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讓您立刻與某人見面──國王馬奎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修拉維斯這樣的要求。雖然他平常並不是那麼溫柔的父親,但實在無法對那人似乎知道擊斃暗中活躍的術師的方法這句話置之不理。
在修拉維斯到王都外面迎接「那家伙」的期間,馬奎斯待在跟以前迎接諾特時一樣的金之聖堂里,坐在寶座上不斷抖著腳。坐在木頭椅子上的維絲在他旁邊待命,潔絲站在維絲身旁,我則是在潔絲旁邊坐下。
不過,維絲與潔絲並排在一起的話,會讓人無論如何都不得不思考起關于美這件事。挺立的鼻梁與小巧的圓鼻。洋溢著成熟自信的雙眼與殘留著稚氣,似乎很不安的雙眼。優雅飄逸的長發與偏短整齊的頭發。露出肩膀的大膽禮服裝扮,與緊緊包住全身,固若金湯的服裝。然後最重要的是,雄偉的咪咪與含蓄的咪咪。無論是關于哪一點,或許一般人都比較偏好前者,但我在所有層面上都是相反立場。雖然我並非蘿莉控,但倘若是大姊姊屬性與妹妹屬性,我終究會選擇妹妹屬性吧。因為對我而言,所謂的妹妹是──
──那個……哥哥?這些話大家都會听見喔……
我被妹妹潔絲用心電感應勸誡,看向馬奎斯與維絲。馬奎斯還是一樣面向前方不斷抖腳,維絲則是用彷佛在看豬的眼神俯視這邊。這樣也是挺棒的,被充滿知性的大姊姊鄙視的無上喜悅!
(實在非常抱歉,請當作沒听到。)
對一國之王與其王妃揭露自己的性癖實在不妥呢。
就在我這麼心想時,馬奎斯興趣缺缺似的嘆了口氣。
「我原本就沒空去管一只豬。隨你瞎說吧。」
也太寬宏大量!
金之聖堂在這之後便安靜下來。時間還是上午,朝西的彩繪玻璃沒有吸收到光線,依舊陰暗,用大理石裝飾的寬敞堂內也感覺有些昏暗。
一陣沉默之後。
嘎吱──與我們面對面的正面大門大聲地嘎吱作響並打開了。外面似乎是陰天,但外頭比聖堂內來得明亮。可以看見一個男人與一只狗的剪影。
關上門後,男人與狗走向這邊。是修拉維斯與白色大型犬。
「我帶他來了,父親大人。」
修拉維斯稍微離開狗的身邊,于是變成一只狗在坐在寶座上抖腳的國王面前坐下的狀況。
「跟說好的不同。那個想讓我見的家伙在哪里?」
馬奎斯面向修拉維斯那邊。
「就是這邊的狗,父親大人。」
「狗……?」
馬奎斯蹙起眉頭,白色大型犬在他面前突然用後腳站立起來,那模樣扭動起來朝縱向伸長。經歷怪誕的變形五秒後,一個男人就站在那里。男人脖子上掛著黑色繩子,透明的三角錐石頭在繩子前端發亮。
男人立刻跪在大理石地板上,深深地低頭行禮。
「我听說王朝有危機而前來拜訪。我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期間,實在非常抱歉。」
男人抬起頭。卷曲的長發。山羊胡。與馬奎斯同樣灰色的眼楮燦爛地閃耀著。
「荷堤斯。」
馬奎斯用低沉的聲音緩緩發音。
緊繃的氣氛彷佛會實際刺激到皮膚一樣。馬奎斯停止抖腳,看來像是靜靜地在把驚訝塞回心里。荷堤斯保持平常心,爽朗地對那樣的馬奎斯說道︰
「大哥,你好像瘦了點?」
維絲目瞪口呆,一句話也沒說。這也難怪。
「在關心我的狀況前,先穿上衣服如何?」
寶座上的國王對全裸的弟弟毫無感情地說道。
「這還真是失禮了。畢竟我當野獸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呢,已經完全忘了穿衣服這個習慣。」
荷堤斯暫且站起身,然後用流暢的動作在空中創造出白布,將白布纏在身體上。穿完衣服後,他再次屈膝跪在地板上。在這段期間,維絲與潔絲靜靜地移開了視線。
「……修道院之後就沒見過面了嗎。你這五年都在做什麼?」
是認為表現出驚訝就等于讓人看到弱點嗎?馬奎斯一臉鎮定地這麼詢問。
