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拉一行人的遺物收集工作正要迎來尾聲。
在最靠近予野冢車站遺跡出入口的通道上,裝滿遺物的紙箱堆積如山。幫派的孩子們收集到的遺物已經多到如果全裝進拖車貨櫃,就幾乎沒有空間讓孩子們乘坐。
接下來只剩將這些全部搬到地面上,堆到貨櫃中然後出發。听到謝麗爾這樣報告,高于預期的成果讓阿基拉眉開眼笑。
「很好。那就把遺物裝上車,馬上回去吧。」
「照明還設置在里頭,要怎麼處置?」
「就這樣放著也無妨吧?我們下次再來之前,這個出入口還沒被發現的話,還能重復使用。」
「我知道了。那就先關掉就好。」
「對,拜托了。」
謝麗爾離開阿基拉,去對部下發出指示。
「謝麗爾。」
阿基拉叫住了謝麗爾,她轉過頭後,阿基拉有些害臊地笑了。
「還好有你幫忙,謝了。」
謝麗爾一瞬間露出吃驚的表情,隨後回以非常開心的笑容。
阿爾法表面上以平常的微笑不著痕跡地詢問︰
『阿基拉,你好像很高興。』
『當然高興啊,有那麼多遺物耶。就算謝麗爾他們只是亂選一通,有一半都是垃圾,光是剩下那一半也能換到很龐大的金額才對。有個5000萬歐拉姆我也不驚訝。』
『只是這樣?』
『什麼叫只是這樣……5000萬耶。哎,還沒確定能賣到5000萬歐拉姆,也許要開心還太早了。不過應該值得期待吧?』
阿基拉高興地回答。回答的內容與阿爾法擔憂的問題在方向上有所不同。
于是阿爾法暫且收回了擔憂。隨後她像是要刺激阿基拉的不安,別有用意似的微笑。
『要期待是你的自由,但在真的換到錢之前,最多只能心懷期待。憑你的壞運氣,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
這句話無謂地激起了阿基拉的不安,以僵硬的表情顯露在臉上。盡管他知道阿爾法只是捉弄他,但因為至今的經驗,他也難以一笑置之。
『……阿爾法,你就別講這種話了吧。』
『阿基拉,提高警覺。』
『我說了,在回到家之前不會放松警戒,不要這樣沒事就害我不安……』
這時阿基拉注意到阿爾法嚴肅的表情,立刻切換意識。
『有敵人?是怪物?』
『不,是車。剛才刁難你的那些人回來了。』
『真的耶。到底是回來干什麼?』
『我不知道,所以需要提高警覺。』
『說的也是。』
阿基拉對謝麗爾告知狀況後,再度坐上車,想避免柯爾貝等人靠近。
◆
阿基拉在距離謝麗爾他們一段距離處停車,靜觀柯爾貝他們的動靜後,柯爾貝等人和上次一樣停下車,三人來到阿基拉面前。
「有什麼事?」
阿基拉露骨地顯露戒心,如此說道。牛馬便打趣般笑道︰
「別這麼提防嘛。剛才是我不好,有筆好生意要跟你商量。」
阿基拉的語調從警戒轉為警告。
「你以為我會听?快滾。」
牛馬受到震懾般後退一步,半舉雙手。
「不要這樣嚇人嘛。生意就由這邊的戴爾和柯爾貝跟你談。我只是來跟你道歉,好不好?」
戴爾傻眼般輕吐一口氣,以歉疚的態度面對阿基拉。隨後柯爾貝面帶苦笑,加入對話。
「我是柯爾貝,他是戴爾。至于旁邊那個叫牛馬的笨蛋,你用不著理他。」
「好過分。」
「你閉嘴。哎,總之希望你先听我們講完,不行的話我們馬上就回去,沒打算和你爭執。」
接著戴爾以態度表示道歉的意思,繼續說︰
「不好意思,剛才那個笨蛋干了蠢事。我們帶來的提議也算是想對你賠罪,不想給你帶來更多麻煩。希望你先明白這一點,听我們說完。」
從戴爾口中听完了牛馬的提議內容,阿基拉臉上納悶的神色更濃了。
『阿爾法,你覺得他是說真的嗎?』
『至少看不出說謊的跡象。可以視作他確實發自內心這麼說。』
『其他人呢?』
『實際問問看吧?』
阿基拉對牛馬投出尖銳的視線。
「剛才他說的,是真的嗎?」
于是牛馬試圖敷衍般面露苦笑。
「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信吧?你去問旁邊那兩個人吧。我說是真的,你就願意相信的話,要我說幾次都可以,但你會信嗎?」
「不可能。」
「對吧?」
