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知道小女娃大多小心眼，受了委屈便要向大人告狀，為自己討公道。
沈圓圓找沈皇後來主持公道，是孩童的心性。
就算如此，他對她僅存的喜歡，蕩然無存了。
丫丫就不是喜歡告狀的孩子。
沈四夫人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也知道自己的女兒跟人家親閨女根本沒法比。
她把女兒拽到前面，冷厲道︰“圓圓，跪下向小公主道歉！”
沈圓圓倔強地把小嘴撅到天上去，就不！
她從小到大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寵在心坎，不曾有過半分不順心。
她一直認為，只要她哭得大聲點，或是堅持下去，姑母和姑丈就會妥協，就會哄她對她好。
而且，這麼多人看著呢，她絕不能低頭！
絕不能輸給這個討厭的臭女娃！
只要她干掉臭女娃，以後她就能踩在臭女娃的頭上肆意踐踏、作威作福！
沈四夫人見女兒半分眼力見都沒有，用力地打她的小手、胳膊。
“陛下的小公主金尊玉貴，所有人都要對她畢恭畢敬，你怎麼能對她不敬？還不速速道歉？！”
“就算小公主有錯，那也是你的錯。圓圓你再這麼任性，娘親就帶你出宮！”
她疾言厲色地說著，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听見。
沈圓圓何曾被娘親這樣打罵過？
她哇哇大哭，抱住沈皇後傷心害怕地嗚咽。
沈皇後溫柔地哄她，先讓她停止哭泣。
幾個少年走過來。
蕭景珩正要開口，卻听見某人先開口了。
“沈四夫人這話的言外之意是，小公主欺負了令嬡。”
蒼凌舟眉宇清寒，冷峻的下巴稍稍一轉，便迫出一股讓人心膽俱裂的威壓。
沈四夫人心虛地沒接話。
很多人都听出沈四夫人話里的爆點。
這是引導眾人先入為主地認定，小公主有錯，卻以身份和權勢欺壓別人。
“小公主和令嬡之間發生了什麼，應該有不少人看見。”蒼凌舟清冷道。
“你們看見了嗎？”蕭景珩問藍七七那些小女娃，又問其他人。
楊疏桐和藍七七等小女娃，七嘴八舌地說著。
還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也作證，是沈圓圓太過蠻橫無禮，不僅口頭欺人，還動手在先。
沈四夫人低頭道︰“就算有人知道真正的真相，也不敢說出來，畢竟，誰也不想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這番話明明白白地挑釁——
得罪小公主就是得罪陛下。
知道真相的人選擇閉嘴，明哲保身。
不少人竊竊私語，這沈四夫人也是挺剛的！
“朕絕不容許任何人欺負丫丫！”蕭晏龍顏震怒，“朕也相信，丫丫不會無緣無故地欺負人、打人！”
“皇後，你怎麼看？”他森冷地看向沈皇後。
眾人安靜如雞，不敢喘大氣。
陛下思女成狂，如今有了親閨女，可不就是無腦寵娃嗎？
而陛下這麼問，明擺著是要把皇後娘娘架在火上烤。
倘若皇後娘娘的回答稍有偏頗，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陛下，雖然臣妾和丫丫相處不過數日，但瞧得出來，丫丫是善良天真的好孩子。”沈皇後說的是真心話，“圓圓自幼得沈家上下寵愛，任性蠻橫慣了。許是她看見丫丫戴著一只金鎖，又不認識丫丫，以為丫丫的金鎖來歷不明……”
“沈家對圓圓疏于管教，臣妾定會從嚴教導圓圓。”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也暗戳戳地維護沈圓圓一二。
可是，沈四夫人不高興了。
這不是直接把屎盆子扣在圓圓頭上嗎？
“陛下，皇後娘娘，圓圓時有任性蠻橫，但不會無端端地欺負人。圓圓年幼，但也不能平白無辜地遭受冤屈。”
“怎麼？你親眼看見丫丫欺負你閨女嗎？”蕭晏怒不可遏。
“她沒看見。”丫丫奶聲奶氣道。
沈四夫人閉口不言。
有些話，點到即可。
蒼凌舟忽然問道︰“沈圓圓，小公主為什麼欺負你？”
沈圓圓覺得機會來了，氣呼呼地指控︰“她看見我戴著金鎖，罵我沒資格戴金鎖，還誣蔑我偷金鎖。然後，她打我、踹我，好疼呢……”
說著，她擠出了一滴淚。
“你有沒有說謊，老天爺都看見了。”蒼凌舟清冷道，“若你說謊，老天爺會把你關在一間黑暗的房間里，一二十只耗子爬到你的身上咬你……”
“啊！”她飽受驚嚇地抱住娘親，“不要……不要！”
“圓圓別怕，小世子騙你的。”沈四夫人溫柔地安撫閨女。
蒼凌舟掩在廣袂里的兩指悄然一動。
忽然，沈圓圓察覺到有什麼東西鑽進衣裳里，還咬她。
她駭懼地蹦跳︰“啊！有耗子咬我！”
蕭景珩打趣道︰“做了虧心事，耗子來咬你。”
沈四夫人想跟閨女說，根本沒有耗子，耗子也不會青天白日地跑出來咬人。
可是，沈圓圓好似真的被咬了，不僅張牙舞爪地蹦跳，還在身上亂抓亂撓。
再這麼下去，她會做出不合禮儀的舉動。
沈四夫人正要制止她，她卻嚇得魂不守舍，哭唧唧道︰“耗子不要咬我……是我，她沒有罵我，是我先罵她的……”
蕭景珩冷哼︰“終于真相大白了。”
沈四夫人面色慘白。
沈皇後躬身行禮，“陛下，圓圓自幼被沈家寵壞了，臣妾會跟兄長說，從嚴管教圓圓。”
蕭晏非常不悅，“管教不好，就不準她進宮！”
從前有多喜歡沈圓圓，現在就有多嫌棄。
沈四夫人身子一晃。
對于五歲小女娃來說，這是多麼殘酷的懲罰！
上至宗親勛貴，下至平頭百姓，都會議論圓圓，各種難听的挖苦、辱罵會淹沒圓圓。
“姑丈，圓圓錯了……圓圓向丫丫公主道歉。”沈圓圓哭啼啼地跪下，淚眼婆娑地懇求，“丫丫公主，剛開始我不太喜歡你……但以後我不會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你心術不正，長歪了，必須乖乖地听從長輩的教導。”丫丫坐在蕭晏的腿上，奶聲奶氣道，“今日你可以留下來玩，以後改正了才能進宮。”
沈圓圓哭著點頭。
沈四夫人帶閨女到沈皇後的寢殿，給閨女收拾儀容。
思洛雪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稚嫩的眉目浮現出陰鷙的戾氣。
沈圓圓，倒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