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曦的話似乎對那家伙起到了一些作用,他不停地對邵曦點著頭。
此時,一個一心求死卻又失去了自盡能力的人,唯一能寄希望的便是對手給自己一個痛快,而邵曦的這種威脅對他來說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慢慢地死去,就是要一點點地承受死亡之前所有的煎熬,這本身比死亡更加讓人恐懼。
“第一個問題,你們這伙人是不是麥吉德老國王派來的?”
那人一臉痛苦的表情,邵曦的問題剛剛問出口,他便連忙點頭算是回答邵曦。
邵曦見如此順利,也就不再廢話,直接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你們跟了這麼多天,是不是懷疑我們在尋找你們烏海國的皇家寶藏?並且在確認我們尋到寶藏之後,將我們抓回去交給麥吉德?”
躺在地上的人又是毫不猶豫地連連點頭,看來此時他所承受的痛苦讓他巴不得邵曦趕緊將問題問完,送他上路。
“你們發了幾只信鷹?都是在哪里發的?最後一只在哪兒?”
此時這家伙終于開口說話了,看來他是覺得邵曦的問題太多,已經急不可耐了。
“一共三只信鷹,已經送出了兩次消息,都是在烏海邊,一次是確認你們到了烏海,另一次是你們離開烏海,剩下最後一只在駝背的鷹架上,求求你們快殺了我吧!”
邵曦笑了一下,雖然面對別人的痛苦,他還這樣笑顯得很不地道,但誰讓對方先來招惹自己的?
既然惹到了自己,那便要承受應有的代價。
邵曦從挎包中掏出筆墨,又在那人身上撕了一塊布條下來,將筆蘸好墨汁遞到他手中。
面色有些冷酷地說道︰“最後一件事,按照我說的寫。”
邵曦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本人並不懂得西域的文字,而奈比海雖然認得幾個字,卻並不懂得如何書寫。
此時唯一能將自己的意思以西域文字的形式書寫出來的人也只有倒在地上的這個家伙,所以邵曦要在他臨死之前榨取最後的價值。
“烏海湖底,寫!”
那家伙拿著筆在布條上勾勾畫畫,寫了一串如同蚯蚓一樣的文字。
邵曦招手將已經把烏球兒從洞口推出來的奈比海叫了過來。
“你來幫我看看他寫的是什麼?”
在此事上,邵曦還是十分謹慎的,他不確定地上的這個家伙會不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寫。
若是所寫的內容是想向麥吉德報信的話,他也看不出來,所以干脆叫奈比海過來確認一下。
這個時候,邵曦心里想的是多懂一門外語有多重要!
奈比海接過那布條看了一眼,對邵曦說道︰“他寫的是烏海湖底,這是什麼意思啊?”
邵曦將那布條從奈比海手中接了回來,起身給了付彪一個眼神便拉著奈比海轉身走到了一邊。
付彪那邊已是直刀出鞘,瞬間便抹了那人的脖子,算是幫他解除了痛苦。
邵曦舉著手中的那塊布條對奈比海說道︰“你猜測得果然沒錯,他們的確還有最後一只信鷹,就放在駝背的鷹架上。
“我剛剛也問過,在此之前他們只向回傳了兩次消息,也就是說他們這一次是帶了三只信鷹出來。
“前兩次消息,第一次是說我們到達了烏海湖,第二次是說我們離開了烏海湖,那麼這一次是證明我們又返回了烏海。
“只要讓人相信我們兜兜轉轉最後還是確定了寶藏的所在之地就是烏海,他們傳回的消息中又沒有提到金屋山,那麼這里到目前為止知道的人就只有我們幾個。”
奈比海當然明白邵曦的意思。
既然前兩次的消息都是從烏海傳出去的,消息中並未提到金屋山,那麼如今將計就計,再次將老國王的目標引向烏海,金屋山這邊的取寶行動便不會引人關注。
奈比海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邵曦,低聲問道︰“邵公子,我是個西域人,也是烏海國人,如今發現了這麼重要的秘密,你為何不殺我?”
