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只是通知你！
談到這里，周巡撫感覺，自己的態度已經足夠明確了，後面也沒什麼再好說
就算這事在官場傳開，他也不怕被人說
自己對林府的態度不夠尊重嗎？自己對林泰來的態度不夠恭敬嗎？
無論是哪位官場同仁過來評理，也挑不出自己的毛病，即便是首輔也不能說自己的不
但林泰來居然強迫自己干實事，逼著自己為了搞事業不計後果，一定要自己成為推動浩大工程的實干派，這可就壞人清白了！
這名聲若傳了出去，自己還怎麼混日子？怎麼當一個無過就是功的庸官？
對于周巡撫的心思，林大官人心里肯定一清二而且他也知道，今天的談話很重要，一個大工程絕對繞不開封疆大
想到這里，林大官人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說︰“做官和做人一樣，需要耐心，也需要學會聆
所以撫台不妨多一點耐心，仔細听听我帶來的小道消息，這對你非常有用”
听到林大官人再三提起“小道消息”，變臉後還在強調“小道消息”，周巡撫便明白，這“小道消息”肯定是足以殺傷自己的東
而後林大官人也不賣關子了，“我听說，織造太監又想向機戶征稅”
“本院怎麼沒有听說？”周巡撫忍不住
林大官人詫異的反問道︰“你不可能沒有听說吧？
你如此倉促的逃離甦州城了，難道不是听到了風聲，所以故意躲事？”
周巡撫︰“.”
林泰來繼續說︰“你應該也知道，抗稅是我們甦州人的傳統藝
這次織造太監又又想向織機征稅，肯定要引發織業叫歇民
而且這次不只是城里了，現在城外工業園區也有大量織
故而一旦爆發民變，那將是里外應和，從城里彌漫到城外，規模到空間都將是空前
在這種背景下，你這巡撫臨陣脫逃，實在說不過去吧？定個瀆職罪名不為過吧？”
周巡撫驚疑不定，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卻被說得如此煞有介
旁邊李師爺問道︰“敢問九元學士，那織造太監孫隆當真要征稅？”
林泰來意味深長的回答說︰“你猜猜？”
李師爺不禁愕然，這林九元在甦州根基竟然如此之深，連織造太監都能安
林大官人又補充說︰“對我來說無所謂的，我三哥那邊管著兩千張織機，跟著別人鬧一鬧免稅也挺好”
周巡撫繼續硬氣的說︰“本院也無所謂！最多失察和失責而已，大不了挨朝廷一個處分！”
寧可為民變應對不力挨�處分，也不去干高難度的實事！這是一個混日子官僚最後的尊嚴！
挨完處分，三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林大官人沒有和周巡撫辯論利益得失，繼續闡述道︰
“事情沒那麼簡單，機戶民變抗稅的風波，從城東彌漫到木瀆鎮，終將影響到距離木瀆鎮不遠的太湖船
上萬船戶多年來被官府大量征收實物賦稅，早已苦不堪言，此次受到機戶抗稅的激勵，于是也紛紛響應！
這場船民抗稅波及太湖周邊各地，包括浙江省那邊的湖州，影響非常惡劣”
明明是虛構的事情，但林大官人的語氣跟已經發生了一模一
周巡撫雖然是個老實人，但老實人較真起來更執拗，“若真遇到這樣狀況，我這巡撫鎮壓地方不力，大不了被朝廷罷官！”
做實事是不可能做實事的，寧可被罷官也不做實事！
只要人脈關系還在，五年後又是一條被起復的好漢！
林大官人依然不和周巡撫辯論利益得失，“事情還是沒有那麼簡你也知道，我甦州府錢糧極
機戶和船戶都起來抗稅了，普通農戶被影響到，產生抗稅情緒，也是很合理的吧？
現在距離秋收只有一個半月了，如果到了那時，錢糧征收出現大範圍的缺口，撫台你何以向朝廷謝罪？”
雖然周巡撫心里還想繼續硬氣，但嘴上真的硬不起來
機戶抗稅可以嘴硬，船戶抗稅可以嘴硬，但如果連帶上農戶，那性質就徹底變