柯爾貝嘆息,要求牛馬退後。
「你先閉嘴。哎,我們也覺得不好意思,不過這並非純粹出自善意。不管是幫忙拖行或護衛,都想要報酬。當然了,你可以先把這個笨蛋造成麻煩的部分當作打折扣掉,怎麼樣?」
『阿爾法。』
『他也是說真的。』
『這樣啊……』
阿基拉有些傷腦筋。對實際上車輛並沒有發生故障的阿基拉等人而言,柯爾貝他們的提議只是多管閑事。
但是對方出自善意與致歉而提議,正常來想也沒有理由拒絕。而且在荒野動彈不得的狀態下,拒絕似乎也很不自然。他試著編造適合的借口。
「啊∼∼這好意我就心領了。詳細狀況是我們這邊的私人問題,沒辦法仔細說明,但我的雇主恐怕不會接受這個提議。」
這樣說行不行?阿基拉觀察對方的反應,于是戴爾出于善意反過來提議︰
「我不會多過問你們的私事,但是我覺得你應該至少和雇主報告一聲比較好吧?既然你有自信這麼說,想必你是深受信賴的護衛。不過判斷接受與否是雇主的問題,不是嗎?」
「啊∼∼是這樣沒錯……」
阿基拉支吾其詞時,柯爾貝繼續說道︰
「希望能讓我們和你的雇主談過一次。一旦遭到拒絕,我們就離開。在我看來,契約的問題還是交給上頭決定比較好喔,怎麼樣?」
的確合理。阿基拉這麼想著,思考其他借口。最後他勉強擠出了要求。
「這樣的話,你們要解除武裝。身為護衛,這是無法退讓的底線。身上所有槍枝,還有強化服的能源包。怎麼樣?不願意的話就放棄吧。」
沒有人會願意在荒野卸下裝備才對。阿基拉這麼想,自己也佩服這真是個好借口。
不過對方輕易顛覆了他的預料。
「喏。」
牛馬已經把槍和能源包擺到阿基拉面前。
阿基拉、戴爾和柯爾貝都十分吃驚。這時牛馬別有用意般指向身後。
「話先說在前頭,我們有很多同伴坐在那輛巴士上。雖然我解除了武裝,但我先提醒你喔。」
戴爾出自對牛馬的競爭意識,也跟著解除了武裝。然而柯爾貝表情凝重地搖頭。
「抱歉,我辦不到。你們兩個去吧。」
滿足條件的兩人等候阿基拉的回答。阿基拉感到頭痛,但他還是說話算話。
「……我知道了。上車吧。」
阿基拉覺得自己剛才未經深思就開口,對自己的考慮不周稍微感到沮喪。
不該帶兩人過去,而是應該把謝麗爾帶過來才對。不久後他將察覺這一點而更加沮喪。
◆
謝麗爾在阿基拉帶戴爾兩人過來前的短暫時間內,靠著資訊終端機接到的訊息迅速掌握了狀況。
于是她脫下大衣,自然地展露那洋溢高級感的服裝,迎接戴爾兩人到來。然後她假裝第一次听聞戴爾的提議,並且有禮貌地低下頭。
「真的很不好意思。非常感謝各位的好意,但礙于與客戶的契約,我無法接受你們的協助。還請兩位打消念頭。」
戴爾見到出乎預料的人上前迎接,有些吃驚。不過,在他眼中看起來廉價的拖車,以及甚至散發著高雅氣息的謝麗爾的身影,兩者組合起來給他一種不對勁的感覺。然而他還是把柔弱少女在荒野中動彈不得的狀態放在優先。
「我也是獵人,非常明白契約的重要。但是真的好嗎?就這樣困在此處,荒野中沒有任何地方安全喔。」
「請別擔心。我身旁有護衛,此外礙于契約規定,具體的細節無法透露,但我已經安排了其他對策。」
「護衛……看起來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啊……」
戴爾側眼打量阿基拉。裝備是不差,但總覺得不怎麼厲害。至少實力恐怕不足以獨力擔任看似富家千金的謝麗爾的護衛。
不過謝麗爾回以燦爛的笑容。
「沒問題的。阿基拉是我比任何人都信賴的可靠護衛。」
那笑容與話語反映了謝麗爾的真心,散發並非演技的光采。
戴爾一瞬間有些看呆了似的感到吃驚,隨後柔和地笑了。
「這樣啊。既然你這樣說,那我們就回去了。回程自己多小心。」
「我會的。真的非常謝謝兩位。」
「喂,該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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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喔,知道了。」
