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桑府。
桑夫人見女兒最近性子變了很多,已經能靜的下來,便教她針黹活。
針黹。
也就是今天俗稱的刺繡。
「娘,這個茱萸花怎麼繡的啊?怎麼娘親繡的這麼好看,我繡的就這麼丑哩?」桑美人拿著針線和布,有些不解。
漢朝人以茱萸花為吉祥花,寓意消災避難,長命百歲。
所以。
大部分刺繡都會用上茱萸花為背景,然後配上卷草紋和雲紋等。
桑夫人看著自家女兒,一臉笑意地說道︰「以後多學學,就能跟娘繡的一樣好看了呀!」
說完。
便指導著女兒如何刺繡起來。
只是過了一會兒後。
桑美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抱怨道︰「太難了,娘,我不想繡了。」
「那就擱這吧,歇歇。」桑夫人笑著摸了摸自家女兒的腦袋,問道︰「小妹啊,這一個月來,你怎麼回事啊?天天都愁眉苦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哪家的少年郎勾去魂了呢!」
不提還好。
桑夫人一說,她女兒頓時就撅起來嘴巴,有點快要哭了的樣子。
當即,桑夫人又開始哄女兒了。
這時候。
桑遷抱著小豬仔走了過來,說道︰「娘,您給她哭,不理她自然就好了。您越哄,她越哭地大聲!」
听完這話。
桑美人頓時抬頭,瞪著他說道︰「桑遷,還不都是你上個月帶我去此間樂,我被人欺負了都不管!」
桑遷則是聳聳肩,道︰「鬼知道你被人欺負了,問你什麼情況你也不說。我還納悶了,怎麼突然就喊我兄長了呢,原來是踫上厲害的家伙被欺負了,活兒該!」
兩兄妹斗嘴間。
可把為娘的桑夫人嚇了一跳,當即就問道︰「什麼,小妹被誰欺負了?人家怎麼欺負你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
說著。
桑夫人又拍了一下桑遷,斥責道︰「遷兒,你怎麼能把妹妹往那種腌 地方帶去呢!」
桑遷則是委屈的回道︰「是她自己要去的。」
「她要去你就帶?」
桑夫人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桑遷,然後又對女兒噓長問短起來。
主要是怕發生什麼。
漢朝時期,因為服裝的原因,導致女兒家吃虧的很多。
桑美人聰明的很,自然知道母親指的是什麼。
當即便說道︰「沒呀,我能發生什麼事。就是遇到一個不喜的人,發生了點小問題,爭吵了下。」
听到女兒如此訴說。
桑夫人懸著的心,也算放了下來。
這時候。
府外傳來桑弘羊與人說話的聲音。
雖然听不出另外一人是誰,但桑弘羊作為桑府男主人的聲音,他們還是能听出來的。
「是爹回來了!」
桑美人就站起來說道︰「哼,桑遷,等下我就跟爹說,把你懷里這頭豬豬烤了吃。」
桑遷則是威脅道︰「你要敢說,我以後就不帶你出去玩了。」
然而。
桑美人卻是蹭了蹭可愛的小瓊鼻,說道︰「我才不要你帶呢,哼。」
說完,她便向著府門小跑著過去。
而此時。
桑弘羊已經帶著一少年回了桑府,二人邊走,還在邊商討著事情。
起先桑美人沒注意到霍光。
只是沖著桑弘羊跑來,同時還喊道︰「爹,我想吃烤豬了...」
話未說完。
桑美人便注意到父親帶著一少年回來,最重要的是這少年她還很眼熟。
于是腳步便停了下來,目光與少年視線對上。
剎那間!
她那好看的黛眉緊蹙起來,心生一抹疑惑。
這長相俊朗的少年?
怎麼那般像上次酒樓里遇見的盲人,就是那個讓她愧疚自責的下流胚子!
不對!他不是瞎子?
此時。
在桑美人還沒回過神來。
對面那個相貌俊朗的少年,卻是猛地轉身往府外跑去,邊跑還邊大聲喊道︰「桑侍中,我忽然想起,舅舅家的房子著火了,咱們改日再聊。」
少年的這般行為,已然讓桑美人逐漸理解了一切!
于是。
她開始急躁地大喊道︰「你給我站住!」
「爹,娘,桑遷!」
「你們快來抓人啊,就是這人欺負的你們女兒。」
听到桑美人那歇斯底里的喊聲後,少年此刻,哪里還會停下腳步。
當即!
