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的修拉維斯在海戰的隔天早上聯絡了我們。
在內部裝潢呈現古風的國王辦公室里,國王馬奎斯、王妃維絲、潔絲,還有豬這種三人加一只齊聚一堂。就現狀而言,王朝的中樞居然只有這些人。
馬奎斯坐在老舊的木桌前,潔絲與維絲坐在那前面的沙發上,我則是坐在地板的地毯上。感覺像是被卷入嚴肅的家庭會議的寵物一般。
昨晚,馬奎斯到達了戰斗已經結束的尼亞貝爾,回收我、潔絲與已故的伊維斯,用龍送我們到王都。
不過,沒有找到修拉維斯。據說伊維斯施加在修拉維斯身上的位置魔法,也不知何故被解除了。
是因為自己的失態嗎?一臉不悅的馬奎斯甚至沒有去尋找自己的獨生子修拉維斯,他似乎一整晚都坐在辦公室里,等著修拉維斯聯絡自己。總算弄清他的消息後,便把我們召集了過來。
馬奎斯是個比想像中更苗條的男人。因為听說他性急且極端,又喜歡放火,我還以為他肯定是個肌肉發達到連腦袋都裝肌肉的人,但並非如此。他是個感覺就像會在華爾街玩金錢游戲,將金發往後梳的苗條中年人,總是讓薄嘴唇神經質似的露出笑容。不過,從濃密的眉毛底下露出的眼楮並沒有在笑,灰色眼眸總是閃耀著凶猛的光芒。
「修拉維斯他──」
馬奎斯用低沉且平淡的聲音說道。
「似乎違背了父親大人的命令與解放軍共同戰斗,最後還在發生脫魔法時變成了解放軍的俘虜。他們寄了信給我,要我發表與解放軍組成同盟,作為把修拉維斯交回來的條件。」
馬奎斯將小張紙片扔到桌上。
「修拉維斯先生成了俘虜……真的很抱歉。」
潔絲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動搖起來,這麼說了。維絲將手搭在她肩膀上。
「不是�的錯喔。要怪那孩子獨斷行動。」
「說到底,父親大人不可能要�這個還不成熟的女人擔任修拉維斯的護衛吧。」
馬奎斯用食指叩叩叩叩地敲打著桌子。你是啄木鳥型職權騷擾上司嗎?
「修拉維斯不曉得父親大人已故,盡管如此,依舊刻意寄信給我。信上寫著要我瞞著父親大人進行事情。真是個狡猾的家伙。因為他知道父親大人絕對不會與解放軍組成同盟吧。那家伙期望解放軍與王朝聯手。」
馬奎斯咧嘴一笑。
「位置魔法也是那家伙自己解除的。雖然信上寫著是因為脫魔法而消失了,但父親大人應當是把位置魔法施加在修拉維斯的長袍上,而非他本人身上,所以那肯定是謊言。最重要的是,已經有四次脫魔法經驗的他成了俘虜動彈不得這點也很奇怪,明明把非魔法民燒成灰就行了。換言之,那家伙是刻意不逃走的。他打算把自己當成人質,來利用父親。」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嗎……雖然跟您不熟,恕我冒昧一問。
(馬奎斯大人對同盟有何看法呢?)
冰冷的眼神俯視著豬。
「我跟父親大人不同。能利用的東西無論是什麼都會利用。解放軍也一樣,我打算趁他們還有用時盡量利用。所以即使最終會殲滅他們,我也很樂意與解放軍組成徒具形式的同盟……說到底,讓諾特從斗技場逃走的就是我啊。」
「原來是這樣嗎……!」
維絲一臉驚訝地說道。我也大吃一驚。讓諾特逃走的不是耶穌瑪少女嗎?
馬奎斯瞥了我一眼,繼續說道。
「雖然這作戰並沒有問過父親大人就是了。解放軍對民眾的影響力強大,所以即使要放置,也絕對不能軟化態度,為了只靠我們自己來一掃北部勢力,我們要進行周密的準備──這就是父親大人的方針。他絲毫不打算與對王朝制度有異議的家伙聯手吧。我也被嚴格限制對解放軍成員的干涉。但父親大人已經不在了。我打算徹底利用解放軍,以及支持他們的民眾的那股熱情。」
可以看見希望了。都是托修拉維斯的福。
(那麼,馬奎斯大人……)
「嗯。姑且不論最終要怎麼處置那些家伙。」
馬奎斯總算停下了食指的動作。
「為了一掃北部勢力,我會發表與解放軍組成同盟。」
我和潔絲一起前往浴室。
對于有所期待的諸位感到很抱歉,但我的目的並非洗鴛鴦浴。是我說想在不會被任何人偷听的地方交談,潔絲便選了浴室。
浴室鋪設著以藍色和深藍為基調的磁磚,中央設置著圓形大浴缸。潔絲脫掉襪子露出美腿進入浴室後,打赤腳坐在小板凳上,她就這樣打著赤腳幫我刷毛。
「雖然稱不上是昨晚的謝禮,但是……那個,我能做的只有這樣……請讓我趁著談話時幫您刷毛。」
赤腳的潔絲一邊這麼說,一邊用水桶緩緩地將熱水淋在我身上。
「話說回來,豬先生喜歡赤腳嗎……?」
她怎麼知道……?
