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玲她們去練習室練完第二天。
我下定決心和柿原堂本談一談,去了學校。
不過————。
「啊?沒來?」
「是啊,也沒聯系,我有點擔心」
教室里不見柿原的影子,我便來找堂本確認,但也只知道他今天沒來學校。
二階堂和野木似乎也不知道原因,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佑介沒事吧?我記得他爸媽都在國外,要是生病了就糟了……」
說起來我在三方面談的時候听說過這件事。
如果真的生了病,他很有可能正孤立無助。
「……凜太郎,放學後能陪我一趟嗎?」
「好啊,是去看望佑介君吧?」
「是啊。那家伙雖不至于柔弱,但也怕萬一……」
他也有可能是因為其他事沒來。
不過我記得他最近狀態不怎麼好。
臉色很差,精神也很消沉。
有這麼多征兆,生病的可能性還是更高一些。
「二階堂,我今天應該沒辦法幫忙了,沒事吧?」
「嗯,大家都很積極,一天而已,完全沒有問題。反倒是麻煩你去照顧柿原君,沒有他就必須換我負責管理……」
柿原這個文化祭執行委員不在,助手二階堂就必須出面領導大家。
既然準備不能停,她就不能離開這里。
「咱今天留下來幫小梓。他要是身體不舒服,去的人多了也不合適,留在學校咱也能幫上忙」
「嗯,就這樣吧。那我們兩個去一趟藥店再去佑介家,可以吧?」
堂本這麼問,我點了點頭。
買上運動飲料、藥之類的送過去,應該不會白跑。
話說得差不多的時候,第一節課的鈴聲剛好響了起來。
我們打了一聲招呼便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課上有了獨自思考的時間,我心中不禁涌上了一股難以言說的不安。
(不會就這樣文化祭當天也來不了吧……?)
我張開左手,目光落在了指尖上。
雖說只有一個月,但也長出了老繭————我每日練習貝斯的證據。
第一天起的水泡第二天就破了,還出過幾次血。
時間雖短,但這上面一點一點累積著我的時間。
我似乎是在怕這些時間白白浪費。
◇◆◇
我把詳細情況告訴經常一起準備文化祭的雪緒,和堂本出了校舍。
他領著我坐上電車,在第五站下了車。
這個車站離學校很近,我也曾從這里出站走過幾次。
話雖如此,也並沒有熟悉到對這里了如指掌,自然也不知道柿原的家在哪,因此只能依靠堂本。
「……就是這了,他家還是這麼大」
「哇……」
我們在住宅街走了大概五分鐘。
堂本指的地方是一棟三層豪宅。
與周圍的獨棟住宅相比要大上一圈。
看來他父母在國外工作並不是空穴來風。
我們推開院牆上的格子門,站在了家門前。
堂本按下旁邊的門鈴,隨後家里傳來了鈴聲。
我們等了一會兒,但沒一個人出來。
「……難道他不在?」
「他要是生病了,很有可能在睡覺」
「唉……沒辦法了」
堂本從包里拿出鑰匙,插進鎖孔擰了一下。
擦一聲,家門的鎖就這樣被打開了。
「我和佑介的媽媽很熟。他們雖然對佑介很放心,但怕他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生病,就給了我鑰匙。肯定就是為了這個時候用的」
堂本打開門,我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听到男生獨自一人住在這麼豪華的宅子里,我原本以為會無處下腳,但里面卻整潔到顛覆了我的想象。
堂本說他們雇的保姆會一個星期來打掃一次。
「這里就是佑介的房間了」
我們上了二樓,來到走廊盡頭,堂本指著面前的門說道。
順帶一說,我們已經確認過柿原的鞋子在門口,知道他在這個家里。
「喂,佑介!你在不在?」
堂本稍稍扯開嗓門朝里面問,隨後里面傳來了人挪動的聲音。
「呃……龍二嗎?」
「嗯,能進去吧?」
「嗯……進來吧」