就要一路狂奔出去。
桑美人眼瞅著追不上他,便對著護衛們大喊道︰「誒,你們倆個,快快把府門關上,給我抓住這家伙!」
桑府的護衛,肯定是要听小娘子的話。
相識一眼後。
當即就在少年要沖出去之前,將大門給關上了。.五
于是。
少年便無了退路,只好尷尬地朝著追來的桑美人笑了笑。
桑美人此時喘著氣,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他,說道︰「你不是跑的挺快嘛,跑呀?」
「哦,門關上跑不了?是吧!」
「來!」
「繼續扮演盲人,繼續扮演給我看看。」
此時。
桑弘羊和他夫人已經姍姍趕來,包括桑遷在內,桑府一家人都在盯著少年。
最終還是桑弘羊這個一家之主先開的口,對桑美人呵斥道︰「小妹,你一個女孩子家,當著外人面這樣冒冒失失地大喊大叫,成何體統?」
然而。
桑美人卻是嬌氣地說道︰「爹,是這家伙先欺負的我,就在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什麼?自己女兒居然在長安被欺負了?還是在陛下那,坑了他一回的冠軍侯弟霍光!
當即!
桑弘羊忍不了了,問道︰「霍議郎,你欺負我女兒了?」
霍光尷尬地點了點頭,道︰「算...是吧,關鍵上次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她是你女兒啊。」
桑弘羊頓時大為惱火,瞪了眼被堵住退路的少年,不禁蹙眉問道︰「霍光,雖然你與我女兒一般年紀,但好歹你是陛下提任的議郎,怎麼能如此不知禮數!」
「老實說,你是怎麼欺負我女兒的?」
「我等听完後。」
「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去陛下那,奏劾你一本。」
此時霍光已經被桑家人圍堵在角落里,正尷尬著呢!
畢竟這事?
他干的確實不厚道。
可听桑弘羊說,還要為這事在陛下那奏劾自己?就為這點小事?
值得奏劾自己一本嘛!
霍光無奈地搖搖頭,想了下後,只能嘆氣道︰「桑侍中,其實我沒怎麼欺負你女兒,就是用臉接了她甩過來的一巴掌而已。」
桑弘羊還沒听完,就開始罵道︰「這還說沒怎麼欺負,你都用上臉來接我女兒的巴...嗯?你再說一遍,用臉接的?」
「啊!」霍光木訥地點了點頭。
這下。
輪到桑弘羊尷尬了。
因為怎麼听,都覺得是他女兒在欺負人啊。
當即。
重重地咳嗽兩聲,緩解了下窘迫的表情後,說道︰「那個...霍議郎,我家女兒年紀還小,不太懂事,你別計較。」
「額...不計較,不計較...」
說這話的時候,霍光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心里可清楚著呢!
當即他便又說道︰「桑侍中放心好了,上個月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然而。
這話說出來,旁邊的桑美人可接受不了,當即大聲說道︰「爹,不是這樣的。是,沒錯,女兒打了他一巴掌,但您不知道他...」
話未說完。
桑美人便遭到了其父桑弘羊的呵斥,道︰「住口,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跑酒樓里干什麼。」
「以後這刁蠻勁必須給為父改了。」
「幸虧是遇上霍議郎,要是遇上陛下,你這一巴掌怕是要把我桑家九族都搭上。」
听到桑弘羊所言,霍光心中不禁好笑。
這陛下?
沒事跑酒樓去干什麼?
後宮佳麗三千人,豈不比他酒樓那些歌姬高級多了。
想到這里,心中多少有點汗顏。
隨即霍光便說道︰「桑侍中言重了,令女甚是可愛,我看著就歡喜的很。」
「這樣,上次是我招待不周,下次若來,絕不收錢。」
「不過!」
「現在還是談談書紙推廣的事情吧,這是你我二人的當務之急。」
「對對對!」桑弘羊當即點頭,同時對霍光作出邀請地手勢,道︰「霍議郎,先進屋子里坐下,我們促膝長談吧!」
「好。」霍光點了點頭。
隨後!
他就朝著上次被騙了廁紙方子的屋子走去。
而桑美人卻是拉著他爹隔壁,說道︰「爹,這人壞死了,你別信他!」
「壞?呵呵,如今,壞也是一種本事!」桑弘羊卻指著桑美人和桑遷兩兄妹,沒好氣地說道︰「你看看人家,跟你們一般的年紀,甚至比桑遷還小兩歲。現在人家多厲害,都開始為陛下分憂解難了。」
「你再看看你們兄妹倆。」
「讓為父少操點心,就謝天謝地了!」
說完話後,桑弘羊便不理兄妹二人,一甩衣袖,朝著屋內走去。
這更是氣的桑美人直跺腳!
但她又無可奈何!
