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模糊的許朝歌,已然開始胡言亂語。
她趴在林江年背上,有氣無力的蹭在他脖子邊,呼吸微弱著。
那絲絲氣息,逐漸開始變得越來越淺。
而林江年也明顯能感覺到背上微微濕潤,帶著些許熱氣的感覺,以及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急什麼,等這次活下來後,本世子一定讓你好好體驗體驗男人的滋味……”
“你可別睡,等下要是醒不來了……本世子可對尸體不感興趣。”
“……還有,別想拉著本世子殉情,本世子可不要跟你一起死。本世子的女人多著呢,跟你死在這里多虧?”
黑暗里,林江年一邊咬牙跑路,一邊開口說話,刺激著這位許王郡主。
若是眼下不跟她搭話,等下她一睡過去,怕是就真醒不來了。
或許真的是林江年這番話起了作用,原本已經迷迷糊糊的許朝歌,似又恢復了些許意識。
“你,你的女人……很多嗎?有,有哪些?”
“你,你的那幾個侍女?那個叫許嵐的許家大,大小姐?還,還有……你在京城勾,勾搭的趙相之女?趙溪?”
“還有,還有……”
“你的小姨?”
听著許朝歌迷迷糊糊,但還是細數著,林江年不由冷笑一聲︰“你倒是查的挺清楚啊?”
“看來,我的底細早就被你查清楚了吧?”
許朝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道︰“應該,還,還有……她吧?”
“你說誰?”
“李,李飄渺……”
本來已經很虛弱的許朝歌,在提及長公主時,似乎精神再度恢復了不少。
“你,你跟她……是不是已經,已經……”
“睡過了?”
“你問這個干什麼?”
“你,你就告訴我嘛……”
似是太過于虛弱迷糊,此刻這位許王郡主呼吸說出的語氣,竟帶著幾分撒嬌的味道。
“你,你跟她是不是睡過了?”
“……”
“她,她的滋味如何?”
“她的腿長不長?”
“……”
“胸大不大,軟不軟?”
“……”
“她,她在床上是不是,是不是……也很冷?還是……熱情似火?”
許朝歌問及時,原本眯著的眼楮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似對于這個問題極為感興趣。
而許朝歌的話,也讓林江年想起了那晚……長公主熱情似火?
似乎還真沒有。
但要說也跟她平日里一樣冷冰冰?
好像也沒有。
當然,他是不可能跟許朝歌說起的。
而許朝歌等了半響,也沒能等到林江年的回答,似有些懊惱。
“你,果然跟她已經……”
說著說著,她又嘀咕了幾句,听不清楚說的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湊到林江年耳邊,虛弱喘氣問起︰“她,有我好看嗎?會,會比我溫柔嗎?”
“她,那麼冷,肯定不听話吧?”
“我,可比她听話多了……”
听著許朝歌碎碎念的聲音,林江年總算是意識到了什麼。
“你跟她有仇是吧?”
似乎只要一提起長公主,這位許王郡主就自動升起了好勝心。
這位許王郡主,似乎一直都在跟長公主較勁?
好像也是!
她們二人的身份相差無幾,一個是公主,一個郡主,同樣的天之驕女,同樣自信自負。
難怪會互相看不上眼,互相較勁……準確來說,應該是這位許王郡主單方面的較勁。
林江年從來沒在李縹緲的口中听她主動提起過許朝歌,這足以證明……長公主從來就沒把她當一回事。
就她一個人在這里自導自演。
“還,還有……”
而這時,許朝歌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傳來︰“我,我的那位兄長,一,一定很恨你……”
“你,你把他傾慕多年的女人給睡,睡了……他肯定記恨著你。”
許王世子喜歡長公主?
林江年倒並不意外,他的身份與林江年相差無幾,同為世子,但先帝卻把長公主許配給了林江年,自然會引起那位許王世子的不滿。
“當初,刺殺你……刺殺臨王世子時,也,他也有如此打算……”
“只要你,你死了……就沒人能跟他搶李縹緲了……”
“沒想到,死了一個臨王世子,又,又來了一個你……”
“他做夢也沒想到,後悔死了……”
說到這里,許朝歌虛弱的語氣中又多了幾分愉悅︰“他,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但對李縹緲的確是真心的……”
“可惜,他沒搶過你,還,還被你先把李縹緲那女人給睡了……”
“他以後一定會找你算賬的。”
“呵!”
