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篁靠在床邊，笑容若有所思︰
“的確。”
“如長安城這般也就罷了。”
“對于很多小村落來說，他們的信仰大多數是統一的。”
“天佛寺在這水涼村既然有這樣的規模，就不應該還有一個所謂的東邊大神祭祀。”
“對于小村落，可沒有那麼多錢來供奉不同的信仰。”
曼鈴君依舊有些焦躁，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前往天佛寺一探究竟。
一旁，青然不由地拉了拉曼鈴君的衣角，搖了搖頭。
冬暝忽然道︰
“我們去庭院看看吧。”
“剛才那里不是也有不少人嗎？”
“可以問問，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眾人听了，也覺得很有道理。
當即，四人將床鋪收拾好之後，便徑直來到庭院之中。
走入這大宅院的深處，冬暝等人才發現，這里的規模要遠比他們想象當中的龐大。
首先，不說那一座座提供給旅人居住的屋子。
就連花園的規模，也堪比大戶人家了。
此時此刻，庭院之內的人也是在互相交談。
格外引人矚目的，有三人。
一個和尚，一個道士，和一個身著紅裙的女子。
只因其他人在交談之余，視線都是若有若無的聚攏在他們身上。
顯然，這三人似乎是他們領頭人一般。
最先注意到冬暝四人的，是其中那名道士。
對方骨瘦如柴，面容看上去有些陰沉沉的，約莫三十出頭，手中捧著一把木如意。
“福生無量天尊。”道士最先打了個招呼︰“四位也是來水涼村的旅人？”
冬暝眉心一動。
看這道士所說之言……
看來，這些人並非偶然來此，而是特地前來。
一番攀談之後，冬暝四人也對其余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道士道號松鶴，乃是一名雲游在外的道人。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倒是也會點稀奇幻術，再加上年幼開始便學習道學，也就成了道人。
旁邊的和尚，白白胖胖，笑容滿面，像個彌勒佛的，名為靜心和尚，乃是川渝一帶桃園寺的修行人。目前也是在雲游修煉當中。
最後那名一身紅裙的曼妙女子，約二八年華，性情倒是頗有嫵媚之感，乃是出自江湖門派離殤閣，名為妙紅綾。
“哦？”
“離殤閣？”
一旁，陳篁羽扇輕揮，露出一絲玩味笑意。
妙紅綾看向了陳篁，眼中有著一抹探究之色︰
“這位郎君，莫非知曉我離殤閣嗎？”
冬暝三人也看向了陳篁。
不管是鎮魂司的情報網絡，還是怪販樓內的記載，都沒有提到江湖上還有這樣的門派。
陳篁露出一絲慵懶的笑容，順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東漢末年，三國之亂。”
“百姓民不聊生，戰火紛爭不休。”
“當時，黃老道學剛剛興盛，陸續有天師道、太平道等于亂世而落。”
“後有一修道的女子，名離殤仙姑，因感慨百姓流離失所，女子之命如若草芥，便帶著被家人拋棄的女子，于東海之畔建了離殤閣。”
“離殤閣雖是江湖門派，卻修百藝。”
“凡是加入離殤閣的女子，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文武之道、機關雜學，只要想學，離殤閣考究品性之後皆會傾囊相授。”
“而這些女子學成之後，有的會留在離殤閣附近。”
“有的，則雲游四方，幫助苦難女子擺脫困頓。”
妙紅綾一雙美目，流出一絲詫異之態︰
“不成想，這位郎君竟是對我離殤閣如此熟悉。”
“在下正是離殤閣弟子，也是雲游四方。”
“不知四位……”
冬暝抱拳道︰
“幻月閣冬暝。”
“這位是我的妻子，青然。”
“這位，是怪販樓六鬼之一，曼鈴君。”
“至于這位，幻月閣的主人，陳篁。”
不曾想，報上名號之後，最先詫異的竟然是桃園寺的靜心和尚。
“早些年，貧僧曾經前往長安城和諸多名寺古剎論佛。”
“听聞過長安城內，有一處神妙之地。”
“便是鬼市之主怪販樓。”
“不成想，你們竟是怪販樓的人。”
陳篁折扇一合，輕輕一晃︰
“此言差矣，這位曼鈴君娘子是怪販樓出身，我們三位不是。”
“當然了，幻月閣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只是在長安城賣一些尋常人見不到的玩意兒罷了。”
一番大抵上的交談之後，眾人也算是稍微熟絡了一點。
在說到眾人為何會來到水涼村的時候，松鶴道人、靜心和尚、妙紅綾三人的說辭倒是完全不同。
