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太安靜了。
林潛想要從莫輝和申泠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但他們儼然一副撲克臉，完全看不出任何想法，還為這里增添了一份嚴肅的氣氛。
“不要！”白希的聲音陡然拔高，甚至有些破音，像是一只兔子。
很多人對兔子有一種誤解，認為兔子不會叫，或者叫的聲音很小，但其實看過用刀殺兔子的話，那麼絕對忘不掉那尖銳的叫聲。
林潛沒有表態，但其他人都清楚林潛會怎麼做。
“為什麼？”稍微思考了一下，林潛大概猜到原因，但那根本不足以說服他。如果方笑宇無法給出更好的理由，那麼林潛會立即回絕，而不是到時候用行動回絕。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的白希微微向後挪了幾步，她看向林潛，在她心里，自己永遠是沒有話語權的那個，而林潛則自己爭取到了話語權。
“原因你都能想到，就只有那些，難道不能說服你嗎？”方笑宇無所謂得聳了聳肩，“那些人坐上潛艇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他們獻出生命就是為了給你們爭取機會。”
“他們的犧牲可以換取更多人繼續生活下去的機會，而不僅僅是生存的可能。”
“你們去救他們，不僅僅是本末倒置的問題。更關鍵的在于，你們能騰出手去救人嗎？”
方笑宇向著白希邁了一步，迫使後者後退。“克拉肯的實力沒人知道，但那頭兩百米的異生獸絕對是你們遇到過最強的敵人。在它面前，在數千米的深海中，救人才是天方夜譚。”
方笑宇將目光移向林潛，“上一次你同時對付五只異生獸，如果當時美塔領域內有人，你能分出心去救人嗎？”
林潛沒有回答，如果自己當時需要救人，那麼最好的情況就是在戰斗開始用馬赫移動把他們帶到領域邊緣...不，博達查姆能跟上他，而等林潛暫時擺脫博達查姆，其余四只異生獸大概也完事了。
“如果我張開領域，不把他們包含在里面。”林潛提出一個假設，在領域內戰斗，不論是美塔領域還是黑暗領域，腳踏實地地戰斗總比海中容易，更不用說可以保護那些人。
方笑宇默默拿出平板展現出那次決戰時的資料，“3秒1海里（1海里約等于1852米），這是那場戰斗時記錄到的一只異生獸速度。”看到林潛思索以及白希茫然的目光，方笑宇補充道“而且是在海中。”
方笑宇隨後將奈克瑟斯水中速度模擬結果展現出來，“根據你在空中的飛行速度，根據模型預測阻力，你在平穩沒有暗流的水中速度最快為300節（一節為每小時一海里），也就是每秒154米，差了一大截。”
說這話時，方笑宇有意無意地看了眼白希，意思不言而喻——你更慢。
“美塔領域，你們沒機會開出來。”
“潛艇中的人，你們沒機會去救。”
“假如第一波攻勢炸不死它，那麼你們去查看結果時，就已經進入了固定的戰場。地利，從一開始就不在我們這邊。”
“他們一定要下去嗎？”林潛有些苦澀的抿了下嘴唇，“對付克拉肯，魚雷估計追不上吧，既然如此他們在與不在其實沒多大區別。”
方笑宇沒有繼續說下去，收起平板轉身離開。
申泠看了眼時間，“你們該走了。”
說完，申泠有些欲言又止，不過還是上前抱了林潛一下，“你想到了，對吧。”
听著耳邊的輕語，林潛沒張嘴用喉嚨發出一聲苦悶的“嗯”。
“所謂掙扎的機會，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這樣的機會，而在最困難的時刻，有些人會把這個機會留給更多人。”
“世界這麼大，願意給予他人機會的並不只有你。而在許多人看來，你的行為與他們並無差別。”
隨後，申泠又去抱了下白希。
林潛的目光看向莫輝，後者有些害羞地撓了撓鼻子，“我不會抱你。”
林潛沒有說什麼，只是無聲地看著對方...手上的資料。
莫輝把資料收在腰側，順便給林潛讓出身位。“你該走了，艦長是管理官的老戰友，別讓他久等。”
林潛輕輕點了點頭，扭頭看了眼，白希也結束了她的擁抱。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莫輝離開，後者嘴唇微動了一下，“我明天過來，還不到說再見的時候。”
兩人沉默地登上去往太平洋的飛機，巨大的運輸機里除了駕駛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雖然林潛有石之翼，但他要是坐運輸機過去那還有的解釋，坐石之翼飛過去可就解釋不了了。
一艘驅逐艦上那麼多人，人多眼雜還是得小心點，而且林潛也不需要療傷，他還有話要說。
“他們是擋箭牌。”看著DNG的大門再次藏于湖中，林潛忽然說道，“那些潛艇，那里面的人，都是為了以防萬一，吸引克拉肯注意力的。”
“如果我們被困住，陷入被動，那麼那些潛艇就會吸引它的注意力，給我們爭取一秒鐘的時間。”
白希抬眼看了眼林潛，隨後又低下頭，嘴里嘟囔了一句，“或許連一秒都爭取不到。”
“對，或許連一秒都爭取不到。”
即便是經歷了那麼多的林潛對此心里都是一萬個不接受，更不用說白希。對她來說，這是第一次感受到戰爭的殘酷，但這有些太殘酷了。
個人的力量在異生獸面前就是這麼弱小，在機槍坦克這種戰爭機器研發出來後，人數對戰爭沒了意義。在數個大型異生獸融合為一的時候，這些戰爭機器也沒了意義。
“那你準備怎麼辦，接受嗎？”
“不。”
白希的眼楮一亮，她抬頭看向低著頭沉思的林潛，希望他能說些什麼，但林潛沒有說話，直到白希的眼神再次暗淡下去。
但林潛又有什麼辦法呢？如果那些潛艇真的是吸引注意力的擋箭牌，那麼啟用時肯定意味著他們陷入了危難之中，這樣的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去支援呢？
“我們只要打贏它就好了，”林潛的聲音響起，“一下子打贏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