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魚

第一卷 水底的魚 一

類別︰ 作者︰三浦紫苑 本章︰第一卷 水底的魚 一

    替補 轉自 負犬小說組

    圖源︰弱酸

    錄入︰誤區歧途的七號插管

    小巷的盡頭,亮著一盞橘光。

    是舊書店『無窮堂』門外的燈,瀨名垣太一停下腳步,點了一根煙。

    暮色漸沉,道路兩旁,是一片在距離市中心那麼近的地方,難得一見的雜樹叢,存封著濃縮過的暮色,雖有路燈,卻被樹叢給掩蔽住了,『無窮堂』淡淡的燈光,照映著微暗的街道,仿佛早已洞悉了瀨名垣的造訪。

    濃霧彌漫的港口,指引船只的燈塔光束。

    瀨名垣嘴邊的小小紅色火焰𠩐明𠩐滅,仿佛在傳輸請求入港的暗號。

    隨著接近『無窮堂』,道路也一點一點變得更窄了。往常,白天行走在這條路上時,總會產生一股錯亂,感覺上目的地要比實際距離還要來得遙遠,但今天在太陽下山後走來,反而不會特別去惦念道路寬幅的變化,只顧著要依循著門外那盞燈,一直往前走。在這條南北走向的窄道上,『無窮堂』就座落在朝北的盡頭。先前兩側雜樹叢所帶來的壓迫感消失了,腳底下也變成了碎石子的觸感。舊書店前,橫亙著一條東西向,類似產業道路的碎石子路。

    掛在店門口的招牌,在光輪中浮現。夜色,勾勒出『古書無窮堂』這幾個字。

    瀨名垣三兩步越過碎石子路,把手伸向了冷冰冰的鐵門。高度只到腹部的小門,盡管發出了尖銳的聲響,卻不見一絲抵抗,順從地敞了開來。

    店里似乎已經準備好要打烊了,不但玻璃拉門已經關妥,用來遮陽的黑色窗簾也都拉上了。瀨名垣透過窗簾的縫隙,打量著里頭的動靜,不像有人的樣子。話又說回來,這種時間,朋友怎麼可能還留在正廳呢。他判斷人肯定是在店鋪最角落的書庫,遂而用力拍打玻璃拉門。

    「喂——,真志喜。開門哪。」

    一聲幾乎要把玻璃給震垮的嘶吼之後,屋里頭傳來了粗暴的腳步聲。瀨名垣注意到自己嘴里還叼著煙,連忙摘下那已經變短的玩意兒。就在他往下蹲,打算在踏腳石上捻熄時,窗簾大開,店里的光頓時傾泄而出。

    本田真志喜,滿臉不悅地往下瞧了蹲在地上的瀨名垣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又拉上了窗簾。

    「喂喂喂。你這樣也未免太無情了吧?」

    瀨名垣再度用兩掌猛敲打玻璃拉門,而且還用很窩囊的聲音大聲嚷嚷。「真志喜,拜托你開門啦。我有買肉來耶。是肉喔!」

    窗簾又拉開了,玻璃拉門的鎖接著被旋開。瀨名垣終于得以揭開天岩屋戶的神秘面紗(注︰此乃出現于日本神話中的石窟,傳說太陽神藏身其中,因而導致世界漆黑一片)。

    真志喜一如往常,一身帥氣的和服裝扮。絛紫色的長袍,外加一條黑色細帶。雖然看起來很像是從某個時代走出來的劍客,但這身打扮卻很適合無論是頭發或皮膚都偏向淡色系的他。

    「我不是說過不準抽煙的嗎?」

    他眯起細長而清秀的眼楮,棕色的瞳孔流露出不悅之色。瀨名垣虛假地舉起雙手,做了個認錯的動作。

    「我知道。你看,我不是把煙給熄了嗎?」

    說著,瀨名垣伸過手去撫摸真志喜垂掛在白皙額頭上的淡色頭發。「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麼掛記著我的健康。」

    「神經病。」

    真志喜用只比冰再稍微溫一點的絕對零度,冷酷地把頭一甩。頭發一溜煙便從瀨名垣手中滑脫。

    「你愛在哪里,愛怎麼抽,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只不過是不能忍受有人在這個屋子里抽煙罷了。」

    說完這些,真志喜便從高達天花板的書架間,往店里頭走去。店內的燈盡管還亮著,但少了火爐的暖氣,還是不免感到寒意。瀨名垣還來不及脫掉身上的黑色大衣,連忙跟在真志喜後頭走向屋內。