(我怎麼可能有那種像變態一樣的興趣。不只是腳而已,我喜歡女孩子的全身喔。)
潔絲像是嚇了一跳似的,將手貼在胸前。
「那個……全身有一點……難為情。」
???
(呃,我並不是要�讓我看全身喔?)
「說……說得也是呢,對不起。」
是單純天真的角色嗎?潔絲實在太沒防備,讓我擔心不已。要是懇求她好像就會脫光似的這種危險程度,我認為應該早點想個辦法補救比較好。
「那……那……那個,沒有那回事!我只會讓特別的人看裸體喔!」
這樣啊。只給特別的家伙看嗎。
(那就好。謝謝�幫我刷毛啊。)
「不會。」
潔絲稍微露出微笑。
到了早上才總算醒來的潔絲,似乎難以接受伊維斯的死亡與修拉維斯的失蹤。不過,這些無聊的對話好像讓她稍微打起了精神,實在太好了。
「那麼,您要說的事情是?」
潔絲一邊用刷子摩擦我的耳後,一邊這麼詢問。
(首先我想問一件事……「脫魔法」是什麼啊?)
「所謂的脫魔法,就類似魔法使的蛻皮。像是使用了大量魔法的話,會暫時失去意識與魔力……等醒來的時候,魔力會變成更加強化過的狀態。」
(原來如此,好像等級提升一樣,很有趣嘛。潔絲昨天是第一次嗎?)
「不,是第三次。」
馬奎斯剛才說修拉維斯有四次脫魔法的經驗啊。
(那麼,這表示現在的潔絲能夠跟昨天的修拉維斯勢均力敵地戰斗嗎?)
「呃,我想應該不是那樣。因為能使用的魔法和原本的經驗實在相差太多……修拉維斯先生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在接受魔法的訓練。」
是這樣子啊。算了,先不提這些。
(一旦發生脫魔法,便會變得毫無防備對吧?所以馬奎斯才會認為修拉維斯是在脫魔法時被抓起來的。)
「對。發生脫魔法後,意識和魔法防護罩都會暫時消失,變成毫無防備的狀態……我也完全不記得昨天在松樹林被奧格追趕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太好了。看來我偷偷嗅她後頸的事情似乎不會被發現。
「咦?」
啊。
(……先不提這些,進入正題吧。要談正經事嘍。)
「說……說得也是呢!」
潔絲漲紅了臉,像要弄整齊似的撫摸後發。
(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即使一度變得毫無防備,等醒來的時候,魔力便恢復了對吧?)
「對,是那樣沒錯……」
(這樣啊。那馬奎斯說的話就有點奇怪了。)
「咦?呃,是那樣嗎……」
對喔,在王朝只有我看到修拉維斯與解放軍踫面的情況啊。
(修拉維斯他啊,一直很害怕與解放軍接觸。因為他在把我從船上帶走時,當真差點被殺掉啊。所以就算保持距離,以結果來說會共同戰斗,但很難想像他會主動成為俘虜。遭到殺害的危險性太大了。)
「原來……是這樣呀。那麼,果然是因為脫魔法的緣故,不得已地被抓起來了嗎?」
(應該也不是那樣吧。即使跟馬奎斯說的一樣,他是不得已變成了俘虜,但如果是能夠寄信的狀態,就表示他能夠使用魔法了,那家伙隨時都可以靠實力逃出來。這樣看來,結論只有一個。修拉維斯根本沒有變成俘虜。)
「咦,但是為什麼──」
(那家伙一直在煩惱是否有讓解放軍與王朝順利合作的方法。他大概是演了一出戲當作第一步吧。或許他真的發生了脫魔法也說不定呢。即使是謊言,只要摻入一點真實,可信度便會變高。)
「原來是這樣呀……但這麼一來,解放軍希望組成同盟這件事也就成了謊言……」
不愧是潔絲,她理解得很快,真是幫了大忙。
(�說得沒錯。問題便在于這里。解放軍別說是希望組成同盟了,他們可是滿腔熱血地想打倒王朝。即使王朝發表要組成同盟,也不會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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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成立。解放軍反倒會覺得可疑,懷疑是陷阱才合理吧。)
把王都內的事情當成機密的王朝,當然也把伊維斯的死亡當成極機密。所以對于王朝方突然的態度轉變,解放軍肯定會感到可疑。
「那麼,我們該怎麼做……」
(我的友人──應該說是友豬在解放軍陣營。那家伙的發言在解放軍里面具備影響力,他也認為視情況可能有必要與王朝組成同盟。只不過他不清楚這邊的內部情形,所以大概不會輕易地答應結盟吧。所以我想由我來傳達給那個人──給那只豬,告訴他王朝是真的有意結盟。)
「這樣子嗎。如果是這麼回事……」
(辦得到嗎?)
