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孤星幾點，金色的晚霞失去光不再斑斕，這片荒寂之地，偶爾還是有幾座孤零零的石雕化成嶙峋的尖峰。
向西的路，再一次被茫茫的戈壁沙漠阻擋，風化削尖的山頂，一道身影孤零零地站著。
鏡月已在此地久候三天時間，那個曾經約好的少年依舊沒有出現，但她臉上依舊沒有任何不耐之色，仿佛篤定少年一定回來。
一陣風吹過，東邊的天空出現幾道極光，大地波動的氣息如龍吟傳至又消隱無蹤。
“姬家老祖贏了嗎？”
鏡月皺眉，明明他們是一同乘戰船而來，卻似乎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但僅僅過了數十息，女子便感應到什麼，轉身看向東邊的天空，蒼穹星映之下，少年的身影飄忽而至，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出塵。
“逍遙游。”
鏡月雙眸冰冷，以她的見識，當然認出來顧余生此時施展的遁術，正是儒道皆達的莊聖所著逍遙游，儒家和道家的修行者皆可修行此術。
然真正將此術修煉至顧余生這樣地步的人，少之又少。
僅僅數個呼吸間，顧余生颯然而至。
“你來遲了。”
鏡月冷哼一聲，想要以此獲得更多的話語權。
“抱歉，來遲並非我意。”
顧余生保持丈許距離，不卑不亢，他的身上，沒有一絲和人戰斗過的痕跡，也沒有任何的靈力波動，即便鏡月是潛在的敵人，他的目光也足夠平靜。
而這種超乎尋常的平靜和淡然，反倒讓鏡月有些琢磨不透，她不明白，為什麼再一次相見，不過是隔了三天時間而已，為何眼前的少年，已讓她感覺到足夠的壓迫，有一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感。
他進步了。
自己在原地踱步？
修行之快，竟如此令人心生畏寒！
“姬玄真呢。”
鏡月看不透眼前的少年，或者說，少年就是一汪平靜的水，她無法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走了。”
鏡月聞言，暗自松一口氣，但她暗自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難道在自己的潛意識里，認為姬玄真會輸，甚至會丟掉性命？
有這種想法，豈不是也將自己放在了低矮之處。
“這不可能。”
鏡月一臉不相信，質疑其真假。
顧余生並不想做任何解釋︰“還是談談時沙之地的事吧，你能等三天，說明去往此地對你十分重要，時沙之匙也的確在我手上。”
顧余生掌心一翻，那一把散發出時間銀紋氣息的鑰匙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擺著。
鏡月看見鑰匙的剎那，幾乎下意識地去爭奪，可她的手抬到一半，又很識趣地縮了回去。
這時，顧余生微微凝目看向山的那頭︰“你不會也想要趁機奪取吧？”
鏡月瞳孔劇烈一縮，震驚之際，遠處的黃沙如同蜃景變化，化作一把千丈之巨的鯨鯊妖劍，妖劍華光重塑，一點點落在妖聖驚鯢的背上。
“閣下潛伏在此，莫非也想行螳螂捕蟬之事？不要小看了他人。”
鏡月手一抬，無數銀色的尖錐刺向妖聖驚鯢，其手段華麗，十分耀眼，但其真實，只是為了掩蓋她內心的慌亂，她在此靜候三天，竟一點也沒有覺察到不遠處有敵人潛伏。
她身為上界巡查使，自忖一身修為不輸金廣沙閆等人，更是暗中修得道門天宗的秘術，然一旁妖修斂藏，她卻不知道。
更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顧余生一到此處，立即感知到妖聖驚鯢的存在，她的內心第一時間生出這兩人會不會暗中勾結的荒唐想法，但很快被否定，畢竟背劍人這個身份，不容懷疑。
也就是說，她自己引以為傲的天宗感應之道，甚至神識方面的優勢，在顧余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此子，神識究竟強到什麼地步？】
不僅是鏡月，隨手以妖氣將冰錐蕩飛的驚鯢，內心也生出同樣的想法，他的確是想要伺機而動，看能不能當黃雀，可沒想到顧余生一至，就發現了他。
驚鯢魁梧的妖軀在黃沙中踱步靠近，崎嶇的山路在他腳下如履平地，“我哪敢小看鏡道友，只不過我與你的目的相同，利益也相同罷了。”
“看來金廣低估了你的野心和智慧。”
鏡月眯了眯眼楮，對驚鯢也頗為忌憚，好在她敏銳的捕捉到，現在三人之間剛好形成微妙的平衡。
驚鯢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深邃的腳印，目光盯著顧余生，邊走邊將背後的劍握在手上，最後在離顧余生還有三丈時，將歸鞘的妖劍指著顧余生的眉心，說道︰
“在小玄界，妖族與人族有千年血仇，萬年舊怨，在這一段漫長的歲月里，兩族之血都可各自匯聚成河，夫子當年沒能了結恩怨，我也沒有這個能力。化解是不可能化解的，但若要本座堂堂一代妖聖听命于所謂的長生使者，要殺誰就殺誰，豈不是很沒面子？喂，人族小子，把時沙鑰匙交給我如何？”
驟然的殺意自妖聖驚鯢身上爆發，瞬間傳至妖劍，銳利的劍氣讓鏡月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她打量劍尖指著的顧余生，對方巋然不動，不知道以什麼方法擋住了這般可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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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這兩人要大打出手？
鏡月心里迅速盤算，如何在這二人中尋找利益點。
“拒絕。”
顧余生將鑰匙握在掌心，卻沒有御劍出匣的動作。
“哼，本座就知道會這樣。”驚鯢反手將劍重新掛在後背，“果然已經嚇唬不住你了。”
驚鯢站定，三人之間形成一個默契的品字站位，他雙手抱懷，目光看向顧余生和鏡月，開門見山道︰“打打殺殺終歸會厭倦，來談談合作吧，我已經找到了一處通往其他大陸的空間節點，不過那邊有暗界存在，空間節點也很不穩定，僅僅靠一個人的力量，恐怕要承擔很大的風險，不如暫且放下仇怨通力合作如何？”
“所謂的暗界，不過是一些常人無法捕捉的魂靈在作祟而已，我為何要和閣下合作？”鏡月一臉高冷，“你在小玄界，被尊稱為妖聖，可在這大世之中，你只不過是逃出三魂殿的一只魂獸罷了，三魂殿對你的懸賞，價值可是極為豐厚，再者，長生使金廣下落不明，天道盟諸多人隕落，總得有一個交代才行，顧余生，你意下如何？”
鏡月說話間，將目光移向顧余生，許多未盡之言，相信顧余生能夠領悟，她要和顧余生聯手殺死妖聖驚鯢，並非是剛才驚鯢在一旁伺機而動觸及了她的逆鱗，而是深思熟慮的考量。
她雖然身份尊崇，但已經數次出行任務不利，回去之後將要受到極大的責罰，但若能趁機將驚鯢擊殺，將其帶回去，無論是交給三魂殿，亦或是交給長生界的執法者，也能將功贖罪，最最重要的，是金廣的離奇‘死亡’，讓她內心無比畏懼，作為長生界布在太乙世界的棋子，她也急需擺脫自己的命運。
當然，鏡月的盤算，也是篤定了顧余生背劍人的身份，注定了要與妖族為敵的，他年顧余生回去，殺死驚鯢一事，亦足夠讓他揚名天下。
原本互相提防穩定的三人，氛圍陡然變得肅殺。
驚鯢目光冰冷，氣機已然鎖定鏡月，他見顧余生沉默，神色也漸漸變得凝重︰“顧余生，你可知道，你的娘子並非狐族女子所生，更不是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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