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冬暝四人,從山谷深處離開,並和陳篁、青然匯合的時候,看到的是太平子四分五裂的尸體,還有重傷的孽海棠和不孤女。
冬暝先是一愣,旋即看向陳篁之後,卻見對方表情並無異樣之後,露出一絲莫名的思索之色。
陰皇氏和怪販樓主同時說明了發生的情況。
宋玉薇的實力超出預料,這還算好理解。
但是乞巧仙面前,自相殘殺的孽海棠和不孤女,卻讓怪販樓主勃然大怒。
他指著兩女,怒目看向陳篁,憋了半天,終于沒有說出一個字,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陳篁輕揮折扇,看著兩女還在爭斗不休,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當即折扇一拍。
冬暝心領神會,釋放出極樂茶的香氣。
孽海棠和不孤女立刻昏昏沉沉,紛紛栽倒昏睡。
陳篁看向陰皇氏︰
“太平子不用管,陰皇氏,勞煩你一趟,將孽海棠和不孤女,分別送到她們的住處。”
陰皇氏深深看了一眼陳篁,又凝視著冬暝的表現,最終默默不語,轉身將兩人丟到棺材里離開。
“今日事了,我也該回去了。”安祿山似笑非笑︰“此番動靜之後,不論是我,還是七師者,恐怕都會被陛下找上的。”
似乎是某種提示,安祿山轉身離開。
蓮華釋也起身跟著告辭。
白儒丑微微頷首,也是很識相,知道冬暝三人可能要談論什麼,消失在陰影中。
陳篁聳了聳肩︰
“邊走邊說吧。”
……
離開山谷之後,在回返長安城的途中,冬暝終于開口道︰
“閣主,我覺得……樓主、孽海棠、不孤女三人,有問題。”
陳篁眉心一跳,笑眯眯地反問︰“哦?何以見得?”
冬暝腳步驟然一停,表情有些復雜︰
“不孤女怨恨孽海棠,我明白。”
“但是,閣主在安排他們的時候,彼此應該也是打過招呼的。”
“我並不認為,不孤女會這麼愚蠢的,在中途舍棄三人都未必拿得下的乞巧仙,轉而不顧一切的去對付孽海棠,這不符合常理。”
陳篁笑了笑︰
“或許……是因為不孤女已經忍了太久了,所以看到孽海棠重傷,她再也壓制不住體內的仇怨?”
冬暝點點頭︰“的確也有這個可能。”
“只是……為何我在他們三人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特殊的氣息?”
“很詭異,說不上是哪里不對。”
“但是,怪販樓主的憤怒,不孤女的歇斯底里,孽海棠的瘋狂,看似都符合他們的性格。可是細細看來,卻又似是而非。”
一旁,青然不由開口道︰
“因為,乞巧仙和他們戰斗的時候,出現過一只七尾狐狸。”
“應該是青丘一族的高手。”
冬暝眼中疑惑之色更甚︰
“但是,听怪販樓主剛才的說法,他們的戰斗一直圍繞著和乞巧仙的爭斗,並無七尾狐狸才對。”
于是,在陳篁和青然的復述之下,冬暝听到了一個有別于怪販樓主的版本。
就在七尾狐狸出現的時候,怪販樓主第一眼便看破了對方的身份。
似乎也反應過來,丐幫和狐族應該有所牽扯。
然而,在孽海棠和狐族爭斗的剎那,狐族卻詭異的消失了。
而後,孽海棠便轉而繼續攻擊乞巧仙。
整個過程,似乎非常順利。
但是听完之後,冬暝已然察覺到了問題。
不對!
且不說七尾狐族,雖然不至于讓孽海棠落敗,卻也沒有那麼容易對付。
更何況,孽海棠的七色壽衣還沒有完全煉制完成,也沒有能夠發揮出十成十的裁縫的手段。
所以,單單就這一點上來說,狐族突然消失,孽海棠和怪販樓主聯手,對付乞巧仙,就有些違和了。
“狐族擅長隱匿、偽裝,甚至替換他人。”
“道行越是高深的狐族,在替換的頃刻,越是天衣無縫。甚至可以在無形中改變旁人的認知。”
陳篁幽幽說道︰
“那麼……問題來了。”
“七尾狐狸的驟然消失,到底是懼怕孽海棠,所以立刻逃跑?”
“還是在那一瞬間, 已經對孽海棠完成了替換,而且用幻術影響了怪販樓主和不孤女的認知呢?”
一旁,挽著冬暝胳膊的青然不禁道︰
“可是……閣主。”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你剛才為何還讓陰皇氏帶著兩人離開?”