「馬奎斯大人在諾特先生身上設下了位置魔法。倘若是把信寄送到那里,說不定我也能辦到。」
潔絲赤腳站了起來,幫我沖洗背後。甚好。
只不過……我又不是什麼特別的家伙,這樣服務我真的好嗎?我稍微這麼心想。
潔絲把我告訴她的話,幫忙用梅斯特利亞的語言寫在紙上。多虧了在三個月前轉移過來時被施加的治療,我也能看懂這里的文字。潔絲的字讓人感受到她的學識,筆跡非常漂亮。
寫完信之後,潔絲帶我到飼養鳥類的小屋。說是小屋,屋內也寬敞到跟動物園差不多大,有許多種類的鳥兒們自由地到處飛行。小屋有很大的窗戶,通風十分良好,無論哪只鳥都感覺很舒適般嘰嘰喳喳地叫著。
潔絲一邊走向猛禽所在的區域,一邊拿出據說是維絲給她的地圖。
「听說標在這張地圖上的圓點,正是在指示諾特先生的所在處。」
潔絲讓我看的地圖一片黑,上面標著紅色圓點。只不過──
(噯,潔絲,為什麼圓點有兩個啊?)
「咦,兩個?」
潔絲重新看了看地圖。雖然很難看出來,但有兩個紅點緊緊相鄰。
「哎呀,真的呢。這是為什麼呢……照理說這個紅點應該會隨著馬奎斯大人施加的位置魔法的場所移動才對。」
(可能是他分裂成兩個人了吧。)
「原來如此!」
潔絲這麼說道後──
「他又不是海星……」
悄聲地這麼補充。看來不只魔法,她居然還學了先附和再吐槽與棘皮動物,實在令人佩服。
不過,為何有兩個圓點呢?可能是不小心弄錯,施加了雙重魔法之類的……?算了,也用不著這麼在意。現在最重要的是迅速地將信寄送過去。
(認真地說,如果兩個點相鄰的話,應該沒問題才對。只要告訴鳥以其中一邊為目標就行了吧?)
「說得也是呢。畢竟應該有一邊是諾特先生……啊,在這里。」
那里有張鳥類無法自由往來的鐵絲網,鐵絲網對面有體型龐大的猛禽們。潔絲打開簡易的門扉,邀我進入里面。
「有蒼鷹先生、金 先生、游隼先生、 先生……也有貓頭鷹先生喔。」
潔絲看來有些開心似的向我介紹。大到好像會吃掉我一樣的白尾海 ,從棲木上俯視著這邊。我一邊避免與 對上視線,一邊靠在潔絲的腳旁前進。
「 不會吃掉您的,不要緊喔。要用哪只鳥先生呢?」
潔絲像在買東西似的這麼詢問我。我環顧周圍,只見雪 用圓滾滾的眼楮凝視著這邊。
(在魔法世界要讓動物送信的話,果然還是應該選貓頭鷹吧。例如那只雪 應該不錯吧。)
「雪 先生是吧!」
潔絲前往那邊,溫柔地撫摸白色的柔軟羽毛。雪 一臉陶醉地閉上雙眼。喂,你太狡猾了吧?