邵曦拍了下奈比海的肩膀,似是無意又像是有意地說了句“我不會輕易去相信一個人,你值不值得讓我信任,用你自己的行動來證明吧!”
這句話等于是告訴了奈比海,我不殺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但我讓付彪盯著你是因為我對你還不足夠信任。
能不能成為一個讓我信任的人,你要用自己的行動來向我證明。
機會我給你了,而且這是一次發大財的機會,若是你不能證明自己可以讓我足夠信任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威逼利誘!
威逼並不是一定要將刀架在對方的脖子上,而是要讓對方知道局勢在誰的掌控之中。
這世上沒幾個人願意放棄眼前的利益,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去賭一份未知的利益。
奈比海如果此時選擇背叛邵曦,將消息傳給麥吉德,他最終的下場也不會比現在更好。
一個知道烏海國皇家寶藏消息的人對于麥吉德來說,同樣是一個隱患。
奈比海從麥吉德那里能得到什麼,他並不確定,但是麥吉德最後也一定不會放過他。
既然要承擔的風險不相上下,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而且奈比海心里也深深地明白一個道理,假如自己選擇背叛邵曦,那麼麥吉德會認為他同樣也會背叛自己。
背叛這種事情只要做出了第一次便會永遠地被人記住,所以選擇背叛邵曦對奈比海來說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相反,若是自己盡心盡力替邵曦辦事,反而是最安全的。
邵曦這個雇主給他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他相信當一切事情都結束之後,就算自己得不到邵曦承諾的那箱黃金,至少也會放他一條生路。
畢竟邵曦是個中原人,當這些寶藏被運回中原之後,就算這一切的事情都被人所知,對于邵曦本人來說也已經構不成任何的威脅。
那麼邵曦也就沒有必要為了保守秘密而讓他永遠的閉嘴,但是麥吉德不一樣。
麥吉德是烏海國的國王,無論是否能夠得到這筆寶藏,他都要維護自己身為國王的尊嚴。
如果寶藏就這麼被邵曦弄走了,對于麥吉德這個國王來說是一件十分丟人的事情,丟人的事當然不能外傳。
若是他奪取了這筆寶藏,就等于是違背了當初自己公開許下的諾言,一個國王干出殺人奪寶這種事,自然也是不能讓人知道的。
那麼作為知情人的奈比海橫豎都是要被除掉的,最後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要從這個世上消失。
所以應該怎麼選,奈比海的心里比誰都清楚。
識時務者為俊杰,這句話並不是貶義的。
付出未必會得到對等的回報,但無私付出的前提是不應該遭到背叛。
以當下的這件事來說,奈比海作為一個烏海國人幫助自己的國王獲取這筆寶藏,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理所當然應該做的。
他在此事上能獲取多少回報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這麼做之後,是否會遭到背叛?
邵曦這一次請自己做向導出來尋找寶藏,麥吉德居然能夠派人背刺邵曦,為了這筆寶藏而違背當初自己的諾言,這個舉動本身就是一種背叛。
而在找到寶藏之後,邵曦並沒有選擇將自己殺死滅口,僅僅是謹慎地監視自己的行動。
到目前為止,雙方所做的事情已經讓奈比海看清了誰更可靠,就算是賭,他也願意賭邵曦的人品,而不願意去賭已經有過一次背叛行為的麥吉德國王。
此時,奈比海是不是烏海國人已經變得不再重要了。
將此事想明白的奈比海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從小到大他在烏海城內看過了太多的人間疾苦。
在利益交換的前提下,也許很多人能做到誠信,但當對方沒有了價值,所謂的誠信也不過是個笑話。
嚴格來說,自己現在對邵曦的價值並不大,能對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還信守承諾,奈比海相信這已經與利益無關了,而只是單純的出于信任。
奈比海不想辜負這份信任,他打算用行動向邵曦證明,他沒有信錯人。
奈比海將尾隨之人騎來的那十二頭駱駝都集中到了一起,也看到其中一頭駱駝背上的鷹架停著那只信鷹。
他將那信鷹從鷹架上取下來,隨手喂了些碎肉,對邵曦問道︰“這最後一個消息打算什麼時候放回去?”