房間里的聲音確實是柿原的,但卻沒有平日里的精神氣。
一听便知道他身體不舒服。
「那我們進去了」
走進房間,床鋪、寫字桌、以及一張放著電視和電腦桌子映入眼簾。
全都打掃得整整齊齊,沒有臭味。
「凜太郎也來了……抱歉,沒聯系你們」
「這也沒辦法……你身體怎麼樣?」
「早上醒來之後我就打的去了趟醫院,問題不嚴重。說是沒得什麼病,還問我是不是太累了」
累的啊。
我害怕的事似乎化為了現實。
「那麼忙肯定會累壞身子」
堂本看向寫字桌上的文件,這麼說。
那份文件上清楚寫明了班級的預算以及日程相關的內容。
「嗯……高年級問能不能再削減一下預算,我就一直在思考有沒有能節省的地方。主要是衣服太貴,我就打電話和業內人士交涉了一下……哈哈,要是做得更好一點就不會這樣了」
柿原面露歉意,這麼說。
與之相對,堂本則是面露苦澀,握緊拳頭低下了頭。
「佑介……那個時候罵你是我不對。你這麼忙,是我考慮不周」
柿原接受了他滿懷誠意的道歉,害羞地搔了搔臉頰。
「也……是我不好。你們願意幫我忙,我再累也不該對你們那麼敷衍」
不過————。
說到這里,柿原面露不甘。
「我還是很不安。你們幫了我這麼多,我要是告白失敗就真的太對不住你們了————不,說實話,要是費了這麼多辛苦還是被甩,我就太丟人了。我應該就是在害怕這個」
柿原自嘲般地笑了笑。現在的他不是我想象中的超人,而是一個害羞的普通少年。
「……那就別告白了」
「唉?」
看到柿原這副模樣,這句話我脫口而出。
兩人一臉驚訝看著我。
「就是因為滿心想著告白才會被壓垮,上了舞台再想要不要告白也不晚」
除了我們,其他人誰都不知道柿原是想為了向二階堂告白。
要是害怕,就不告白了。
要是能鼓起勇氣擺脫恐懼,那就放聲說出來。
選哪個都是柿原的自由。
說到頭,告白並非必做不可。
「……說的沒錯。確實不應該憑著義務感這麼做」
堂本表示同意之後,我看向了柿原。
隨後他就像是放下了什麼,臉上有了精神。
「嗯……也對,我可能確實有一種奇怪的義務感,這或許也讓我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她了」
人被義務感壓垮忘記原本的目的並不罕見。
柿原是真的喜歡二階堂,但忙碌和壓力這份感情變得淡漠,奪去了他期待的余力。
接下來就該說出我的真心話了。
「我……終于明白拿起樂器和別人合作是這麼開心,我想我們三個人一起登上舞台」
所以————。
「我希望你不要再說就此作罷」
「……!」
這是我的真心話,也是我的任性。
于我而言,第一次對他們說出真心話需要很大的勇氣。
我之所以能夠鼓起勇氣,多虧了昨天和玲她們一起練習。
那段時間真的很快樂,所以我也想和他們度過一段相同的時間。
「只為了享受舞台不行嗎?告白……就先忘了吧」
「……凜太郎」
「都努力到這一步了,鬧上一番也不會遭報應才對」
「————嗯,你說的沒錯」
如果這能給他些許安慰就好了,就面前的笑容來看應該很有效果。
我在心中向邀請我一起演奏的夏音表示感謝。
要是那家伙下次來我家,我就給她做隻果派。
◇◆◇
「柿原君在不在!?」
我們正在教室準備文化祭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三年級學生。
她似乎在找柿原君,在教室來回張望。
「啊!二階堂!你知道柿原君在哪里嗎?」
「呃……柿原君今天身體不舒服休息了」
剛才堂本君來了消息,已經知道柿原君是生病了。
我把這些話原原本本告訴她之後,這位學姐就仿佛見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啊,真的假的……」
「怎麼了?」
學姐困惑地撓了撓頭,語氣尷尬地說道。
