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郝昭解決了最後的困難,馮思敏再沒有理由拒絕程知勿去嘗試了,她嘗試起了解除銅鏡上的封印。
幾分鐘後,馮思敏抹了一把滿額的汗,銅鏡上的封印比她想象中還要麻煩許多,這根本就不是她能夠應付的東西,那封印就像一張光潔平整的膜,看上去並不強硬,可當她將膜戳開一個口子的時候,整張膜卻絲毫沒有崩裂的征兆,甚至反而在她從那豁口中抽出自己的力量之後,豁口又迅速愈合了回去。
這樣的比喻對封印來說不是很恰當,但馮思敏心中的無力感倒是與其極度相符。
最終,她只能放棄完全解開銅鏡上不知被什麼人加上去的封印,選擇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辦法。馮思敏手上泛起淡淡的光芒,在銅鏡那暗沉古樸的鏡面上輕輕撫過。
她的手與鏡面接觸時發出陣陣滋滋的聲音,像是強酸淋到了金屬上。在她從鏡面上移開手掌之後,整個銅鏡都散發出了一股讓程知勿感到陌生的氣息︰那是一種混合、復雜的氣息。
“我在封印上鑿開了一個漏洞,雖然說距離完全解除封印還有著很大的差距,但我想用來避開遠古遺面的注視已經足夠了,不過漏洞終究只是漏洞,它無時無刻不在自我修復的過程中。也就是說,你必須在漏洞被完全修復之前將遠古遺面封印,或是及時回來,否則……”
程知勿接過銅鏡摸了摸,果然與之前不一樣了,從馮思敏鑿出的漏洞中他隱約能察覺出封印之下的全貌。
“漏洞被修復大概需要多久?”
“十分鐘左右,但修復的過程是漸進的,隨著修復的進行,你暴露在遠古遺面視線中的可能性會越來越大,按我的估計,八分鐘內是最安全的時間,最後的兩分鐘……能不冒險,最好不要去冒險。”
八分鐘麼。
程知勿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他飛上去大概需要兩分鐘,降落快一些,但也要一分鐘多一些,也就是說留給他尋找並封印遠古遺面核心的時間只有不到五分鐘。
時間很緊啊。
“我們會在這里掩護你的行動,巫之杖……你拿著吧,我猜也許在靠近核心的時候它會有反應,即便沒有反應,它也能在危險的時候救你一命。”馮思敏握住木杖的杖首位置用力往下一捋,隨著她的動作,橘紅色的火光如同翻飛的羽翼不斷從虎口溢出,那是之前涌入木杖中的火種的力量,馮思敏將其清除了出來。
火種是黑暗中的明燈,帶著有火種力量的巫之杖進入黑暗中的話,銅鏡的屏蔽意義就不存在了。
程知勿接過巫之杖,將銅鏡塞回到了衣服中,又把郝昭給自己的一大把黑羽仔細地插進腰帶里,確保自己在需要的時候能夠順利將其取出,做好一切準備之後他便朝著光罩外走去。
就在他走到光罩邊界時,馮思敏突然叫住了他︰“小心為上,實在做不到的話就回來,它應該是我的宿命,而不是你們的。”
程知勿的表情微微一震,對馮思敏後半句那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不置可否,他听懂對方是什麼意思了。
“放心,我是瞎子,不是傻子。”他背過身去擺了擺手,毅然邁出最後一步踏入了沉寂如墨的黑暗中,在穿過光暗邊界的那一刻,程知勿感覺自己仿佛由干燥的陸地墜入了滿是海水的深淵,眼耳口鼻喉都在同時被看不見的海水汩汩涌入,瞬間,他的五感便在黑暗中被徹底封印。
他隱約听到光罩中傳來了最後的一句話︰世事艱險,道阻且長。
是馮思敏的聲音,明明只隔了一層薄薄的光罩,卻仿佛自遙遠的海面傳來,抵達程知勿耳中時已模糊不堪,隨著他的五感被黑暗阻塞,那聲音也很快消泯了下去。
銅鏡的屏蔽生效了,影響到他的只有黑暗的環境本身,而非遠古遺面那使人陷入永眠的力量。
他沒有立刻行動,哪怕銅鏡的屏蔽只能支持他在黑暗中安全活動八分鐘,但他非常清楚,面對遠古遺面這種程度的敵人,越是危險反而越要冷靜,決不可自亂陣腳。
在原地觀察了大約半分鐘,程知勿大約辨識清了天空中那張面孔的朝向。
他猜測如果核心是固定的話,那應當是存在于靠近額頭的位置才對,起碼不太可能在下巴附近。
程知勿從腰間取下了三只黑羽,將塑封袋撕開後那羽毛便立刻如同蒲公英一樣從頂端開始一點點散成了絮狀物,可在黑暗中他看不見這個過程,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過了幾秒之後,程知勿已經感受不到引力的存在了,此時只需要一蹬地面便可原地升天。
