帶著大家朝有水流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我記得前面五百米就有第四區,和第五區的分岔路,我們可以……”
目前他們走過的前三區都沒有見到任何生物,連尸體都沒見到,除了拍照用了點時間,幾乎一路無阻礙的通過了這里。所用的時間還不到他們在幻境中的三分之一。
趙穎的話戛然而止,是因為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們前方玻璃牆內,海水里浮現著一只巨大的章魚。
在幻境中大家都見過魚尸,甚至各種各樣恐怖到奇形怪狀,然而這章魚是他們現實現在見到的第一個實物。
一頭巨大的章魚,八只觸須都已經被啃食掉了,只剩下巨大的頭顱,漂浮在海水里。
所以他們一上來,看到的是一顆被泡發浮腫的巨型頭。
“媽的,嚇死了……”
張政一邊說,完全沒耽誤顫著手舉起相機, 嚓 嚓拍了好幾張。
章魚頭一下一下,上下在海水里浮動,所以剛才的水聲就是這章魚在水中的聲音。
張政把相機吐出來的照片抽了出來,看了一眼之後就驚呆了。咽了口口水
“怎麼了?”趙穎發現不對立即走過來。
張政嘴唇顫抖著抬起頭,面前章魚被泡腫的巨大的眼楮,如同燈泡一眼對著他。
他們眼前的章魚,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是肉紅色的,可此刻張政手里照片里出來的,是通體白色的章魚。
白色近乎透明狀態的巨大八腳章。
三張照片,每一張都是,甚至最後一張凸顯映照出了章魚的內髒、透明的器官輪廓。
就好像眼前的章魚被拍了一張通體透明的光片。
趙穎也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把照片分給魏遠和高文武。幾個人輪番抬頭看看玻璃牆後的章魚尸體,然後對比手里的照片。
“這像是章魚的變色狀態……”半晌趙穎才結結巴巴地說。
稍微學習過魚類知識的都知道,章魚是軟體動物,海里的“變色龍”。章魚變色是由于它們具有色素細胞,它們能改變皮膚的顏色和紋理,甚至變得照片上這樣近乎透明。
章魚感知到了危險,變色隱藏自己。
“可是這只章魚已經死了。”這是趙穎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死掉的章魚神經系統死亡,變色的能力就沒了。”
就像是一切死亡就是終結。
最詭異的是這只章魚在他們幾個肉眼里是沒有變色的,可出來的照片卻完全是極端的變色效果。
這一切都仿佛在告訴大家似的,你看到的世界,漸漸已經不是最真實的世界了。
張政都有點條件反射想揉眼楮,當然揉不到,“我想知道我們現在應該相信眼楮,還是更相信相機。”
越來越邪乎了,讓人心里沒有一點底。
“也可能,是侵蝕物質在某種程度改變了章魚的分子結構,”魏遠終于說話了,仍然是嘗試用自己的言語解釋,“讓它死亡也維持了‘不完全態的’變色效果。”
不完全態,就是不被肉眼看到,卻可以被相機捕捉到。
張政一臉佩服︰“不愧是生物學博士,就算瞎編也能編的這麼有板有眼。”
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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