「我封印魔力、封印話語,一直以狗的身分在生活。我在從修道院逃走而遭到殺害的少女的戀人身邊打獵過活,與那名少年一起將一名少女送到了王都。」
荷堤斯的眼楮看向潔絲。潔絲嚇了一跳,縮起肩膀。
馬奎斯瞥了潔絲一眼後,微微嘆了口氣。
「你光是舍棄王朝還嫌不夠,居然還替耶穌瑪撐腰,變成了反叛者的狗嗎?就算判你三次死罪也不夠啊。」
「流著拜提絲血脈的我們是超越這國家法律的存在,這是在規則的第一頁就有寫的事情。我沒道理要被判死罪。」
馬奎斯不屑地哼笑。
「你這書蟲。在現今王朝我就是法律,殺或不殺是由我來決定。」
相對地,荷堤斯發出聲音笑道︰
「大哥,大哥,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你這說法太過分了吧。反正你內心一定在想多了一顆棋子吧,坦率地感到高興如何?」
這對兄弟彷佛兵刃相接一般的應答,讓局外人只能保持沉默。
「的確,我方陣營多了個魔法使,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當然,原本少一個人這點要怪你就是了。」
「沒錯,我就是來補償這件事的。我把大哥目前最想要的東西帶到這里來了。」
馬奎斯像是產生興趣似的稍微抬起下巴。
「破滅之矛嗎?」
「我看起來像是身上藏著矛嗎?」
荷堤斯就那樣以跪著的姿勢挺起胸膛,只見三角錐在他頸部閃耀發亮。
「是契約之楔。我事先回收了被留在梅斯特利亞的最後一個楔子。」
唯獨這次馬奎斯也無法掩飾住驚訝。
「契約之楔……?假如真的是,你什麼時候──」
嘿嘿──荷堤斯露出牙齒。
「書蟲也不能掉以輕心對吧。只有猴子以下的生物才會是力量強大的一方獲勝。」
可以看見血管在馬奎斯白皙的太陽穴上浮現。
「倘若要論輸贏,荷堤斯,只要現在殺掉你,至寶就會變成我的東西。」
荷堤斯彷佛在說「您真愛開玩笑」似的笑了。
「不會變那樣的,因為在必須擊斃會使用必殺詛咒的不死身魔法使的這種狀況下,殺掉可以立刻成為戰力的我,對大哥而言只有損失。」
「那我就搶過來吧。」
「就算搶走了,也不可能是大哥親自去殺掉敵人吧。這是有死亡危險的任務。反正要出陣的八成是我或修拉維斯吧。」
看來對話的主導權掌握在荷堤斯手上。馬奎斯很明顯地感到煩躁,他用食指叩叩地敲著寶座的扶手。
「你講得好像可以用契約之楔殺掉暗中活躍的術師啊。」
「當然能殺掉。」
「方法是?」
「契約之楔不只是會給予非魔法民魔力,使用在魔法使身上的話,也能引發脫魔法。可以把這個打入敵人的心髒,解除不死的魔法。」
馬奎斯感到佩服似的在嘴角浮現笑容。
「你是說你會接下那個任務嗎?」
「對。只要大哥對拜提絲發誓解放軍能安穩度日。」
「原來如此,交易嗎?」
馬奎斯從寶座上轉過頭,瞥了一眼裝飾在背後的拜提絲雕像。
「那事情就簡單了。在你殺掉暗中活躍的術師之際,我發誓解放軍必能安穩度日──以拜提絲大人之名發誓。」
荷堤斯看似滿足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那麼大哥,告訴我作戰計畫吧。北部軍──暗中活躍的術師人在哪里?我想大哥一定已經開始調查了吧。」
馬奎斯換了只腳蹺二郎腿。
「別小看我。我早已派遣尖兵到各地,老早就調查完畢了。」
我第一次听說這件事。我豎起豬耳朵。
「我派遣尖兵到各種場所,沒有回來的僅僅一處。」
馬奎斯露出大膽無畏的笑容,豎起食指。
「弟弟啊,我命令你攻略送行島。」
「送行島……我听說是非常可怕的地方。」
午後,我們兩人在潔絲生活的內宅庭院里一起聊天。布滿白雲的天空底下,刮過一陣秋季的涼風,看來有些疲憊的幾只蝴蝶輕飄飄地飛舞著。
潔絲坐在涂成白色的椅子上,在草地上緩緩地搖晃著赤腳。我一邊在那周遭漫步,同時探索著不會被裙 妨礙的絕景觀測點。
(是那麼可怕的地方嗎?)