他也正是這樣做的,在朝地面蹬了一腳過後,程知勿的身子便以很快速度朝著天空上那深藍色的輪廓飛去了。
陷入無光之地的伯慮古國像是沒有盡頭的世界,唯一能作為參照的只有天空上那因距離拉近而越來越大的遠古遺面。程知勿感覺自己似乎在深邃無光的海溝中隨波逐流,幽深的環境里不知道藏著什麼可怖的生物。
好在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世界,更別說天上還有參照物了。
不知是環境特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羽毛消耗的速率很快,距離遠古遺面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已消散殆盡,程知勿只得再撕開三個塑封袋,又上升了一段時間後,他終于與那深藍色的輪廓幾乎是緊緊貼在一起了。
程知勿有些忙亂地掐掉了其中兩根羽毛,據郝昭的囑咐,滑翔只需要一根就夠。
但他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整個人直直朝著那深藍色的天空撞了過去,那片藍色在程知勿眼中越來越明亮,直到完全充滿了他的整個視野。
在與遠古遺面接觸的瞬間,程知勿感覺自己像是掉到了黏稠的果凍里,那恐怖怪物的身軀不是堅硬的實體,而是某種濃霧似的存在,這霧氣的黏度極大,在程知勿撞入其中後便包裹住了他。
壞了壞了壞了……程知勿有些慌張,生怕遠古遺面發現自己的存在。
但好在銅鏡的屏蔽效果十足可靠,即便直接撞到了遠古遺面的身軀上也將他掩蓋了過去,于是程知勿索性由著最後的那點慣性將自己推到了遠古遺面之上的天空中。
在脫離遠古遺面的身軀後,程知勿便仔細尋找起了那不知存在于何方的核心。
他的右手緊緊攥著巫之杖,把它當做掃雷器一樣不住地往腳下晃動著。
突然,程知勿感覺四周的黑暗莫名涌動了起來,甚至就連他的身軀也被裹挾著被朝一個方向拽去,他知道這是下面的兩人和馮思敏的老師在抵御遠古遺面新一輪的進攻了,同時他們也在盡量使遠古遺面分心,給自己更安全的環境。
程知勿加快了速度,他掐算著時間,大約還有三分鐘到警戒線,自己就得回到光罩中讓馮思敏重新給銅鏡的封印鑿個漏洞出來。
這樣不僅麻煩,而且次數多了之後難免遠古遺面不會警覺。
萬一它在自己潛入的過程中再次使用那凍結整個黑暗世界的能力,自己就不得不依靠巫之杖硬抗了。
雖然有心加快速度,但是下方的戰斗波動和遠古遺面的主動進攻都使得四周的黑暗如同液體一般不住流動著,時而往左時而往右,時而像是漩渦,把本就動作生硬的程知勿搞得暈頭轉向。
可是漸漸的,程知勿從那黑暗的流動中察覺出了一絲異樣的意味。
如果將黑暗的流動比作海底洋流的話,那在這無比混亂且時刻在變化的洋流中,似乎……好像,有那麼一股微弱到極難察覺的洋流是固定的。
這一發現讓程知勿的思緒振奮了起來,也許那洋流的盡頭就是核心的位置。
可是他算了算時間,發現自己離開光罩已經六分鐘有余了,再不回去的話就得有再也回不去了風險,這根本就不用權衡,程知勿直接選擇了下降。
他在黑暗中的方向感極強,哪怕什麼也看不見,也依然精準地朝著光罩的方向緩緩落了過去,不過他明智地繞了個方向,避開了正面戰場。
在降落到遠古遺面之下的黑暗世界中之後,那被黑暗涌動拖拽的感覺明顯強烈了起來,程知勿像是暴風雨中搖曳顛簸的小船,哪怕只是戰斗的余波也讓他難堪重負。
程知勿精準地掐著時間回到光罩中的時候,馮思敏正又一次將老師的骸骨拽了回來。
那骸骨較之剛才更加殘破了,或者說,它本來就是脆弱的生命,也許是生命吧。程知勿只是掃了一眼,便從骸骨上發現了多出深刻到足以折斷骨頭的傷口,最致命的一處甚至將頭骨都開出了一條豁口。
戰況很激烈啊……
“怎麼樣?”兩人見程知勿回來,連忙問道。
程知勿把銅鏡交給馮思敏,把剛才的發現講了一遍,兩人听完均振奮不已,沒想到這個任務真被程知勿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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