邵曦抬眼看了看奈比海手臂上的那只信鷹,只是隨意地回了句“不急,做戲要做全套,我自有安排。”
這個時候付彪走過來,對邵曦一拱手說道︰“家主,這些尾隨我們的家伙如今已盡數喪命,回頭我便與烏球兒將他們掩埋掉。
“他們這十二個人騎了十二頭駱駝來,我是不是就不必再返回烏海城去找孫掌櫃偷偷買駱駝了?”
邵曦點了點頭,但還是對付彪囑咐道︰“的確是不用特地回烏海城買駱駝了,不過你還是要好好地查看一下這些駱駝才行。
“看看是否有些特別的標記,或是他們帶的行李是否有些特別之處,避免我們返回烏海城後被人認出這些駱駝的主人,凡事還是謹慎一些好。”
付彪應了一聲,點了支火把便去將那些駱駝一頭一頭地進行檢查,避免將來這些駱駝返回烏海城後引起他人的懷疑。
烏球兒這會兒倒也沒閑著,將那十二具尸首拖到一處,用那些人隨身的彎刀開始在地上挖起坑來。
說起來這幾天他干的都是力氣活,不是搬搬抬抬,就是挖坑掩埋,如今做起這些事情來已是輕車熟路,根本就不用邵曦再去操心了。
老吳坐在篝火旁,又將他的酒壺拿了起來,剛打開蓋子還沒等喝便開始發起了牢騷。
“這不是瞎折騰嗎?早知道這群家伙會送十幾頭駱駝來,我們出來的時候就應該直接帶一筆寶貝出來。
“這下子可倒好,又要再返回去,這樣來來回回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邵曦笑著說道︰“你別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給你白送了十幾頭駱駝,你還不滿意?
“若是讓付彪回烏海城去買駱駝,我們就要在這里待上很長一段時間,到時候還不是來回折騰?
“如今能這樣已經不錯了,你老家伙別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老吳是要發牢騷,可邵曦卻要跟他講道理,搞得老吳很無趣。
于是轉移話題對邵曦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再進洞?里面的這些金銀財寶,我們這一趟要取出多少來?”
邵曦略微想了一下,似乎是在算計著什麼,隨即開口說道︰“折騰到現在應該都累了,都歇一歇,天亮以後我們再返回洞內。
“這一趟至少除了我們自己要騎的駱駝之外,將其他的十一頭駱駝全部裝滿,其中的一駝送給孫立昌,另外的十駝讓付彪帶回大梁城。
“將其中的五駝送給章煥智,另外的五駝給皇帝老小子過過目,免得他以為我這一趟出來是游山玩水的。”
老吳一听就樂了,忍不住對邵曦嘲諷道︰“這不是自己的東西送起人來就是大方,以前送人家錢財都心疼,現在居然成駝的送,你這算不算慷他人之慨啊?”
邵曦听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回嘴道︰“什麼叫送別人的東西?只要小爺我想,這山里的東西都是我的,可眼下這不是吃不下嗎?
“往回折騰這些東西與其求爺爺告奶奶,還不如讓他們自己先嘗到甜頭,到時候都不用我操心,他們自己比我都來勁。”
老吳樂呵呵地看了一眼邵曦,這小子如今深諳利益捆綁之道。
不管是蕭常毅還是章煥智,又或者是此趟出來一路同行的孫立昌,就算是作為向導的奈比海,他采取的都是利益加碼逐漸捆綁的辦法。
將這些人的利益逐漸與自己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很多事情如今就算他自己不操心也自然會有人站出來替他操辦。
這小子的為官之道,為人之道與當年的莊主相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老吳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擔憂。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邵曦在蕭常毅面前風頭出得太多,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