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名叫什麼?」
船外是安靜的夜晚。手上包著繃帶的荷堤斯從牢籠縫隙間這麼搭話。
在警備森嚴的船內牢獄中,手腳被綁住的老人用金色眼眸回看著這邊。從灰色長袍露出的那皮膚蒼白到讓人感受不到生氣,但又燒焦變黑顯得破爛不堪,那狀態簡直可說是具木乃伊。
「名字?老夫已經忘了。」
是因為疲憊還是絕望呢?老人的聲音毫無霸氣。
「也沒有報上名號的意義。要怎麼稱呼都行,小毛頭。」
敗北的老人老實地坐在地板上,從牢籠里看著我們。我旁邊是修拉維斯。他的另一頭是荷堤斯。再過去是諾特、伊茲涅、約書這三人,我後面則有黑豬與山豬在。潔絲與瑟蕾絲在船長室。兩人都已經脫離詛咒,睡得正熟。
在緩緩搖晃的船內,我們圍住因瑟蕾絲的項圈陷入無力化的暗中活躍的術師,準備開始盤問。
「那麼老人,麻煩你簡潔地告訴我們。為何你要襲擊梅斯特利亞的民眾,企圖毀滅王家?」
荷堤斯的問題讓老人晃動肩膀,沒有聲音地笑了。
「你們崇拜不已的祖先大人,也就是那個叫拜提絲的女人,實在是個殘酷的魔法使。那家伙打著和平的名目,虐殺了許多不抵抗的人,其中也包含了老夫的恩師和好友。為了清算這筆帳,老夫才會苟延殘喘到今天。」
荷堤斯看似不快地嘆了口氣。
「我也知道拜提絲是個無藥可救的女人。不過拜提絲已經死了。殺害她的子孫和無辜的民眾很開心嗎?」
「死了?」
老人用充滿驚人魄力的聲音問道。
「縱然肉體死亡,那家伙做的好事如今也殘留著不是嗎?你們以壓倒性的魔力為盾牌,在安全的王都舒服自在地成長,給其他魔法使套上項圈當成奴隸。拜提絲不是消除了紛爭。她只是隱蔽有勝者與敗者這件事,在這場安靜的紛爭中不斷獲勝而已。老夫看不慣這種虛偽的和平,所以才一直儲備力量,打算破壞這種和平。就是為了讓你們敗北啊。」
諾特從旁插嘴。
「給魔法使套上項圈?」
老人咧嘴笑了。
「看吧。愚蠢的人民就連其代表人物都不曉得真相。老夫來告訴你吧。所謂的耶穌瑪正是受到束縛而變得順從的魔法使。王朝之所以放置那種殘酷的命運,是為了把方便使喚的魔法使當作奴隸流通到市場上,同時控管他們的人數,以免增加過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喂。」
伊茲涅瞪著面向下方的荷堤斯。她的眼楮浮現出混亂與憤怒的色彩。
「這表示耶穌瑪會因為你們貪圖方便而遭到殺害嗎?」
荷堤斯用垂落的長發遮住眼楮,拉高聲調說道︰
「伊茲涅小妹。殺害耶穌瑪的終歸是黑社會那群家伙──也就是這個老人等人。但王朝的結構是以那個為前提而成立這點也是事實。想要設法和平地改變那腐敗的結構,就是此刻在這里的我們打算做的事情吧。」
諾特用從未看過的可怕眼神瞪著荷堤斯,一句話也沒說。
暗中活躍的術師暫時注視著諾特,然後雙眼閃閃發亮地張開灰色的嘴說道︰
「你說殺害耶穌瑪的是老夫們?這說法還真是愉快啊。老夫們只是幫忙撿起王朝制造的垃圾,有效利用而已。仔細想想在制造垃圾的是哪一邊吧,小毛頭。強迫耶穌瑪一滿十六歲就必須踏上死亡之旅的是哪邊?是誰企圖燒死拒絕啟程,閉關在修道院里的耶穌瑪們?」
老人意味深長的話語讓諾特瞠大了眼逼問。
「這話什麼意思?說清楚。」
老人如魚得水,喜孜孜地說了起來。
「你之前回想的那個修道院事件,老夫也有印象。老夫會監听到一部分王朝的監視網,所以老夫知情。五年前,那個小村莊的修道院是被王朝的魔法使給燒掉的。就是這個男人或他的親屬動手的。」
荷堤斯緊抿著嘴,但沒有要打斷老人說話的意思。
諾特對露出笑容的老人尖銳地說「講下去」。