對江南巡撫來說，錢糧尤其是漕糧乃是第一重要的工作，這也是朝廷的生命
如果漕糧出了大問題，性質相當于邊鎮巡撫決策失誤吃大敗仗並失
那就不只是處分或者罷官的問題了，至少也是一個流放套
林大官人又補充說︰“發生這些事情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由于撫台�揭�醚^ 。 br />
在連鎖民變發生之前，你為了躲麻煩，突然離開甦州，而且拒不回返！”
周巡撫終于破防了，喝道︰“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林大官人答道︰“我是一個甦州本地人，而且是小有產業的本地
鄉親們掀起抗稅風潮，對我的好處當然很多了！
反倒是你這巡撫，應對不當引發廣泛的抗稅風波甚至影響漕糧，以後可怎麼辦？
也不知道你這把年紀了，還能否適應雲貴廣西的氣候
而且或許還有子孫三代不得科舉的懲處，這可怎生是好？”
周巡撫陷入沉默了，在這時候，左護法張文突然開口提醒道︰
“坐館啊，在京城里，已經有人說你是巡撫殺手
近三年內，在你手里廢掉的巡撫已經有四個”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再加上眼前這個，那就高達五人，有點太多
林大官人連忙駁斥道︰“不是，沒有，別瞎說！再說能怪我麼？”
張文又說︰“雖然那些巡撫都是罪有應得，但坐館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責任嗎？”
林大官人激動的說︰“我朝最早是三司分治，後來才設置了巡撫，總攬軍民事務，權力超過任何地方官員！
要怪就怪這些人當上封疆大吏後，伴隨權力的突然擴張，都產生了‘無所不能’的錯覺！
所以一個個無論是什麼類型的巡撫，總想有自己的主意，還不願意听勸！
所以不是我林泰來總是和巡撫過不去，主要是這些巡撫實在欠收拾！”
周巡撫︰“.”
當著一位巡撫說這種話，你禮貌嗎？
林大官人一邊說著“巡撫欠收拾”，一邊連自己都相信
相比之下，還是也當過巡撫的趙老頭最好用，不愧是自己幾年前就選擇好的培養對
右護法張武也不甘寂寞的開口了，大聲的說︰“這次坐館回甦州後，可能表現的太過于和善了！
我看在有的時候，也該適當的殺適當的殺殺那什麼來著？殺一儆百？”
“你們也說夠了！”周巡撫忍無可忍的
他只想老老實實的當個混日子官員，為什麼要遭受這些威脅和陰陽怪氣？
老實人又怎麼了？老實人就活該被弓箭指著嗎？
李師爺想了想也實在無計可施，對周巡撫低聲勸道︰“東翁，識時務者為俊”
他算是看出來了，林泰來在甦州府所能調度的資源遠遠超出想
要不是換巡撫和重新磨合浪費時間，估計林泰來都懶得跟周巡撫在這折
這是絕對實力上的差距，跑路這種小聰明小伎倆在絕對實力面前，完全沒
現在周巡撫有兩條道，要麼做事失敗後背官方黑鍋，罷官回家；要麼跑路後被扣私人黑鍋，流放套
兩害相權取其輕，這是所有正常人的選
周巡撫長嘆一聲，問道︰“你到底想讓本院做什麼？”
剛才幫著旁敲側擊的左右護法張家兄弟也就閉上了嘴，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
看著屈服的周巡撫，兩兄弟心里想道，坐館混官場和混社團真是沒多大區別，對付人的手段本質上都差不
此刻林大官人終于進入了正題，張口就是最難的一項任務︰“工程資金至少還有二十萬兩缺口，勞煩撫台費心”
周巡撫大怒道︰“不要強人所難！本院哪來的二十萬兩？也沒地方去籌集二十萬兩！”
林大官人連忙說︰“不要緊張！我自然會給撫台指條明路，可以去借啊！”
周巡撫冷笑道︰“誰能拿得出二十萬兩借給本院？再說本院這張臉面，也不值二十萬”
林大官人答道︰“朝廷總能拿得出二十萬兩，撫台可以向朝廷國庫去借！”
周巡撫︰“.”