    真志喜先是將鞋子排放整齊,接著從土間步上高台。然後順手拿起原本就放在座墊旁的棉襖。縴瘦的他,一披上棉襖,先前那種教人難以接近的冰冷態度立刻褪卻不少,平易近人的模樣就跟學生時代一模一樣。瀨名垣也脫了鞋,跨了上去。真志喜嫌惡地朝上看著瀨名垣。

    「你又想來白吃一頓晚餐啦?」

    「人家今天可是有帶肉來喔。」

    瀨名垣順勢舉高了拎在手上的小包裹。

    「這讓我心里更毛。每次你只要帶禮物過來,就表示又有棘手的事要我幫忙了。」

    真志喜聳聳肩,撥開了掛在高台後方的藏青色布簾。「明天,記得把煙蒂撿干淨。」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在這兒過夜?」

    听到瀨名垣這句戲謔意味十足的話,真志喜細長的頸脖子不禁泛起一層淡淡的粉紅。

    布簾的後頭就是書庫。約莫八個榻榻米大的房間,書已經多到擠爆書架,甚至連地上都堆積如山。有從客人那兒收購來,還沒擺到店里賣的;有已經捆綁妥當,準備拿去書市的;還有刊登在目錄上頭的,換句話說,這里就是真志喜將各式各樣的書分門別類的工作室。木頭地板又冰又冷。瀨名垣望著眼前的書山,邊用腳底交互磨蹭取暖。

    「怎樣,有好貨嗎?」

    「應該算吧。澤全集。」

    「戰爭時期的?」

    「不,是投影社在戰後出的版本。一點瑕疵都沒有喔。」

    要看嗎?問這句話的真志喜顯得很開心。瀨名垣微笑點頭。真志喜立刻從書山中,挖掘出每一本都慎重地包覆著一層蠟紙封套,並且裝在硬盒中,共計十三冊的全集。

    兩人蹲踞在地上成堆的全集面前。

    「簡直太美了。封套是你包上去的嗎?」

    只要在書本外皮再加上一層這種半透明的蠟紙,就能少受些日光的曝曬或是沾染上香煙的油脂。

    「不,這是書的主人的杰作。」

    看著真志喜用縴細的手指愛憐地撫摸著書冊,瀨名垣自個兒也順手拿起了其中的一本。

    「那個人買這些書可不是為了擺好看用的。他是真的有認真讀過喔。不過,卻能保持得跟新的一樣。」

    書有沒有被人讀過,只要一翻開書,從書頁是否傳來微妙的抵抗力道就能知曉了。瀨名垣手中的書冊,柔順地被翻了開來。不見一絲傷痕。瀨名垣不由得由衷贊嘆。

    「的確保存得真好。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呀。」

    真志喜的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並且用一種絕不可能在對待瀨名垣時會出現的溫柔眼神,注視著手邊的書。瀨名垣小心翼翼地將書本放回書盒,交還給真志喜。

    「這種書不太可能會出現在一般的書市吧。是你去收購來的嗎?」

    「我向鄰居田邊先生買的。」

    真志喜按照原樣,將全集放回到書架曬不到陽光的陰暗位置。「听說那是他死去女兒的珍藏。不過,他幾天前卻把我叫了過去,對我說︰『我們兩老來日不多了。若不能親眼看到這些書的下落,把他交到好主人的手中。我們死也不會瞑目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工作能力已經受到肯定羅。」

    真志喜搖搖頭。

    「跟爺爺比起來,我差遠了。」

    瀨名垣笑著起身。

    「這倒是。跟舊書界赫赫有名的本田老先生相比,我們連小雞都稱不上,充其量只能說是雞蛋吧。」

    真志喜二十四,瀨名垣也不過才二十五,對這個人稱得先當上十年學徒,才有能耐獨當一面開店的業界來說,兩人著實太年輕了些。舊書這個行業呢,無論是收購書,還是賣書、定價的拿捏全憑各家店主的價值觀與實力而有所不同。若沒有日積月累的鑽研,三兩下就會被客人給掠倒,成為同業們的笑柄。不論是客人也好,店家也好,只要稍有差池,就很容易被古書的魅力所迷惑,而淪為美其名為「搜集」,實則有如沉溺于美酒的餓鬼。若不用自己的雙眼與書本對峙一番,往往會受到他店價格基準的影響,甚至因此造成損失。在這個魍魎鬼魅橫行的舊書界,這兩人總算是保住了小命,得以喘息至今。