「呃,就是……我想和他商量一下預算的問題。柿原君很擅長這方面的整理計算,大家都很依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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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她應該是覺得是他們太依賴柿原君,讓他累倒了吧。
這樣的話,她會覺得愧疚也就合理了。
「……再優秀也不能光靠後輩。不能把考試當借口,我們會自己努努力」
學姐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教室。
我很早之前就覺得柿原君很厲害,能被學姐學長依賴到這種程度,讓我再次認識到他不是普通人。
自己的朋友被人夸獎,讓我也有些自豪。
「小梓!你來一下!」
「唉……?怎麼了?」
穗花突然叫了我,我走向了教室的一隅。
兩位同學原本一臉為難,看到我之後松了口氣。
「他們是負責采購的,說是當天要買的東西和預算有些對不上。要是增加預算就需要減少材料費,不知道該怎麼辦……」
「預、預算對不上?」
糟糕了。
我完全不了解預算相關的事,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和很重要的錢掛鉤,因此我無法隨意作出指示,要是能有什麼好方法就好了————。
「……抱歉,我不清楚這些事。等柿原君回來之後我問一下,你們能等一等嗎?」
「嗯、嗯。抱歉,莫名就慌起來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把問題往後拖。
班上用的預算必須向老師報告,所以也不能拖太久。
最讓人難受的是這種時候只能等柿原君回來。
「二階堂!廣告看板的材料在哪?」
我剛走開,一個男生額頭冒汗,氣喘吁吁地就跑了過來。
「唉!?啊、呃……應該放在多功能室吧」
「這樣啊!謝啦!」
他說完這句話,慌慌忙忙就跑出了教室。
還沒等我提醒他不要在走廊奔跑,他轉眼就消失不見了。
「二階堂!油漆用完了,該去哪里找!?」
「呃……體育倉庫應該會有」
「謝謝!」
一個女生問完油漆的所在之後離開,緊接著班主任春川老師又過來了。
「柿原————啊,對啊,他今天休息。二階堂!能過來一下嗎?」
「啊,是!什麼事?」
「有一場文化祭執行委員的會議,我希望你能參加一下。去听一听就可以了」
老師告訴我只需做做記錄,我跟著她前往了開會的地方。
走進教室,教室里大部分班級都到了。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我身上。
「春川老師,柿原君今天沒來嗎?」
「唉?嗯,是呀……怎麼了?」
「就是……呃,平時都是柿原君在算賬,今天不知道該怎麼辦」
學姐一臉愧疚地搔了搔臉頰。
我這一路上驚訝不已。
我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柿原君的名字,大家都在仰仗他。
近在咫尺的他不知何時成了這個學校里受眾人仰仗的人。
這讓我很自豪,同時————又覺得很愧疚。
(我本應知道……他沒有堅強到能肩負這麼多的期待)
堂本君說柿原君被疲勞壓垮了。
這便是代表他是這麼地忙。
這期間,柿原君一次都沒有依靠過我。
————不,這是我的借口。
沒有注意到柿原君到了極限是我不對。
「是累壞了嗎?但前幾天看起來還挺精神的」
「他那麼忙,累壞不是正常的嗎?」
「啊……說的也是,感覺挺對不住他的」
學長學姐們都對柿原君感到愧疚。
我突然才想到。
我為什麼不知道他會努力到把自己的身體壓垮呢?
不是因為我沒有關注他。
至少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比這里所有人都要長。
————假如。
假如是他自己不想讓別人發現呢……?