「豬先生也希望我摸您的話,直接告訴我就行了呀。」
潔絲像在惡作劇似的笑著,同時讓雪 看地圖。據說這里的鳥類們都用魔法訓練過,以便能看懂位置魔法。潔絲一邊對雪 說了許多話,一邊完成步驟後,將剛才寫的信卷起來,準備綁在雪 的腳上。
(啊,先等一下。得做一些標記,讓他們知道這封信的確是我們寄出去的才行。)
「可是,上面已經寫了是豬先生寄的吧。」
(那種東西誰都能寫。我想顯示出這封信並非偽裝的。我有個好主意。)
「是什麼呢?」
我想到一個無懈可擊的妙計。
(�將那封信在大腿上摩擦一下。)
潔絲困惑地挑起眉毛。
「呃……我的大腿嗎?」
(沒錯。那樣就沒問題了,相信我。)
「這樣子嗎。既然豬先生這麼說……」
潔絲稍微掀起裙子,讓信踫觸自己的絕對領域。
「這樣就可以了嗎?」
(再稍微上面點。)
潔絲看來沒有絲毫懷疑,老實地將裙子更往上掀,將信貼在幾乎是鼠蹊部的地方。我認真地注視著那封信。我看的是信。
跟計劃的一樣。臭雪 ,從棲木上可看不到這種景色喔。真遺憾啊!
「那個,已經可以了嗎……」
感覺潔絲好像臉紅了,听到她這麼說,我回過神來。
(抱歉,我想已經沒問題了。將信寄出去吧。)
我這麼傳達,于是潔絲將信綁到雪 腳上,然後讓 停在肩膀上,來到小屋外面。雪 居然囂張地輕咬了好幾次潔絲的耳朵。
「等一下……雪 先生,這樣很癢。」
啥?太狡猾了吧?我也想咬!
潔絲將雪 放到空中。 白色的背影立刻融入雲朵中了。
我們暫時目送著 離開,然後潔絲在我面前蹲了下來。
「豬先生……如果是耳朵的話,沒關系喔。」
潔絲這麼說,將耳朵遞向這邊。唔喔?
(不,不行吧。抱歉。真的不用在意我的內心獨白。)
我連忙這麼傳達,潔絲像在惡作劇似的詢問我︰
「可是豬先生,您很喜歡嗅我的後頸,或是看我的腳對吧。」
(不是的,那是因為豬的習性,才會忍不住……)
「這樣子呀。那麼,那樣做很沒禮貌,請您忍住。」
潔絲冷淡地這麼說後,站了起來。
咦,等一下,怎麼這樣……
潔絲朝著驚慌失措的我露出宛如花朵綻放般的笑容。
「騙您的啦,既然是豬先生的習性,那也沒辦法呢。昨晚的事情無論向您道謝幾次都不夠……所以您有事情希望我做的話,請盡管開口喔。」
嗯?�說的喔?
「那……那個,當然我能回應您的事情有限就是了……」
潔絲的耳朵紅了起來,小聲地這麼說道,紳士的我向她傳達。
(別擔心。我也沒那麼變態。身為一只豬,果然還是最喜歡被撫摸吧。)
「這樣子嗎,那麼事不宜遲──」
潔絲迅速地蹲下,開始撫摸我的頭。甚好,甚好。
脖子、肩膀、大里肌、腰內肉、五花肉、後腿肉。潔絲的手溫柔地撫摸我的身體。力氣擅自放松下來,我不禁翻倒身體橫躺在地上。
梅花肉、豬心、豬胃、豬肝。我不知不覺間喪失了野性,將腹部暴露出來,在地面上翻滾。
諸位有以一絲不掛的模樣,被金發美少女撫摸全身的經驗嗎?沒有那種經驗?真是不好意思,我有。哎,這便是我們平時為人的差距吧。
我不停翻滾,最終將四只腳朝著天空伸出去。潔絲感到滑稽似的笑了。
「只是撫摸就這麼開心,真是一只奇怪的豬先生呢。」
(沒有啦,平常是不會這麼開心的。因為是潔絲在摸我啊。)
我這麼回答,于是潔絲歪了歪頭,一臉疑惑。
「咦,因為是我……嗎?」
(呃,不對。與其說因為是潔絲,不如說因為是金發女孩,這樣比較正確吧。)
我立刻這麼說道,于是潔絲停下了手。
「豬先生喜歡金發嗎……?」
(是啊。請金發女孩像這樣撫摸我全身,是我從以前就有的夢想。)
潔絲露出好像理解了又不太能接受的表情站起身,稍微鼓起了臉頰。
「總覺得您是一只見異思遷的豬先生呢。」
***
「師父!師父!」
才心想傳來了像在跳躍般的聲音,便見原本在外面玩的巴特走進了帳篷里面。從外面直接照射進來的日光,讓圍著破舊木桌靜靜地討論著事情的我們眯細了眼楮。
「怎麼了,巴特,正在開會喔。」
我這麼說,于是巴特高舉像是紙片的東西。
「我跟莉堤絲在聊天的時候,有一只白色貓頭鷹飛了過來! 的腳上綁著信,一看之下還寫著收件人。是什麼來著……」
巴特眯細雙眼看收件人姓名,突然有個辮子少女從他後面露出臉來。與在北部救了我的奴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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