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閣內,冬暝似乎還沒有起身前往丐幫的打算。
一旁,陳篁放下茶杯,問道︰“還不去救青然嗎?”
冬暝搖搖頭︰“青然的身上,已經有了我的力量。現在,我在等。”
“等?”陳篁眼中露出一絲困惑︰“等到……青然被剝奪力量?”
冬暝點點頭︰“閣主,青然的死劫,在鏡雙子之案中並沒有完全度過,現在……是最後一點機緣了。只有失去了原本的力量,才能夠得到新的力量。”
“而且……我也在等一個人。”
話音落,一陣敲門聲響起。
張瓊和李游上前開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正是丹蓮。
此時,丹蓮和尚的肩膀上坐著一只可愛的小狗,背上則是滿身鮮血的鎮魂司主冬君莫。
“看來,你一直在等我。”丹蓮說著,跨門而入。
也就在這一刻,整個幻月閣微微一晃,陣陣佛音就像是完成了佛子和佛子的踫撞,佛陀和佛陀的對視一般。
陳篁也站了起來︰“將冬君莫放在這里吧。”
丹蓮點點頭,將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陳篁的床榻之上。
“阿彌陀佛。”丹蓮雙手合十,笑容帶著一絲了解因果的釋然︰“能再見成佛之人,我的使命也總算是完成了。”
“此後,佛門的氣運就要你來背負了。”
冬暝沒有拒絕,也沒有再如上次一般一頭霧水。
這次的悟道,于夢境之中的娑羅雙樹,還有慧寧師的提示,以及自己諸心所演化之法相後,一切似乎自然而然的明白了。
“嗯,交給我吧。”冬暝點點頭︰“等解決了這件事情之後,我也就要離開這里了。”
丹蓮笑道︰“好,江湖路遠,但願你我還有機會再見。”
說完,丹蓮便帶著天狗離開。
他們並沒有留下幫忙的打算。
冬暝也沒有挽留。
正如他釋放了《奇譚妖異志》之後所說的話,他只是希望能夠給所有人一個機會,一個後悔的機會。
所以,不論是幫忙,還是歸隱山林,都沒有關系。
冬暝看向陰皇氏、蓮華釋、陳篁三人,輕嘆一聲︰“這里交給我吧,你們先去休息。”
很快,房間內只剩下了冬暝和冬君莫兩人。
冬君莫也已經醒了過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也有些恍惚,但他還是看清楚了眼前之人的面貌。
“冬暝,是……是你……”
一瞬間,視線聚焦之後,冬君莫的眼中浮現一抹虛弱的詫異︰
“你……你怎麼會……”
“為什麼……像是變了個人?”
冬暝輕嘆一笑︰“我成佛了。”
“成……佛?”冬君莫先是一愣,旋即也笑了︰“原……原來如此……”
緊接著,冬君莫抓住了冬暝的手,捏的很緊︰
“冬暝……陛下……陛下他沒有被楊玉環蒙騙……”
“他是……他是自己主動索要的邪術,他就是……想要長生不老……所以……所以才……”
對此,冬暝似乎並不意外。
蒙騙?
一個有紫薇之氣籠罩全身的皇帝,一個有大唐國運加身的男人,會這麼容易被一個已不在巔峰時期的青丘狐族所蒙騙的。
也許,李隆基一開始從自己兒子壽王那里奪走楊玉環,的確是因為楊玉環傾國傾城的美色。
但是……歷史上,真正意義上的因為美色而死的皇帝有幾個?