「嗯。梅斯特利亞是一大片連著的陸地,幾乎沒有島嶼。雖然是因為拜提絲大人讓島嶼沉入海底……盡管如此,不知何故還是殘留下來的島嶼上,據說潛伏著跟這個大陸的人事物都不同,十分可怕的某種東西。這個國家的人誰都不會靠近那里。」
讓島嶼沉入海底是怎麼回事啊?雖然我這麼心想,但恐怕就跟字面上的意思一樣吧。這表示終結了暗黑時代,史上最強的魔法使拜提絲擁有那般強大的力量。
(嗯,不過,之所以可怕,只是因為一般人那麼相信吧。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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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北部軍把那座送行島當成根據地在使用。只要能攻陷那里,就能一口氣解決事情吧。)
潔絲將輕輕握住的拳頭貼在胸前,朝我這邊彎下腰。
「豬先生真的打算去嗎?」
我想起剛才的謁見。利用我們獲得的契約之楔,順利讓交涉成立的荷堤斯,將會率領解放軍與王朝軍的聯合軍前往送行島。這場遠征的勝利──也就是殺害暗中活躍的術師,是解放軍能安居的最終條件。然後修拉維斯也會參加這場遠征。修拉維斯向我表示希望我能一起前往。
(是啊,我打算去。)
「那我也要一起去。」
我看向潔絲認真的眼神。
(不行。很危險吧。)
「既然這樣,請豬先生也不要去。」
(為什麼?)
「因為很危險。」
為什麼您連這種事都不懂呢──潔絲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
(幫助修拉維斯,讓他跟解放軍成員增進感情是我的任務。這是很重要的局面。就算要冒著危險,我也想盡力去幫助修拉維斯。)
「我很明白您那種心情,因為我也一樣。」
我回看潔絲。
(潔絲也想盡力幫助修拉維斯嗎?)
只見潔絲微微臉紅起來。
「不……不是的!……啊,不,雖然不是不想幫他……當然,如果能幫上修拉維斯先生的忙,那也是令人非常開心的事。但……」
潔絲語無倫次起來。那麼,到底是什麼跟我一樣呢?
「我也一樣,就算要冒著危險,也想盡力去幫助豬先生。」
我猛然一驚。
在我的內心,坐在眼前這個可愛少女的模樣,變得看起來跟以往有些不同了。不,當然潔絲妹咩還是一樣讓人興奮地可愛。不過,那里已經看不到我之前一路守護,柔弱又不懂人情世故,毫無防備心的比我年幼的少女。坐在我眼前的是身為魔法使,熱中學習,有點沒防備的一名女性。
(……你的心意讓我很高興。但我最希望的是潔絲能夠安然無恙。)
潔絲的赤腳停止簡諧運動,裙 遮住絕景。
「我也一樣希望豬先生可以安然無恙。別看我這樣,我也是個魔法使喔,脫魔法的次數也已經跟修拉維斯先生一樣了。雖然無法成為戰力,但我想應該足夠可以幫豬先生的忙。」
(或許的確是那樣沒錯……但你還沒有學會多少魔法吧?)
「我承認是還有些不足。但是……」
潔絲在膝蓋上讓手稍微浮起。瞬間,有一種腹部被搔癢的感覺,我大吃一驚往後跳,但還是有什麼在搔癢腹部。我一邊發出呼 呼 的叫聲一邊在地上翻滾,于是可以知道是有幾根長得比較長的草從草地上自行動了起來,跑來搔癢我的五花肉。
「豬先生,您要投降嗎?」
不管到哪都會被那里的草搔癢,我在地面上四處翻滾。
(快住手吧,我知道你能使用魔法了。我快呼吸不過來了。)
被美少女用魔法欺負的經驗應該很少見吧,但再多欺負我一下這種話我實在說不出口。
「您希望我多欺負您一下呢。」
潔絲從椅子上站起身,在我面前蹲了下來,用手和草兩邊一起搔癢我。全身各處從上下兩方被搔癢著,我無處可逃。
噫──────!
(插圖010)
(我投降,潔絲,拜托你先停下來吧。)
搔癢停止了。我維持仰臥的姿勢抬起頭一看,只見潔絲的小褲褲就在眼前。不小心在處男史上距離最近的位置用肉眼確認到小褲褲,我的身體僵了起來。
潔絲「啊」了一聲,一邊慌忙地站起來,同時開口說道︰
「……我還可以治療豬先生的傷。在修拉維斯先生忙碌的時候,也能成為豬先生的嘴巴。至今為止也一直是這樣。豬先生跟我是兩人一體,請您不要試圖與我分散兩地。」
我就這樣伸直仰臥的四肢,詢問潔絲︰
(我要再次強調,這很危險喔。上次在山城也是,我們兩人都差點死掉啊。)
潔絲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很清楚。正因為是這種動蕩不安的時代,我才想跟豬先生在一起。」
有一種豬心深處被刺痛的感覺。我想起以前曾听過的話語。
──那個……我不能一起待在這里嗎?