至于桑弘羊和霍光先後進了屋子後,便一同跪坐下來,等婢子端上茶水後,桑弘羊問道︰「霍議郎,先前我們說到哪里了?」
霍光淡淡一笑,開口道︰「用錢財鋪路,開展書畫、詩詞歌賦的綜合性的比賽,請儒家人來作為評判,設置獎金等等。以此打開書紙在長安城的名氣,從而替代簡牘。」
桑弘羊听後,點點頭,問道︰「那這錢財何來?」
霍光則是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陛下讓你我二人推廣,自然只能你我二人出了。」
「那要多少?」桑弘羊皺眉道。
霍光沒有直接說,只是慢慢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桑弘羊看後,微微眯著眼楮問道︰「一千錢?」
一千錢能干什麼事!
怕是只能請幾個農工過來干活,還得是在沒有農忙的時候。
至于那群儒家子弟?怕是更難了!
所以霍光直接搖頭,
否定了他的猜測。
桑弘羊則繼續猜道︰「那就是一萬錢?」
一萬錢,多麼?其實也不過是一千的十倍,何以算多。
霍光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想到這商人出身的桑弘羊,竟是如此小氣,當即便不打啞語,直接說道︰「是一百萬錢起!」
听到霍光的報價,桑弘羊頓時大吃一驚。
一百萬錢!
那可不是小數目啊。
桑弘羊頓時皺眉道︰「霍議郎是不是對錢財,沒有什麼概念啊。一百萬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啊。你拿得出來,我可拿不出來!」
這錢雖多。
但是說桑家拿不出來,霍光是不信的。
商人出身的桑弘羊。
說別的沒有,霍光會信,可說沒錢?
抱歉了。
真不能信!
于是霍光想了想後,解釋道︰「以錢財鋪路,自然是為搞噱頭。噱頭錢越多,趨之若鶩的人也更多,如此推廣開來,書紙的名氣便會大了。屆時,想不在長安流行起來都難。」
「而且!」
「又不是讓你一個人出,我也出啊!你出一半,就是五十萬錢起而已。」
「對你身後的桑族商人而言,這很多麼?」
桑弘羊听到霍光的話,也只能點點頭。畢竟對半開來,那感覺卻是少了很多,于是不再計較這些。
現今!
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才對。
桑弘羊思考一番後,開口道︰「霍議郎,那就這樣說好了,你我二人,各出一半。不過那儒家子弟,要如何請來呢?這幫人可不是有錢就能請來的,還請霍議郎給點提示!」
听到桑弘羊的提問。
霍光微微一笑,道︰「這個我自有方法,請桑侍中放心好了。」
「......」
二人你一句來,我一句去。
聊著聊著。
很快天色漸漸暗了,霍光本來準備告辭離去。
可架不住桑家人盛情難卻,被留下吃了晚宴。
家宴和宮廷宴不同。
宮廷宴席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食案。而桑家的晚宴,則是只有一張長方形的大食案,桑家人,包括霍光在內,也一同跪坐在周邊吃食著東西。
此時。
桑美人看著霍光,一臉不悅。
隨即猛地拍了下正在干飯的桑遷,道︰「桑遷,就是這人在酒樓欺負你妹的,你不說說話?」
桑遷卻是昂著頭,淡漠地問道︰「你稱呼我什麼?」
「兄長,有人欺負你妹妹...」桑美人搖了搖桑遷胳膊,不情願地喊了一聲。
听到桑美人喊話。
桑遷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
他思索了一會兒,才看向霍光,沉聲問道︰「霍議郎,听說此間樂酒樓是你開的,對吧?可我有個問題,想向你討教一下,你看可以麼?」
「可以。」
霍光雖然能感受到桑遷目光不善,但還是點了點頭。
桑遷見他說可以,便說道︰「吾妹說,那天之所以在酒樓里,扇了你一巴掌,是因為看到你拿女人的衣物在臉上摩擦,覺得惡心。」
「這事雖然說已經過去了。」
「但我還是想問問,霍議郎掌顧問職責,為何會有如此怪癖?」
好家伙...
這是來替妹妹說話了嘛!
若是換做其他地方,霍光都懶得搭理他。
可現在
,畢竟是在人家屋里吃食。若是不解釋清楚,傳了出去,還真讓人誤會自己是個變態。
那就不好了。
當即!
霍光便厚著臉皮,開口說道︰「因為那些東西都是我發明設計出來的啊,像蠶絲長襪,不倒翁石塊,清風相印的廁紙等等!」
「這些東西生產和制造,出了問題。」
「我難道不應該,自己第一個去親自體驗麼...」
他正解釋著!
卻見那桑遷,突然就站了起來。
一臉震驚的樣子,問道︰「什麼,清風相印是你制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