听到許朝歌斷斷續續的講起許軒,林江年心頭冷笑一聲︰“找本世子算賬?也得他有這個本事再說。”
“再說了……”
說到這里,林江年又瞥了一眼身後的女人,她腦袋完全枕靠在林江年肩頭,與他緊緊貼在一起。
“等這次本世子活下來,我不但睡了他喜歡的女人,回頭還得把他妹妹也給睡了!”
“順便,還要把他親妹妹調教成本世子的星怒!”
“……”
轉眼間已然到了深夜。
四周寂靜,黑暗,林江年也不知道他逃到了哪里,在逼退段天德後,他背著許朝歌慌不擇路,一路逃竄。
眼下夜深人靜,他已經失去了方向,只能找著一個方位,一直往那一個方向跑。
隨著一路逃竄,林江年的速度也逐漸慢了下來。
太累了!
從來沒有像今晚這樣損耗如此嚴重的內力,加上還背了一個傷員,可想而知,林江年的身體已經被嚴重透支。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視線中終于瞥見了點點星火,隱約間,瞧見了官道。
這一刻的林江年,終于如釋重負。
終于要得救了!
而此刻的他,已經渾身發抖,使不上多少氣力,就連握劍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慘!
淒慘!
而更慘的,應該是他背的許朝歌。
這女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一路上迷迷糊糊說了半路,到了現在,已然因失血過多陷入了半昏迷之中。
到了這一步,林江年已經盡力了,她能不能活,就看她的造化了。
林江年已經仁至義盡。
深呼吸幾口氣,林江年艱難撐著身子起身,走出了叢林小道。
剛到了小道邊緣,他再也支撐不住,渾身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緊接著,甚至顧不得身後的許朝歌,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然後整個人躺在濕潤的草地上,一動不動。
動不了!
一丁點力氣都沒了!
甚至,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
太累了,想睡覺!
迷糊間,林江年又艱難的掐了自己一下。恢復了一些氣力,微微扭頭。
見許朝歌正躺在他旁邊,渾身狼狽,不復先前的驚艷,亂糟糟和被鮮血染紅的衣裳,看上去觸目驚心。
像是個逃難的乞丐!
當然,不只是她,此刻的林江年也跟個乞丐沒有兩樣了。
林江年使不上氣力,他就這樣躺在草地上,目光失神,恍惚。
拉倒吧!
不跑了!
要死就死吧!
大不了交代在這里算了。
當累到了一種極限時,林江年腦子什麼都不想去想,甚至干脆直接自暴自棄。
四周萬籟俱寂,甚至連蟬鳴鳥叫聲都沒有,安靜的很詭異。
有種讓人心驚膽戰的驚悚感!
然而,林江年卻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一陣“沙沙沙”的聲音逐漸響起,打破了這萬籟俱寂的氣氛。
總算恢復歇息氣力的林江年艱難撐著身子坐起身,背靠一棵大樹下,抬頭看向前方。
就在前方不遠處的官道旁,停靠著一匹馬,馬兒低頭吃著路邊的草。
而在馬匹前,正站著一道黑衣男子。他手持一柄長槍,緩緩走近。
那柄長槍的槍頭抵在地面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響,一股壓迫的氣勢逐漸逼近。
林江年抬頭看著這位黑衣男子,透過皎潔的月光,總算是瞧清楚了對方的模樣。
此人約莫三十來歲,不算年輕,年紀但也不算大。一張略顯俊氣的臉龐,多了些許滄桑。
一雙深邃的鷹眼,使得他身上的氣息更為凝重,令人心生寒意。尤其他手中握著的那柄長槍,更是讓人忌憚。
“果然,還是沒能逃出你們的手掌心!”
林江年感慨著,語氣倒是變得很坦然。
經過今晚的這一場驚險刺殺逃亡,此刻的他早已放寬心態……不放寬也沒用。
跑不掉了!