戴爾與謝麗爾交談時,牛馬一直一語不發,最後他只回了這一句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加入對話。
與阿基拉他們道別,走回巴士的途中,戴爾對牛馬投以納悶的視線。因為牛馬主動解除了武裝,卻真的成為只是走在他旁邊的跟班,其行徑讓戴爾感到不解。
「你跟來到底是想干嘛啊?」
「哎,沒什麼啦。只是想見識一下那家伙的雇主長什麼樣子。」
牛馬隨便找了個借口蒙混過去,當然這並非他真正的用意。
阿基拉送戴爾兩人到途中,將裝備還給兩人後折返,在回程時嘆息。
『礙于契約無法告知、礙于契約辦不到。這麼簡單的回答就可以喔?』
由于自知輕率的借口使得狀況更加棘手,他深深地嘆息。
這時阿爾法露出有點嚴肅的表情。
『阿基拉,為了保險起見我先給你忠告。放他們活著回去可能會有危險喔。』
『咦?為什麼?遺跡的存在應該沒曝光吧?』
『目前還沒有,但是有可能不久後就會有人察覺。』
牛馬主動解除武裝,被阿基拉帶到謝麗爾那里後,一直在觀察周遭的狀況。他也仔細觀察了運輸車的狀態。
如果他從中看穿了車輛故障是謊言,就有可能認為一行人有特別的理由故意在此停車,至少會對這個地點產生好奇。
在這之後,他也許會認定這一帶暗藏玄機而開始調查附近。就算他找的不是予野冢車站遺跡的出入口,容易曝光這一點並沒有變。
听阿爾法如此說明,阿基拉不由得轉過頭。戴爾兩人毫不設防的背影映入眼簾。
『……你的意思應該是有這種危險性而已?』
『對啊。同時代表了有一定的機率會發生。』
也代表面對發生機率未知的事態,該采取何種程度的應對手段。阿基拉將之納入考量,稍微思考後做出結論。
『還是算了。其中一個大概單純是出自善意才提議,至于另一個人,只是被他發現遺跡的存在就要殺人滅口,感覺不太對。』
當下還只是擔憂。萬一擔憂的事真的發生了,那也沒辦法。就阿基拉的標準而言,殺害對方以隱藏予野冢車站遺跡的存在,目前他的認定是「感覺不太對」。
『阿爾法,你會覺得我想法太天真嗎?』
阿爾法輕笑道︰
『這部分的拿捏因人而異。只要是你做出的決定,我覺得都可以。』
『……這樣啊。』
阿基拉覺得心情輕松了點,笑了笑。
◆
阿基拉和謝麗爾一起看著遺物接連被裝進貨櫃的情景,同時討論予野冢車站遺跡的存在可能曝光的危險性以及其根據。
謝麗爾听了,歉疚地低下頭。
「對不起,我這邊可能也處理得不夠周到。」
阿基拉笑著輕輕搖頭。
「哎,只是有這種可能性而已,別介意。如果藏成那樣還被發現,那也無可奈何。」
「謝謝你的諒解。」
「順便問一下,如果你站在對方的立場,會怎麼想?」
「這個嘛,這地方有特別的意義,才會駕駛運輸車在這里停車。那麼這里應該有能卸貨或裝貨的地方。況且要特地跑到這種地方,也許有非常昂貴且危險的東西藏在這里或是在這里交易。我會這樣想吧。」
「那麼不妙的東西,比方說會是什麼?」
「比方說獵人辦公室收購處的盜賣品……之類的?」
「喔喔,听起來確實很不妙。」
兩人閑聊時,裝載作業已經告一段落。阿基拉為了保險起見,決定再度掩埋遺跡出入口。這時附近的大樓廢墟映入眼簾。
由于某些構造上的因素,那棟大樓廢墟只剩下靠近牆面的部分。阿基拉見狀頓時靈機一動,對阿爾法提問。
阿爾法听了,告訴他沒問題的同時向他確認︰
『是能夠辦到,不過這樣一來,你之後會沒辦法自己挖開喔,真的好嗎?』
『是啊。反正規模那麼大,只要仔細找,肯定有其他出入口吧。所以這地方就干脆堵住吧。』
『知道了。既然這樣,就大干一場吧。』
阿爾法愉快地笑著,阿基拉也回以笑容。
阿基拉一度回到車上,拿了cwh反器材突擊槍,走向大樓。隨後他靠著強化服的身體能力,穩穩架起槍身。
雖然大樓看似瀕臨倒塌,畢竟是舊世界的建築物,在這樣的狀態下依舊沒有倒塌而在荒野屹立不搖,到自然倒塌為止還需要漫長的歲月。