    「這麼說來,這套全集應該不會直接放到市面上去賣吧?」

    「我打算采用目錄販賣的方式。這樣也才好向田邊先生報告書最後是到了誰的手上。」

    「透露買主不是違反行規嗎?」

    真志喜輕瞪了瀨名垣一眼。

    「你憑什麼說我。收購書的時候,你又何時把行規當一回事了?」

    「你說這話太過份了。我哪一次不是用合理的價格做買賣呢?」

    真志喜壓根無視瀨名垣作戲般的嘆息,快速往屋里頭走去。

    「今晚吃火鍋,你自個兒去菜園摘些想吃的菜吧。」

    從祖父那一代起便在這里經營舊書店的真志喜家,盡管距離市中心很近,卻擁有一大片人人稱羨的土地。

    東北地方有一種叫做「曲屋」的傳統式民宅。正房與馬房不但呈直角排列,而且彼此之間還是相通的。這樣的屋舍傳達了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人對馬兒的重視與真情。

    真志喜的家雖然沒有飼養馬匹,但卻沿襲了「曲屋」的建築模式。想必這一定是天天與書為伍,

    小說

    終其一生愛書不渝的祖父所想出的點子吧。

    店鋪部分呈南北向朝外延伸,直抵產業道路。包含了先前提到的瀨名垣所步入的店面,以及緊鄰的書庫。由于正房是一大塊東西向的長方形,換句話說,凸出的店鋪,便是從正房西端算來三分之一的部分,朝南北向垂直而建的。

    穿過書庫後,左手邊依序是廁所、廚房和浴室。這部分已經是正房的範圍,換言之這些都是緊貼著最西側的牆壁而建的。從走廊往右轉,便是與書庫成直角往東延伸的部分。隔著右手邊的玻璃窗,望見的是一片昏暗的前院。

    真志喜口中的「菜園」,指的就是這個前院。這個向南的院子日照良好,真志喜在這兒種了不少菜。雖然他並沒有花太多的精神去照料,頂多只在偶爾想到的時候去拔拔雜草,但充足的日光和適度的水分,卻讓菜園總是生意盎然,菜量多到吃不完。盡管現在是蕭瑟的冬天,農作物原本就不多,但仍然可以見到一些葉菜類。

    從店鋪部分一進到正房的走廊,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起居室。從那里依序向東,分別是寢室、做為客廳用的西式空間、以及一個被拿來充作書庫的三個榻榻米大小的書房。最東邊的,則是正房的玄關。瀨名垣從來沒從這個石砌的雄偉玄關出入過,每一次,他總是從店鋪那頭進到這個家。就算是身為屋主的真志喜,也極少從這個玄關出入。

    真志喜拉開起居室面走廊的紙門,點燃了暖爐。燈油的氣味,溫暖舒活地在屋內彌漫了開來。他接著又打開了起居室正中央的被爐,並且回過頭去對著杵在走廊上的瀨名垣說︰

    「我不是叫你去拔菜的嗎?」

    拿下瀨名垣手中裝著肉的小紙包,真志喜拉上紙門,站到了昏暗的廚房。點起廚房那盞小小的日光燈。這燈恐是氣數將盡,頂著惱人的𠩐明𠩐滅的光,真志喜解開了紙包的繩索,打量著內容物,然後像個孩子般地笑了。

    「怎麼是雞肉呢?」

    「還有魚哩!」

    「算了,魚勉強也算是肉吧。」

    真志喜無奈地搖搖頭,盡管直嘀咕,不過真志喜看來倒是蠻開心的。瀨名垣憋著笑意,顫動著肩頭打開了走廊上的玻璃門。外面已經完全漆黑,冷風迎面拂來,站在院子里,店外那盞燈根本發揮不了作用。

    正房與店鋪相交的直角部分,聳立著一棵巨木,枝椏老早越過了平房的屋頂。即便是在冬天,那棵樹的葉子仍然濃密而翠綠。此刻在風的推波助瀾下,樹葉片片交疊,恐怖的沙沙聲在黑暗中四處流竄。對花草樹木向來不感興趣的瀨名垣,從來也不曾問過真志喜這棵樹的名稱。

    靠著從起居室透出的微弱燈光,瀨名垣在樹下那一大片菜園里胡亂拔了一些。突然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真志喜在這個菜園拔草的模樣。從t恤領口窺見的頸子,線條優美又充滿張力。雙頰被太陽照得微微泛著紅暈。真志喜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將鮮紅欲滴的蕃茄交到了瀨名垣手里。

    「其實,那應該就是屬于我的禁果了。」

    瀨名垣邊自言自語邊站了起來,撢了撢手上那把菜的泥土。「這些菜可以嗎?真志喜。」

    他身體往走廊一探,將看起來營養不良的菜葉襯在燈光下。真志喜回過頭,輕輕聳了聳肩膀。

    「不知道耶,我也沒吃過。我想那應該是雜草吧!你要吃吃看嗎?」

    瀨名垣嘆了口氣,再度折回幽暗的庭院。

    總算脫了外套,把腳鑽進被爐里的瀨名垣,眼光直視著開始發出嗚鳴的電爐。鎳鉻電線封鎖住熱度,散發出紅光,把瀨名垣的兩頰照得發燙。正當他伸出手要調低暖爐的溫度時,真志喜端著鍋子走進了起居室。

