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特意保留了外部環境音的微弱輸入,頭頂隱約傳來的腳步聲、金屬踫撞聲以及模糊的通訊雜音,如同背景鼓點,敲擊著阮問本就緊繃的神經。
李剛沒有繼續咄咄逼人地追問,反而拉過一張椅子,坐在阮問對面,姿態放松,像是要與一位故交長談。他甚至示意手下給阮問遞上一瓶水。
“阮先生,或許你可以試著發出點動靜,好讓上面的同伴發現你"李剛玩味的看著阮問,漫不經心的說道。
阮問看向李剛的眼神生出了一絲恐懼。
“阮先生,不必緊張。我們不是屠夫,獲取信息的方式有很多種,暴力是最低效的一種。”李剛擰開自己那瓶水的蓋子,喝了一口,語氣平和,“我更傾向于把它看作一場……信息層面的棋局。你我都是棋手,只不過,我似乎提前看到了幾步之後的變化。”
阮問沉默著,眼神警惕。
李剛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下去,仿佛在復盤一局已勝券在握的棋“從你們小隊踏入修船廠的第一步起,棋局就在按我的預想進行。電磁屏蔽是第一步,切斷你們與外部的大腦連接,讓精銳變成孤狼。精準的麻醉針放倒b組,是削弱其爪牙,制造心理恐慌。煙霧彈和震撼彈,是擾亂其感官,在混亂中實施精準擒拿。”
他指了指屏幕,上面顯示著黑水隊員正在小心翼翼地檢查那些偽造的“血跡”和“布料”。“你看,他們現在找到的‘線索’,正一步步引導他們走向廠區最深、最復雜的廢棄船塢。那里我們布置了更多的‘驚喜’,一些會移動的熱源信號,幾段剪輯過的、模擬受傷喘息的音頻循環播放。卡爾先生現在接收到的報告,一定是‘目標負隅頑抗,藏匿于核心區域,急需支援合圍’。”
阮問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滑動了一下。這個人,真的像上帝一樣,在俯瞰並操控著整個局面。
“你就是魔鬼。”阮問的聲音干澀。
“魔鬼?不不不,我只是充分理解了他們的行為模式。”李剛糾正道,“卡爾的風格是謹慎但果斷,一旦確認目標位置,會投入壓倒性力量以求速決。他麾下的隊員訓練有素,但正因如此,他們的反應是可預測的。就像一套精密的程序,輸入特定的條件,就會輸出特定的結果。我只不過……了他們預期的‘條件’。”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盯著阮問“而你現在,阮先生,是這套程序中的一個關鍵變量。一個……產生了‘異常’的變量。你知道為什麼單獨審問你嗎?”
阮問沒有回答,但眼神閃爍了一下。
“因為你的檔案。”李剛的語氣帶著一絲欣賞,也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洞察,“前三角洲成員,擅長小隊指揮和滲透,戰績輝煌。但三年前一次秘密任務後,你選擇了退役,並很快加入了黑水。那次任務,官方記錄是‘成功’,但有小道消息稱,出現了計劃外的‘附帶損傷’,一名身份特殊的平民死亡。雖然最後被壓了下去,但你似乎對此一直心存芥蒂。”
阮問的呼吸陡然變得粗重,這件事是他內心深處不願觸踫的陰影。
“卡爾正是利用了你這份‘芥蒂’,或者說,你認為的‘污點’,讓你覺得在黑水這類灰色地帶工作是一種……贖罪?或者至少是遠離那些需要承擔更多道德壓力的抉擇?”李剛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一樣剝開阮問的心理防御,“他給你相對‘干淨’的任務,讓你覺得還在可控範圍內。但我問你,阮先生,追殺另一群身份不明但顯然訓練有素的人,在別國領土上制造混亂,這真的比你在三角洲時承擔的任務更‘干淨’嗎?還是說,你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扮演著‘工具’的角色,用執行命令來麻痹自己的判斷?”
“夠了!”阮問低吼一聲,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波動。李剛的話,精準地刺中了他一直試圖回避的矛盾。
“不夠。”李剛平靜地搖頭,指了指頭頂,“听听上面的聲音。你的隊友,那些信任你、跟隨你的隊員,現在正因為你被我俘獲,而像無頭蒼蠅一樣,踏入一個精心設計的迷宮,浪費著寶貴的時間和精力,甚至可能觸發我們留下的非致命但足以讓他們失去戰斗力的陷阱。而這一切,本可以避免。”
他頓了頓,拋出了最後的砝碼“我知道卡爾給你的指令是‘必要時可清除’。但我也知道,在最後的交火中,你和你的一名隊員有機會對王遷和惡來開槍,但你們選擇了壓制而非擊斃。這說明,你內心深處對這場任務的正當性,並非毫無懷疑。”
阮問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李剛。連這種戰斗中的細微抉擇都被對方洞察了?
“別驚訝。”李剛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戰場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是情報。你們的猶豫,就是我的機會。現在,機會擺在你面前。合作,告訴我們卡爾在曼谷的完整網絡、他與巴色的具體交易內容、以及他們下一步的計劃。我可以保證你和你的隊員安全離開暹羅,甚至……可以渠道,讓你徹底擺脫黑水,開始真正屬于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繼續當一把被利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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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之……”李剛沒有說下去,但眼神掃過密室冰冷的牆壁,意思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他讓阮問意識到,不合作的後果不僅是個人安危,更是將外面那些仍在徒勞搜索的隊友置于更大的危險之中。
密室陷入死寂,只有頭頂隱約的搜索聲和阮問粗重的呼吸聲。李剛不再說話,給他足夠的時間消化這巨大的心理壓力。他知道,阮問這種受過嚴格訓練的人,硬扛刑訊或許能堅持很久,但在這種被完全看穿、心理防線被層層剝離、並且背負著隊友安危壓力的情況下,崩潰是遲早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上,代表黑水搜查隊的信號已經大部分集中到了廢棄船塢區域,似乎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正在呼叫更多支援。
終于,阮問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在椅子上,聲音沙啞地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李剛的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這盤棋,最重要的一個棋子,落定了。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興奮,只是平靜地對旁邊的記錄員點了點頭,然後對阮問說“很好,阮先生,你會為這個明智的決定感到慶幸的。現在,我們從卡爾•詹寧斯在曼谷的安全屋和通訊樞紐開始……”
審訊正式進入李剛的節奏。他問的問題極具針對性,往往在阮問交代出一個信息點後,他能立刻聯想到與之關聯的其他環節,並拋出更深入的問題,仿佛他腦中早已有一張巨大的情報網絡圖,只等阮問來幫他填充確認某些細節。這種遠超常人的信息處理能力和邏輯關聯性,讓阮問越發感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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