陳篁笑而不語。
冬暝卻道︰
“因為閣主已經知道,我要調整八部之事,對吧。”
“實際上,這件事情也瞞不過你。”
“這一代的八部,有太多人不是通過正兒八經的方法,取代了八部之位。”
“不管是師徒繼承,還是閣主你這個中間人的選擇,其實都不多。”
“諸如裁縫孽海棠,乃是魂魄奪舍而來。”
“二皮匠王曦柔、扎彩匠楊青然,更是以厲鬼之身,死而復生之後,有了現在的造化。”
“雖說都被八部信物認可,可他們的心性,閣主你也很擔心吧。”
“所以,孽海棠就算被狐族奪舍,也沒有關系。”
“局面也混,八部一直彼此壓制的問題,也就會越來越多,以至于最後無法壓制,徹底引爆!”
“這也是……閣主你想看到的局面?”
陳篁笑眯眯地說道︰
“然也。”
“一方面,可以看看,狐族用自身幻術,奪舍孽海棠,到底是圖謀什麼。”
“另一方面,八部之間不存在的信任,也應該徹底打破了。”
“正所謂……破而後立。”
“八部到了如今,已經無法適應即將迎來的劫數和亂世。”
“龍脈之氣,也愈發虛弱。”
“若要讓旁門左道繼續維持,他們……不夠格了。”
听著冬暝和陳篁的對話,青然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到了如今, 才算明白過來。
八部,不管是在冬暝還是在陳篁眼里,從來都不是志同道合的同盟,而是一個……早就分崩離析、尾大不掉的組織。
就像是長生宮,那位神秘的宮主,也一直在借著冬暝的手,清理著長生宮九算。
……
三人最終在宵禁之前,趕回了幻月閣。
對于經幡之中封印的干剎鬼童,根據陳篁所言,按照 所看到的宋玉薇、乞巧仙的說法,這干剎鬼童和干剎閨秀融合之物,被叫作干剎鬼胎。
既然是鬼胎,那就不是最終的形態了。
“難怪宋玉薇和乞巧仙在探知到我們已經成功後,便立刻離開。”
冬暝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麼看來,干剎鬼胎恐怕是有替代品的!”
陳篁點了點頭, 也比較贊同這個說法。
不過,宋玉薇和乞巧仙並沒有伏誅。
那麼唯一的線索,還是在干剎鬼胎上。
“要讓這干剎鬼胎自己主動開口,恐怕並不容易。”陳篁看向冬暝︰“恐怕,還是需要進入到他的意識當中,一探究竟才行。”
青然面露擔憂之色︰
“可是,這干剎鬼胎當中,最起碼凝聚了整整兩干個孩子的怨念!”
“他們的意識,更是融合在一起。”
“冬暝就算再有手段,以自身的意識,毫無防備的應對兩干個淒怨的厲鬼,這……”
陳篁坐在一旁,不慌不忙的泡了杯茶︰
“所以,我請來了一位故人幫忙。”
話音落,經幡被陳篁放在了一尊香爐之中。
與此同時,冬暝感覺到一陣昏沉。
他也沒有抵抗,而是任由這種昏沉感,帶著自己進入夢境之中。
……
這次的入夢無比真實。
當冬暝剛剛恢復意識的時候,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個有些窄小的洞窟。
愕然中,旁邊的陰影內,卻突然伸出一雙手,捂住了冬暝的嘴巴。
定楮一看,正是許久未曾露面的盧貨郎!
“貨郎,你……”
盧貨郎搖搖頭,低聲說道︰
“這兩干個孩子的夢魘,還是非常危險的。”
“我也是很小心的在這里編織了一個安全區域之後,才通知陳篁,讓 引你入夢。”
“你去洞口看看就明白了。”
冬暝點點頭,悄悄來到光亮之處。
血色的光芒,十分刺眼。
當雙眼適應了這種莫名的強光之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滿目血紅的巨大石窟。
下方,是一處龐大的血池,幾乎比一般的小湖都要大上不少。
而在這血池之上,則是建造了一尊磨盤。
這磨盤十分龐大,有數十個渾身乞丐衣袍的人,用特殊的手段在半空中不斷推磨旋轉。
時不時的,一聲聲淒厲慘叫聲中。
一個個年紀各不相同的孩子,就這麼被丟入到磨盤之中。
冬暝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一陣反胃感涌上心頭。
盧貨郎將其一把拉了回來,凝聲道︰
“明白了吧。”
“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的夢魘!”
“如果說……這血池當中的血水,都是由磨盤磨碎了孩子的身體得到的。”
“那犧牲的孩子,可不是一兩干個了。”
“甚至……會更多!”
“此次夢魘,我們一定要小心。”
“稍有不慎,我們自身的意識,恐怕也會沉淪于此,徹底無法回返自己的身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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