「因為知道魔法使打算攻擊修道院,老夫在事前派耶穌瑪狩獵者前往,把逃脫的耶穌瑪一個不剩地獵捕了。你們應該憎恨的不是處理掉垃圾的老夫等人喔,小毛頭。而是只打算把追求安寧的少女們當成垃圾對待的王朝的魔法使。」
諾特突然翻過身,抓住荷堤斯的胸口。
「你早知道了吧。你在五年前出現,是修道院被燒毀,伊絲遭到殺害後沒多久。你說過你看不慣大哥的做法對吧。你早就知道我在追尋你大哥企圖殺掉的耶穌瑪,所以你才會來到我身邊不是嗎?」
荷堤斯暫時緊閉著的嘴巴,像是感到無力似的開口說道︰
「沒錯。很抱歉一直瞞著你……我是不希望你們無謂地互相憎恨。」
沉默。約書像在喃喃自語似的說道︰
「是不是無謂,應該由我們自己決定吧。」
在彷佛要破裂的緊張感之中,約書的三白眼瞪著荷堤斯。
「我並不討厭荷堤斯你喔,因為我知道你為了我們很努力地在奮斗。但我果然還是怎樣也無法原諒王朝。就算是搞錯,我也不希望你說這種心情是無謂的。」
暗中活躍的術師露出心滿意足似的笑容。這個老人即便被無力化,仍成功反抗了王朝。他煽動解放軍的憎恨,加深他們與王朝的隔閡。
明明是打完勝仗的歸途,解放軍的三名干部卻露出彷佛雙親遭到殺害一般的表情。荷堤斯無力地垂著頭,修拉維斯什麼話也沒辦法說。
我們三只獸類對于這種狀況沒有任何能做的事情。
荷堤斯緩緩地說道︰
「王朝至今的確做了錯誤的事情,而且現在也在犯錯。但倘若要清算過去,就會變得跟在這里的可憐老人沒兩樣。過去雖然重要,但未來更加寶貴。拜托你們了,希望你們可以保持冷靜。」
一抹淚水從荷堤斯的眼中流落下來。
「雖然我只能這麼拜托,但請你們千萬別忘記。拯救國家的無論何時都是溫柔。」
潔絲與瑟蕾絲幾乎是同時醒了過來。正好是在梅斯特利亞的本土從水平線探出頭來,另一邊的水平線開始微微亮起紅色光芒的時候。
兩名少女睡覺的地方是船長室,此刻待在這里的是在潔絲旁邊的我、守護著瑟蕾絲的諾特與薩農,還有獨自從窗戶看著外面的修拉維斯。
從在木造牆壁上開了個小洞的窗戶,可以看見被微弱的曙光照耀的平穩水面。
正當睡迷糊的潔絲不知在嘟囔什麼時,諾特的聲音劃破空氣。
「瑟蕾絲!」
「喵?」
發出怪聲驚醒的潔絲,一掌握到狀況,瞬間臉紅起來。
(你起來了嗎?)
我從旁邊窺探潔絲的臉,只見潔絲看似難為情地�住嘴並點了點頭。
我注意了一下瑟蕾絲與諾特那邊。瑟蕾絲在諾特面前緩緩抬起上半身。
「咦,我……還活著……」
諾特立刻從正面用力抱緊瑟蕾絲。事出突然,瑟蕾絲就那樣讓下巴搭在諾特的肩膀上,驚訝得眨著眼楮。
「諾特先生,呃……怎麼會……」
「你為什麼要代替我舍棄性命?居然做這種傻事。」
「對不起,我擅自……」
諾特放開看來陷入混亂的瑟蕾絲,將手放在她的雙肩上,與她面對面。
「你搞錯了喜歡的對象。我這種渣男沒那種價值。」
說得也是呢──黑豬彷佛想這麼說似的在旁邊點了點頭。喂。
另一方面,瑟蕾絲則是拚命搖頭否定。
「要認為什麼有價值是我的自由。」
抬頭挺胸地回看諾特,沒有戴項圈的瑟蕾絲。
「那個,我並沒有後悔。因為我是想幫上諾特先生的忙才來到這里的……而且把第一次獻給諾特先生是我的夢想。」
感覺有一瞬間空氣彷佛凍結了起來。嗯,大家都知道不是那個意思啦。
我不經意地看向旁邊,只見潔絲露出有些羨慕的表情,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兩人。
是注意到我的內心獨白嗎?潔絲慌忙地低頭面向下方。
船長室的氣氛完全被兩人的羅曼史給支配了。諾特一臉尷尬地將視線從瑟蕾絲身上移開,看向這邊。
「嗯,幸好瑟蕾絲和潔絲都沒事。總之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啊。」
我點了點頭,于是諾特輪流看著我跟修拉維斯。
「我想確認一件事,可以嗎?」
我透過潔絲回應(什麼事?)