『你要多留意一下佑介君』
我在心中反復思考志藤君說過的這句話。
當時我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現在我有些明白了。
我必須看著的不是志藤君。
他什麼都做得到。
他有種成熟的氣質,讓人不禁想依靠他,這讓我很憧憬。
雖然我確實被他吸引,但我更多的是想要變成他那樣。
所以我才想接近他。
我覺得只要在他身邊,我就一定能像他一樣成熟起來————。
「……」
注意到這點之後,愧疚感讓我心中一緊。
我為了讓自己成長,利用了他。
在無可挽回之前注意到真是太好了。
……不,他讓我注意到這一點真是太好了。
志藤君直到最後還是這麼厲害。
霧靄散去,我的腦海里浮現出了柿原君平日的面龐。
一年級剛開始的時候,每當我在補習班回家的路上被可怕的人纏上,他就一定會來幫我。
但他的樣子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白馬王子。
因為他太勉強自己了。
為了面對這些,他抑制住自己的恐懼,控制住了隨之而來的眼淚。
他並不是無所不能王子,一直都是一個拼勁全力的溫柔英雄。
我想幫他,所以才渴望變得成熟,變得強大。
雖然他愛哭的毛病不知何時消失不見,成為了受眾人仰仗的存在,但我應該知道————。
我知道柿原佑介這個少年總是會在我面前裝樣子。
也知道他總是會為此勉強自己,此時此刻正在被疲勞壓垮。
還知道他在我面前裝樣子的意思。
「……不好意思,老師。我有些急事」
「唉?怎麼了?」
「非常抱歉!我個地方要去!」
「唉、唉!?二階堂!?」
春川老師為難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邁著比平時更大的步子走在了走廊上。
我無視掉朋友的招呼,穿過校門,跑了起來。
我不是想告訴他什麼,也不是想對他說些什麼。
我現在————只是想見到他。
◇◆◇
「————感覺時間也差不多了」
听到堂本這麼說,我看了一眼手機,時間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
即使現在回到學校,想必也已經放學了。
「抱歉,你身體不好還和你說了這麼久」
「沒事。多虧了你們,我現在輕松了很多。你們能和我說這些反倒是幫了我」
雖然柿原這麼說,但在這個房間里和他聊了兩個鐘頭還是讓我覺得愧疚。
他這個病可以說是打心上起的,能幫助他恢復精神也好,不過體力就沒辦法了。
「以防萬一,我明天再休息一天,後天再去上學」
「嗯,我們等你」
「……謝謝你們,就是……」
柿原一開始有些難以啟齒,不過他下定決心點了一下頭開口道。
「等我恢復過來,能再陪我去練習室練習嗎……?」
听到這個問題,我和堂本看了對方一眼。
我們原本就是這個打算,他一臉鄭重這麼說,讓我們覺得有些奇怪。
我們控制住快要笑出來的表情肌,一臉認真地看向了他。
「我再去預約一次,你要是再敢吊兒郎當的,我可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我還是新手,不過我到時候可要跟著龍二君一起發火。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們故意留下狠話,柿原滿臉愧疚,但還是帶著些許開心撓了撓頭。
「好,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了!後夜祭正式上場的時候可要大鬧一番!要當我們是最享受其中的人!」
「最享受其中啊……也是,能享受的人才是贏家」
「好啊!那就……大鬧一番」
堂本和柿原滿腔熱血,把雙手舉了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青春嗎?)
如果是就好了。
跟他們一起去泳池的時候很痛苦,現在卻很舒暢。
能是如此,自然不會感到不快。
我心里想著這些,也把手舉了起來。
不過羞恥感還是更勝一籌,比他們兩個要收斂一些就是了。
「再見,我們就回去————」
就在這時,柿原家的鈴聲響了起來,打斷了堂本。
似乎是有人來了。
「客人?」
「嗯……也沒有人說過要來……我也沒從網上買過東西……」
先確認一下是誰來了吧。
我站起身,走向了房間門口。
「反正都要回去了,我和龍二君去確認一下吧?如果是上門推銷的,就把人趕走」
總不能讓病倒的人來做這件事。
「嗯,謝了。可以交給你們嗎?」
「好啊,交給我們吧」
我們判斷正好可以回去,做好離開的準備出了房間。
穿過走廊,我們前去確認攝像頭的畫面,隨即便看到一個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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