“今晚的這一切,都是你們做的局?”
林江年瞥了一眼旁邊半昏死的許朝歌,嘴角微微揚起︰“你們是想殺本世子?還是想殺她?”
黑衣男子沉聲面無表情︰“沒有區別。”
“那就是想殺我們兩個了?”
林江年開口︰“當真是好算計啊!”
黑衣男子沒說話,提槍逼近。
那股壓迫的恐怖氣息再度逼近,天地間似乎更安靜了。
“臨死之前,本世子倒是還有一個問題。”
林江年看著他,他沒有再問對方到底是什麼人派來的這種愚蠢問題。
既然他們今晚敢如此大張旗鼓的刺殺,就必定不會泄露身後的人。
“你又是誰?”
林江年看著他,“殺本世子之前,不得先報上名諱?”
黑衣男子听到這話,似沉默了下,緊接著眼神微微泛冷,盯著林江年︰“岳青。”
“岳青?”
這個名字,似乎听著,似曾耳熟?
隨後,林江年很快想起什麼,目光一凝︰“江湖高手排行榜第二名破軍槍的傳人,岳青?!”
難怪,難怪會覺得眼熟!
此人,便是那江湖高手排行榜上第二名的人,林江年曾有所听聞。
這江湖高手排行榜算是江湖中的一個野榜,並不官方背書,只能作為參考,但在江湖中有些名聲。
而且,能名列其中榜單前十的,也必定都是武功不俗之輩。尤其是這第二名的破軍槍,武功自然不低。
難怪,此人先前在臨江之上展露出的武功如此恐怖!
而很快,林江年仿佛突然意識到什麼,目光一凝︰“岳平生是你的什麼人?!”
岳青目光冰冷深邃,沉聲道︰“他是我二叔!”
果然,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岳平生!
正是當初京城那晚,與段天德一同刺殺過林江年的那位。
只不過,他的武功不濟,運氣也沒有段天德好,性命交代在了那。
眼下,這岳青竟然是岳平生的佷子?那麼,今晚這就是一場報仇的戲碼?
還是說,是延續了一年前京城那晚的刺殺?
只是……
林江年很快想到,一年前在京城外,策劃了刺殺林江年那晚的戲碼,除了三皇子之外,還查到有許王府的影子。
可以說,那是一場三皇子與許王府共同策劃對林江年的刺殺!
雖然許王府隱藏的很好,但還是暴露了蛛絲馬跡。例如眼前這些人的來歷,以及那晚出現過,後面又在皇宮內出現,試圖救三皇子的那個瘦猴子臉……他的來歷,至今不明。
但隱約間,林江年早已猜到此人恐怕跟許王府有關。
而如今,三皇子已經倒台,他背後的勢力早土崩瓦解,又怎麼可能還策劃對林江年的刺殺?
即便是听聞他已經從皇陵中下落不明,被人救走……可他最應該做的事情不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就應該是去跟他那位皇兄繼續奪權,不至于再來對付林江年。
那麼,答案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個!
當這個念頭剛浮現時,林江年仿佛意識到什麼,猛然扭頭。
當瞧見旁邊臉色蒼白,失血過多,已然奄奄一息的許朝歌時,他心中涌現一個可怕的念頭!
同時,一股彌漫渾身的寒意襲來!
此刻,林江年臉上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以及……逐漸愈冷的目光。
如果今晚的這一切,都是那位許王一手策劃的話。那麼,他的手段未免也太狠辣,太無情了些!
他們為了刺殺自己,也為了洗清嫌疑,甚至不惜以許朝歌為誘餌,引他入局?
為了殺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
想到這種可能,林江年遍體生寒。
此刻,今晚的種種線索逐漸串聯。為何他會收到許朝歌假冒送來的信?為何這些刺客殺手能清楚許朝歌的行蹤?
為何,眼前這些人都是一年前京城刺殺的那同一伙人?
答案,似乎已經很明顯……
林江年深呼吸一口氣,目光愈冷。
那位許王爺,為了皇位,他當真已經喪盡天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