堅強的少女在船上對遲鈍的型男這麼提問過。看到瑟蕾絲,我的內心就會疼痛,這是為什麼呢?我其實是為了做什麼而回來梅斯特利亞的呢?
或許我不能一直害怕那個時候。
(說得也是。可能的話,我也想跟潔絲待在一起。)
「是的!」
我咕嚕地轉了一圈,站起身來。
(好。既然這麼決定了,在出發前的這段時間就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要進行魔法特訓對吧。」
(沒錯。麻煩你也幫我選些道具。距離出發還有三天。我們兩人一起思考能辦到的事情,徹底練習吧。)
王都的訓練場是堅固的石造場地,似乎是用魔法強化過,即使有危險分子在里面大鬧也不會毀壞。有幾個大小不同的場地,我跟潔絲來到其中最小的訓練場。
雖說是最小,但也寬廣到感覺能塞得下三座網球場。這里是打穿白色岩石建造而成的橢圓形樸素體育場,地面鋪設著砂石。秋季早上的美麗藍天被剪成橢圓形,可以看見被撕碎的雲朵隨風飄散。
訓練場被我們包了下來,除了美少女與豬以外沒有任何人在。被高牆圍著的空間十分安靜,只能听見我們踩踏砂石的聲響。
「那麼,終于到了特訓的時間呢!」
潔絲看來非常開心地這麼說道,同時幫忙把腳環配戴在我的前腳上。這是修拉維斯幫忙準備,附帶三色立斯塔的腳環,是以前諾特給我的道具的強化版。不只是操縱水,還能操縱某種程度的火焰與電擊,是十分便利的道具。
我一邊看著在眼前彎下腰的少女,同時等待她幫我把雙腳的道具配戴完成。柔細的發絲、柔軟的臉頰、高雅的後頸──就在我逐漸轉移視線時,最終來到被平緩的兩座山丘夾住的夢幻秘境。真是絕景。如果這個事件每次都會發生,要每天訓練也無妨。
「那個,我全部都听見了喔……」
配戴完成後,潔絲露出苦笑,站起身來。
(抱歉,因為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潔絲像是已經死心似的一邊說著「是沒關系啦」,一邊走向訓練場的中央。
「好,一起加油吧!」
她在胸前擺出勝利姿勢。
「豬先生,您覺得要從什麼開始練習好呢?」
我與潔絲面對面站著,向她傳達︰
(我們並沒有太多時間。在遠征之前,努力把潔絲最擅長的部分提升到最高級吧。)
「最擅長的部分……目前我還只會讓燃料爆炸就是了……」
(那樣就行了。潔絲最擅長的部分就是能夠制造各種材質的燃料,還有其火力。火力應該無可挑剔,所以就來練習如何依照戰斗情況使用不同的燃料吧。)
潔絲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點我贊成。不過……我有一個問題──」
關于那件事我已經先想了辦法。
(潔絲就算能燒奧格那樣的怪物,也無法燒人類對吧。我知道的。用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就是潔絲一邊略微露出胸部,一邊幫我戴上的這個腳環。)
我抬起前腳。潔絲看似不滿地將衣領弄整齊。
(操縱水的力量也能用來操縱潔絲制造的燃料,也可以變出火焰點火,還能讓燃料沿著電擊在遠端爆炸。潔絲負責制造燃料,然後我來使用那些燃料攻擊。很簡單吧?)
「原來如此,也就是兩人分工合作來使用魔法呢!」
我點頭同意。
(首先我想看看潔絲能制造出多少燃料。可以請你先試著創造出最大限度的量嗎?)
「好的!」
潔絲鼓起干勁,氣勢十足地向上高舉右手。她暫時緊閉雙眼,似乎在集中精神。然後幾秒鐘後,陽光忽然被遮蔽,周圍變暗起來。
我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抬頭仰望天空,只見大到將斗技場整個覆蓋住的透明球體──量多到讓人以為是把池塘翻過來的液體塊狀物在頭頂上懸浮。
(慢點……潔絲,你在做什麼?)
我害怕地說道,于是潔絲感到疑惑地微微歪頭。
「您說做什麼……我只是配合訓練場的大小在生成燃料呀?」
別講這種異世界開掛王語錄啦。
(不,這樣很危險吧!要是掉下來怎麼辦啊。麻煩你先消除掉。)
潔絲看似不滿地噘起嘴唇,然後扭動手腕,握住剛才張開的手。
發出啪咻的聲響,球體消失無蹤,秋天的陽光再度照射到砂石上。
「明明是豬先生要我創造出最大限度,我才這麼拚命努力的……」
(抱歉,既然你能創造出這麼多的量,應該不需要擔心吧。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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