「你們明知道耶穌瑪就是魔法使,卻瞞著我們沒說。理由是什麼?」
率先回答的是修拉維斯。
「你知道魔法使的歷史吧。倘若耶穌瑪就是魔法使這件事流傳開來,不難想像被人畏懼、敵視的耶穌瑪們會遭到怎樣的對待。可以想見梅斯特利亞會陷入沒有任何人期望的混亂。」
「你們並不是在助紂為虐,想要保護給魔法使戴上項圈,當作奴隸的結構吧。」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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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斷言。
(我們一直守住王朝的秘密,終歸是為了讓梅斯特利亞保持和平。我沒有道理要保護耶穌瑪這種制度。薩農也是一樣。)
黑豬點點頭。
──畢竟守住王朝的秘密是我跟蘿莉波先生的約定嘛。就算阿諾等人得知了真相,也不會有任何好處,所以我也一直沒有說。
「這樣啊。」
諾特用嚴肅的表情這麼喃喃自語。
(噯,諾特。)
我不禁擔心起來,向他詢問︰
(就算得知真相,諾特也會跟我們一起以和平為目標吧?)
「……天曉得會怎樣呢。說不定要看魔法使大人們的態度吧。」
被諾特瞪著看的修拉維斯重新坐正,挺直了背。
「我當上國王之後,會確實地改變這世界給你們看。所以拜托別再引起更多紛爭了。因戰爭受到迫害的,無論何時都是處于弱勢立場的人們。」
修拉維斯看向瑟蕾絲。諾特也看著瑟蕾絲。瑟蕾絲露出困惑的表情東張西望。
「這樣啊。」
諾特這麼說,像要射穿似的看著修拉維斯。
「可以相信你吧。」
王子堅定地深深點了點頭。
「我跟你約定。」
兩名處男交換著熱烈的視線。諾特大大吐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繼續與王朝的協力關系。只要那邊不背叛我們。」
叩咚──響起了船到達棧橋的聲響。
看來我們總算回到了尼亞貝爾的港口。
在朝東的尼亞貝爾,拂曉的薄霧被溫暖的朝陽照耀,釀造出幻想般的氛圍。下了船的我們在棧橋上與一臉凶狠地站在霧中的人物面對面。
可以看出解放軍三名干部的表情瞬間變色。
「為何沒有聯絡我?荷堤斯。你該不會是搞砸了吧?」
國王馬奎斯居然親自到港口來迎接我們。他將頭發往後梳理整齊,一身以深紫色為基調的高貴服裝。
「大哥……」
應該一直熬夜監視著暗中活躍的術師的荷堤斯,一臉疲憊地與國王面對面。
「我按照約定殲滅了送行島的北部軍。並沒有搞砸。」
「暗中活躍的術師呢?」
沉默了一陣子之後,荷堤斯開口回答︰
「抓住他了。」
「抓住他了?怎麼回事?」
荷堤斯將手高舉,于是立方體牢籠從船上緩緩地飄浮過來。荷堤斯慢慢移動手來誘導牢籠,放到馬奎斯旁邊。被套上發黑的銀制項圈的老人正躺在牢籠里熟睡。
「我們失去了契約之楔。我迫不得已,用耶穌瑪的項圈封印住他來代替。應該盤問的事情都問完了,所以目前是讓他吸毒熟睡。」
是吹起了風,還是有其他事物發揮了作用呢?周圍的霧迅速地消散了。馬奎斯的眼神凶狠無比,空氣中飄散著令人難以承受的緊張感。
「為何他還沒死?契約之楔怎麼了?」
不巧的是這時巴特正好從船上走下來。發現在棧橋上停下腳步的我們,巴特也停止動作。
馬奎斯冰冷的眼楮看向巴特,然後移動到諾特、瑟蕾絲身上。
停頓了一段時間。
「整理一下重點吧。」
馬奎斯低沉的聲音帶著怒氣,彷佛會轟隆作響一邊。
「你們雖然為了殺掉暗中活躍的術師帶走契約之楔,卻為了無聊的小丫頭用掉那樣至寶。結果最關鍵的術師沒死,在這里熟睡。就是這麼回事嗎?」
「無聊的小丫頭?」
諾特將手放到雙劍上,走上前去。
「愚蠢的家伙,我會不由分說地殺掉反抗我的人喔。」
馬奎斯因為朝霞而閃耀著銳利光芒的灰色眼楮瞪著諾特看,他接著說道︰
「跟說好的不同。你們並未完成任務。只能請你們負起責任了。」
「大哥,一切責任都歸我──」
「你拿掉耶穌瑪的項圈這件事要另外算帳。」
馬奎斯突然將右手伸向前方,只見巴特與瑟蕾絲彷佛被抓住脖子似的往上浮起,被送到馬奎斯前面。無力的少年與少女被粗魯地丟向地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事情實在過于突然,我們完全無法應對。
「就是這個少年把楔子刺進這個耶穌瑪體內是吧?我要正式處死這兩人。」
「父親大人!」
修拉維斯走上前去,像要包庇兩人似的擋在他們面前。
「就算處死他們又有什麼意義呢?這實在過于愚蠢──」
馬奎斯緊緊抓住修拉維斯的脖子,強硬地讓他閉嘴。
「愚蠢?你是要我放過他們擅自消耗掉這場戰爭的關鍵武器,而且是最後一個的梅斯特利亞至寶,導致要殺害暗中活躍的術師這件事變成不可能的罪狀嗎?」
馬奎斯怒氣沖天,滔滔不絕地這麼說道,修拉維斯的側臉在他面前逐漸充血。脖子被緊緊勒住。這出乎意料的事態讓荷堤斯僵住了。
(馬奎斯大人,修拉維斯什麼也沒──)
我正想這麼傳達,側腹便遭受到強烈的沖擊,我被撞飛了出去。
「豬先生!」
潔絲奮不顧身地接住我。但她無法支撐豬的體重,我們一起掉入海里。
正當我在海水中拚命掙扎時,潔絲牢牢地抱著我浮上水面。
我們立刻從海面探出頭來。
「豬先生,您有沒有受傷呢?」
雖然覺得好像有幾根骨頭骨折了,但不知何故已經不會痛。
(我沒事,潔絲你呢?)