這是什麼異想天開的腦洞？從來沒听說過，哪個地方能從國庫借出銀
如果空口白牙的就能從國庫借出銀子，那各地早把國庫借光了！
而且就算能借出銀子，又拿什麼還？
林大官人解釋說︰“這些銀子都要用在松江府，所以應該由松江府來
雖然二十萬兩銀子听著很多，但松江府也有五百萬畝田地！
可以將二十萬兩銀子平均到松江府五百萬畝田地上，來年多收點錢糧，加利息還給朝廷就是了！”
周巡撫︰“.”
這不是變相的增加田稅嗎？一定會被百姓戳脊梁骨大罵吧？
林大官人鼓勵說︰“為了百年長遠之利，難免要犧牲短期利益！
可能會有很多人不理解，全靠撫台這樣不計個人得失榮辱的官員出面操持了！”
周巡撫︰“.”
臥槽尼瑪！你才不計較個人得失榮辱！
你林泰來真踏馬的不是人！這種髒主意都能想的出來！
但又隱隱約約的感覺，這樣做開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
然後周巡撫又提出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朝廷向來沒有先例，未必肯同意，反對者肯定很”
林大官人獰笑道︰“那你就對朝廷那幫敢于反對的垃圾說，如果不同意，就找皇家內庫借銀子！
有松江府五百萬畝田稅償還借款，還有利息，那皇帝陛下一定樂意之極！
但引出皇帝的後果可就難以預料了，我看朝廷里誰還敢再反對國庫借銀！”
周巡撫愕然，給皇帝直接在江南收田稅的機會，朝廷那幫官僚不得瘋了？
那自己在別人眼里，豈不就成了出賣靈魂給魔鬼的人？
你林泰來還想逼別人干這種髒活里的髒活，真踏馬的不是人！比魔鬼還魔鬼！
在你林泰來心目中，真就是把巡撫當耗材用麼！
情急之下，周巡撫說︰“我認為，這事.”
“閉嘴！”林泰來打斷了周巡撫，“你只需要說答應，或者不答應！”
周巡撫愣了一會兒，咬牙說︰“答”
和煦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林大官人的臉上，“在籌備階段的其他事情，相對而言都是小事
無論徐知府上了什麼申請，你不要耽誤就是，主要是提前諭令周邊各府縣，準備征發人”
周巡撫像個行尸走肉一樣頻頻點頭，他已經不指望自己還能有什麼“主權”
他心里只想著，讓林魔鬼說完了就趕緊走
最後終于听到林大官人說︰“關于施工問題，都談完了”
周巡撫像是下課的學生，立即起身走
都談完了，還在這里干什麼？看林泰來得意洋洋的嘴臉麼？
“慢著！”林大官人叫道︰“下面還有後期運營問題要談！”
周巡撫完全听不懂，納悶的說︰“什麼後期運營？”
林泰來很詳細的說︰“目前預測施工需要耗費三十萬，其中撫台你向朝廷借二十
剩下的十萬也不是小數目，有家新吳會社願意出資，為官府分憂解
但是也不能讓新吳會社白出這十萬吧？所以官府應當給予新吳會社一定補償，仍然需要撫台你定”
周巡撫不耐煩的說︰“你還想要什麼好處，一口氣說出來吧！
難不成，你也想從松江府五百萬畝田地里收田稅？”
林泰來辯解說︰“不是我個人索要好處，是新吳會社付出了十萬兩銀子後，需要有收”
“都一樣！”周巡撫
于是林大官人也不矯情了，直接說︰“第一，新吳淞江入海口周邊二里以內土地，劃歸新吳會社所有，租借還是收購另行商
第二，允許新吳會社在吳淞江上新建三處河
第三，吳淞江上只允許新吳會社指定貨船通
第四，官府與新吳會社協商代收關稅事”
周巡撫本以為，他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對林泰來的貪婪有了最清醒的認知，林泰來無論再說什麼，已經不可能再讓他震驚
但還是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林泰來的索求！不對，低估了林泰來的下限！
什麼樣的腦子，才能想出這樣喪心病狂的四條？你林泰來也不怕撐死？
還有，怎麼听起來像是黑社團分地盤、分場子的感覺？
“你這.”周巡撫遲疑著
“閉嘴！”林大官人不容置疑的說︰“我沒有和你商量，只是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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