不過透過外力強迫它倒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基拉仔細瞄準後扣下扳機。強力的專用彈自槍口擊發,命中大樓較脆弱的部分,彈頭陷進牆面,使龜裂呈放射狀擴張。
阿爾法用情報收集機器調查大樓的狀態後,基于那份數據計算出使大樓倒塌最具效果的槍擊點。每當子彈打進牆面,沖擊力就在牆壁內部傳播,使得大樓整體的持久度急遽降低。
阿基拉不斷射擊,在他兩次更換彈匣時,僅存于此的大樓開始發出碎裂聲。現在已經有零星的碎片開始自牆面剝落。
『阿基拉,事前準備這樣就很夠了。』
『好,那就來見識一下新強化服的能耐吧。』
阿基拉收起cwh反器材突擊槍,站在大樓的側面,愉快地笑著。隨後他擺好姿勢,深深吸氣。與他的準備動作互相呼應般,強化服的效能提升至極限。
「喝啊!」
下一瞬間,阿基拉對大樓使出猛烈的踢擊。
在當作軸心的那條腿底下,堅硬的鋪設路面頓時因為反作用力而碎裂。以踢擊的腳為中心,大樓的牆面明明是固體卻在碎裂的同時如波浪般微微起伏、凹陷,將沖擊力道傳向大樓整體。
于是大樓開始傾頹。
『還不夠嗎!再一次!』
緊接著,回旋踢再度踢向牆面,轟然巨響回蕩在四周。沖擊力道傳遍廢墟大樓,構造已經脆弱許多的牆壁有一部分瓦解而紛紛墜向地面。大樓更傾斜了。
『還不夠喔?真是堅固!』
『下次就是最後一擊了!』
『知道了!』
阿基拉聚精會神,控制體感時間,置身于時間流動變慢的世界中。阿基拉覺得自由落體的瓦礫莫名緩慢,用雙腳踩穩了承受踢擊的反作用力而向後滑開的身體,緊接著更向前加速,一個箭步高速前沖。將那速度也轉變為力量,強化下一擊的威力。
短時間內提升強化服的能源消耗量,對穿著者的四肢提供遠遠凌駕于常人的力量。而且阿爾法的輔助提供了熟練的駕馭技巧,更加增幅那份力量。將兩者合而為一,阿基拉使出了這個當下他所能施展的最強踢擊。
目標遭到這股威力直擊,沖擊力讓整體在崩解的同時倒塌,化為成堆瓦礫。于是予野冢車站遺跡的出入口被瓦礫堆徹底掩埋。
倒塌時激起的塵埃落定後,使勁伸懶腰的阿基拉從中現身,表情看起來心滿意足。
『新強化服的性能真不是蓋的……散播這件強化服壞話的家伙,對這性能不滿喔?』
阿爾法洋洋得意地微笑。
『哎,因為那個人沒有我的輔助,從這角度來看說不定是正當的評價喔。』
『我知道。我很感謝啦。』
阿基拉與阿爾法愉快地相視而笑。
◆
謝麗爾在隔了一段距離的位置看著大樓倒塌的情景。因為剛才阿基拉指示她遠離,她原本就猜想應該有其用意,但結果超乎想像。
晚了半拍,她才理解阿基拉是為了堵住遺跡的出入口,也對于居然有必要做到這地步感到吃驚。
耶利歐在她身旁望著同樣的光景,臉上浮現僵硬的表情。
「……老大,那是阿基拉先生干的?」
「應該是吧。如果不是,他也不會說有危險要我們離開。」
「為、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仍留有大量遺物的遺跡有可能被人發現,便徹底封住出入口,盡量減少曝光的可能性。謝麗爾這樣推測,但也不能對他解釋,因此隨口敷衍。
「誰曉得。一時興起吧?」
「……一時興起?一時興起就干這種事?」
「是啊。你也知道阿基拉換了新強化服吧?也許只是他突然想測試新強化服的性能吧?」
「會為了這種事就故意讓大樓倒塌嗎?……是這樣喔?」
這說明未免太牽強了。耶利歐先是這麼想,但是阿基拉也許真的會這麼做的想法更勝一籌,他便在腦海中撤回了反駁。
「很厲害吧?」
「是、是啊。」
看到同樣的情景,會單純覺得厲害的人只有謝麗爾。其他孩子雖然也覺得厲害,但表情都變得僵硬。每個人程度不同,大家都感到傻眼與畏懼。
之後,謝麗爾等人與阿基拉會合,與滿載遺物的拖車一同回到都市。
因為貨櫃塞了太多東西,露西亞與娜夏便與謝麗爾一起乘坐阿基拉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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