「太好了……我完全沒事。」
潔絲濕透的臉露出微笑。在海水的浮力與魔法的支撐下,我們只有讓頭部以上從水面探出來。棧橋位于有些高的地方,從這個場所什麼也看不見。
發出人倒下的聲響,可以听見修拉維斯的咳嗽聲。
(瑟蕾絲他們危險了,快點到上面──)
正當我這麼向潔絲傳達時,修拉維斯爬到棧橋邊緣,探頭看向這邊。
──別過來。現在很危險。
修拉維斯感覺很痛似的按住脖子站了起來。現在只能看見他的屁股。
從棧橋上傳來諾特的聲音。
「瑟蕾絲為了救我遭受了詛咒。巴特是為了救那樣的瑟蕾絲,才從我身上搶走契約之楔。制造出契約之楔會消耗掉的原因,還有沒能盡責保護好守護契約之楔的都是我。要殺的話就殺我吧。」
「哦。」
馬奎斯的聲音做出回應,對話進展下去。我跟潔絲四目交接。潔絲露出看似不安的為難表情。總之,先听從修拉維斯的忠告,乖乖待在這里或許比較好。
可以听見荷堤斯拚命地訴說著。
「大哥,請你重新考慮一下。是我拿掉瑟蕾絲小妹的項圈。我明知道會變成這樣,還是做出那樣的決定。讓我做出補償吧。」
「補償?你能殺掉暗中活躍的術師嗎?」
「對,我能殺掉。」
就算只听聲音,也可以察覺到氣氛改變了。我在水中一邊受到潔絲的胸部推擠,同時屏息傾听他們的對話。
「說出方法。」
「就是破滅之矛。我願意交出破滅之矛,所以請你放過諾特小弟他們吧。」
馬奎斯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把破滅之矛拿走的人,原來是你嗎?」
馬奎斯的發言讓我感到疑惑。那怎麼可能──不過,這里還是交給荷堤斯處理吧。
「沒錯。就算讓修拉維斯嘗試,也拿不出來對吧?那是當然的。因為我早就拿了出來,保管在其他地方啊。」
「在哪?」
「是王都里面很安全的地方。我願意交出破滅之矛,所以請你對這次的事網開一面吧。如果就算這樣你還是不滿意,那就由我來承擔所有懲罰。如何?你沒有損失對吧。」
「你先說出到底在哪里。」
荷堤斯暫時沒有回答馬奎斯冷酷的聲音。
「在哪里?我叫你說出隱藏地點。」
「……這我辦不到。」
馬奎斯的氣勢讓人感覺連海洋都在避免發出海浪聲。
「為什麼?」
「因為我施加了魔法,只有我才能拿出來。只要大哥赦免諾特小弟,我一定會親手將破滅之矛確實地送到大哥手上。」
中間停頓了一會兒,然後馬奎斯緩緩說道︰
「那就來交換吧。你在今天正午之前,把破滅之矛帶到金之聖堂來。那樣我就會讓這個劍士活著回去。要是你來不及,我就處死這家伙。」
我跟潔絲靠修拉維斯的魔法被拉上棧橋。馬奎斯帶走暗中活躍的術師與諾特,其他人也徒步回到船那邊。這個地方只有我們三人。
我晃動身體甩掉海水。潔絲也將頭發擰乾。
「真是場災難啊,家父脾氣暴躁,實在非常抱歉。」
修拉維斯的臉頰稍微染紅。他一邊從我們身上移開視線,一邊這麼說道。
我心想這是何故而看向潔絲,只見被海水弄濕的衣服緊密地貼在潔絲的身體上,她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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