李隆基前半生也算明君,他不可能看不清楚。
所以,這所謂的被蒙騙的假象,也只有冬君莫傻傻的願意相信而已。
看著冬暝的眼神,冬君莫擠出一絲苦笑︰“看來……你早就知道。”
冬暝沉默片刻,旋即開口︰“如果早點告訴你,你也不會信的。”
冬君莫眼神中透著淒楚︰“是啊,我的確……不會信的……”
“說起來……我這一生……幾乎都是在為了陛下而活著……”
“到最後……我的的確確……沒有想到……竟是陛下……給了我最後一刀……”
“我更沒有想到……陛下……的理由是……我不忠心了……”
說到這里,冬君莫笑了。
他的笑聲無比的心酸,仿佛是為了隱藏著撕心裂肺的痛哭一樣。
冬暝默默的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對于冬君莫這樣的人來說,這些年經歷了這麼多事情,甚至因為陰法而走火入魔。
也許在他的心目當中,忠心已經成了他唯一的執著。
可現在,這點執著,卻是被他最在意的人親手打破,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的確是讓人痛苦的無以復加。
冬暝輕輕拍了拍冬君莫的手︰“到了最後了,還要什麼話都圍繞著皇帝嗎?”
冬君莫微微一愣。
冬暝嘆了口氣,眼中透著一絲悲憫之色︰“冬君莫,你是從前的冬暝本尊的表哥,說起來你我之間也有因果。這份因果,今生今世我無法還你。”
“只是……別再說皇帝了。”
“越提到他,你會越難受的。”
“想想自己吧,若有來生,想做什麼呢?”
冬君莫的表情卻透著一絲茫然︰“來生……做什麼……”
“我……我不知道……”
“但是……我……我……還要待在陛下身邊!”
冬暝不由一愣,不禁反問︰“為何?是他傷了你,為何你還要再遇到他?”
冬君莫苦笑道︰“冬暝啊,你……不會明白的……陛下……對我來說……就是天……”
“就是……天啊……”
冬君莫握著冬暝的手微微松開了。
帶著滿腔的痛苦和怨恨,堂堂鎮魂司主,歷經神龍政變、唐隆政變、先天政變的陰法奇人,最終被自己最相信的人背刺,含恨而死。
冬暝搖了搖頭︰“到了最後,你依舊是自責自己,不曾早點發現皇帝的問題,勸他回頭嗎?你錯了,在皇帝眼中,你再忠心,也只是棋子。”
“你……以真心待之,最終的結果……就是傷心傷身。”
“來世再遇嗎?你也是痴人吶……”
……
幻月閣後院之內,隨著陳篁開闢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土坑之後,冬君莫也好,劉業、朱雲的尸骨也罷,亦或者是那些死去的鎮魂司的成員,都被陳篁以須臾之法,放入其中。
隨著土壤逐漸掩埋、填平之後,冬暝親手給他們刻了墓碑。
“將墳墓留在這里,真的好嗎?”一旁,陳篁不由問道。
此時,天色已晚。
銅盆內的紙錢,燃燒著如血的火光。
冬暝點點頭︰“沒關系,不管是安祿山做皇帝,還是陝王和壽王做皇帝,我相信,他們沒有個人敢動!”
說著,冬暝緩緩起身,看向了幻月閣的門口︰“他們……或許也來了。”
此時,下定決心的水鬼劉氏,帶著默兒再度前來。
雖說是復生,卻也帶著水鬼的力量。
劉氏看向冬暝,心甘情願的說道︰“恩公,我要跟隨你!”
說話的功夫,前院之中,又有幾人前來。
重獲新生的慧心師,恢復男相前來。
黑龍也來了。
丹游和雨宓琳兩位藥仙童子也到了。
陶源並不曾前來,高陽公主也不曾前來,冬暝點點頭,並不意外。
王惜君終究是一縷魂魄,能和陶源相守已經不易,若是再卷入爭斗之中,恐也危險。
至于高陽公主……現在應該就是靜靜守候著自己兄長的轉世吧。
冬暝面向眾人,拱手道︰“那……這段時間,就拜托諸位了。”
“諸位可在幻月閣內先休息一陣子。”
“等我……去會一會一個人。”
身後,陳篁不由道︰“你要去找青然了嗎?”
冬暝點點頭︰“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不過,這一行的話,蓮華釋跟我去就可以了。”
“閣主,勞煩你和陰皇氏守在這里,提防狐族和太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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