松鶴道人是聲稱，曾在雲游之時得到過一本野史手札，上面記載了許多頗為怪異之事。但這些怪異之事，卻也有跡可循。
在探究真偽之後，松鶴道人便前來水涼山一探究竟。
靜心和尚則聲稱自己是踫巧而來，本是奉了師命，要去長安城找尋佛寺古剎論佛，途經水涼山的時候，听到佛鐘之聲，這才到來。
至于妙紅綾，則說有一故交好友，名為陶夢琳。
早些年，兩女于江湖見面，十分投緣。
在游歷半年之後，陶夢琳卻聲稱有急事需要回家。
而那陶夢琳所說之地，也正是水涼山水涼村。
此次，妙紅綾恰好來到附近，便想著來拜訪一二。
听完三人的陳述，冬暝不禁道︰
“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唐突。”
“不知，可否跟道長討要一下，那本野史手札。”
松鶴道人自然也沒有拒絕，便從懷中去了一本小冊子。
在翻閱到其中一頁時——天狗祭！
四人心中皆是驚疑。
冬暝更是不禁問道︰
“莫非……水涼村所進行的大神祭祀，就是祭祀的天狗大神？”
松鶴道人拈須笑道︰
“不錯。”
“我問過村長了，他們這七天時間，都會準備天狗大神的祭祀。”
“不過……這天狗大神是誰，我也不得而知。”
“也許只有等到祭祀的時候，才能看到天狗大神的神像吧。”
冬暝仔細看了看冊子。
上面的內容說的很簡短，大概意思就是，在水涼山水涼村，會進行天狗大神祭祀。
祭祀每年舉行一次，需耗時七日完成。
需供奉血食若干、經文若干。
還需有專門的神婆做法獻祭。
至于獻祭什麼，又是為了什麼，冊子上卻沒有寫的很清楚。
將冊子還給松鶴道人之後，冬暝又看向靜心和尚︰
“請問大師，你听到佛鐘之聲來此之後，可去了那佛寺拜訪？”
靜心和尚露出一絲困惑之色︰
“說到這個，貧僧也詫異的很。”
“村民說，那佛寺叫天佛寺。”
“因為祭祀的緣故，這幾天是不對外開放的。”
“規矩使然，貧僧自然不會說什麼。但在這里也等了一日了，卻不見一個僧侶出現，倒是奇怪。”
冬暝眉心微皺，想了想，又道︰
“那……敢問大師，此次你前往長安城論佛，是想要尋哪一座佛寺呢？”
靜心和尚頓時合十笑道︰
“正是清台寺，善法主持。”
這下子，不單單是冬暝，青然和曼鈴君對視一眼，也是眉頭緊蹙。
一旁，陳篁笑容玩味。
靜心和尚見狀，不由道︰
“看幾位施主的表情，莫非這清台寺出了什麼變故？”
冬暝想了想，說道︰
“請大師稍等，我待會兒解釋。”
妙紅綾眼見冬暝竟然看向了自己，心思玲瓏的她，也頓時明白了過來。
看來……四位長安人來此地的目的，不簡單。
心思急轉中，妙紅綾解釋道︰
“的確只是心神一動，要來水涼村。”
“至于為何會來長安城附近，倒也不是單純的游歷，而是拜訪另外一位故友。”
“早些年，我和她在江湖見面，也甚是投緣。”
“此女的名號，為不孤女。”
“什麼？你是不孤女的好友？！”冬暝對妙紅綾的解釋，倒是頗為驚詫。
靜心和尚、松鶴道人、妙紅綾三人對視一眼。
最終，松鶴道人開口道︰
“小友，我們三人也並未藏著掖著。”
“至于我們身後這些人，多是路過各地之時，相約一起游歷之人。”
“大家都是朋友，不妨開誠布公？”
冬暝點點頭。
實際上，他們前來的目的，冬暝並未打算隱瞞。
畢竟，眼前三人雖然都有正當理由，但細細想來，卻未免太過巧合。
也許……發生在水涼村的事情，和他們有著干絲萬縷的聯系。
適當的放出一點信息，也能看看這些人的反應。
當即，冬暝便說出了發生在長安城內的天狗食日，人變魔犬，腹中玉佛之事。
當然，有些事情，冬暝自然不會告知。
比如曼鈴君的目的。
比如裴亮的遭遇。
又或者……那所謂的長生舍利。
果不其然，當听完冬暝的敘述，得知長安城內竟發生了這般詭異之事後，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放眼望去，有些人的眼中似乎已經有了退卻之色。
冬暝心中一動。
看這些人的神態。
也許……他們會跟著這三人前來，本身就是不尋常的事情。
不管是冊子，還是論佛，亦或者是探訪不孤女。
看上去，理由充分。
可實際上……卻存在太多偶然。
雖說眾人交談不過半個時辰。
但是，冬暝心中已經有了基本的認知。
眼前的三撥人，無一例外，都不是偶然來此。
他們各自，應該都是帶著不同的目的，來到水涼村！
至于他們帶來的人，也許……不過是遇到危險時的炮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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