    真志喜一眼就注意到了瀨名垣黑色毛衣底下那件映有佛像圖樣的襯衫。他皺起眉頭,把鍋子往電爐上頭一放。

    「拜托,你怎麼老穿圖案這麼奇怪的襯衫。」

    「有什麼不好?這可是梅原老伯送我的『延命地藏菩薩』的禮物呢。」

    你不覺得超ㄅ一ㄤ的嗎?真志喜無奈地對著得意極的瀨名垣聳聳肩。

    「我看哪,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當中,也只有你會跑到『老人的原宿』那種地方去買衣服了。」

    「少在那邊挖苦我了,真志喜。」

    瀨名垣站了起來,徑自從廚房的冰箱里拎了啤酒過來。「還好意思說別人,現在這個年頭哪還有人像你這樣整天在店里都穿著長袍的。」

    真志喜壓根懶得去搭理這些,他迅速將火鍋料舀入小碗中,喊了聲「開動」就吃了起來。瀨名垣把啤酒遞給真志喜後,也趕忙鑽進被爐,吃起火鍋。

    「梅原老伯還好嗎?」

    「他那個人啊,就算殺了他也死不了的。他說想見你呢,今天又在那邊嚷個不停,吵死人了。」

    瀨名垣仰頭喝下一大口啤酒,接著正面直視著真志喜。「上禮拜你怎麼沒在神田的書市露臉?發生什麼事了嗎?」

    「哪有什麼事。不過是因為目錄的編排已經到了緊鑼密鼓階段,我這一陣子都在專心編寫罷了。而且客人也多。所以我才沒去的。」

    瀨名垣把啤酒往桌上一擱。原本準備挑出碗中魚肉小刺的真志喜,突然發現瀨名垣默不作聲,于是抬起頭看著他。

    「干嘛啊,表情那麼嚇人。」

    想對真志喜擠出笑臉,仍告失敗,最後瀨名垣露出了嚴肅的眼神。

    「听好,真志喜。你愛書實在愛過頭了。」

    「你胡說些什麼。對經營舊書店的人來說,愛書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偏偏作我們這一行的,到頭來卻得把心愛的書賣掉。」

    瀨名垣啜飲湯汁,接著又從鍋里舀了一碗。「千萬別放太多心思在書本上,書是商品,必須要排除感情,盡可能冷靜地去剖析它的價值才行,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更何況,讓書賣個好價錢,也是為了那些把書本賣到我們舊書店來的客人呀。」

    「你的意思是,我太感情用事了嗎?」

    「……我可沒那麼說。我只是希望你別被對書的『感情』給困住了。」

    真志喜放下碗,用啤酒潤潤喉。

    「我只是想要全力以赴罷了,既然取得了好書,就該好好充實目錄的內容才對。不過,下個禮拜我一定會去書市一趟。這樣總可以了吧?」

    瀨名垣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我看我是多嘴了。可是,我心里頭老是覺得很不安。就拿剛剛那些全集來說好了,你對那些書和珍藏它們的前書主的重視程度,簡直超乎想像。但是,這些書絕對不可能成為你的私人物品。書本只是買賣的道具。一溜煙就從我們眼前過去了。」

    真志喜勉強露出淺淺的笑容。

    「難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毀在『沒有結果的愛情』的人嗎?」

    「這很難說喔。搞不好你真的就是那個樣子。」

    「那應該是你吧!瀨名垣。」

    真志喜嘴上的笑容變得更明顯了,瀨名垣像是被真志喜淺色的瞳孔給吸引住似的,竟忘了啤酒都快被掌心的溫度給弄暖了。

    那個遙遠夏日的艷陽又甦醒了過來。太陽就像熟透的蕃茄般火紅,流淌出濃稠的汁液。

    瀨名垣的父親,就是所謂的『掮客』,專從舊書店成堆雜亂無章的書中,挑出一些看起來還稍具價值的書,然後再轉手賣給別家專門販售那一類書籍的舊書店。此外,他還會偷偷跑到廢棄場,挖掘出一些市面上還有在販賣的書,再若無其事地拿去賣給舊書店。這些個蠅頭微利便是他賴以維生的來源。雖然多少還是得具備某種程度的舊書知識,但他上頭還有個老大,多數的時候他不過是听命行事罷了。當然,一般來說舊書店並不喜歡跟那樣的客人打交道。不過客人畢竟是客人,總不好都不理不睬的。對那種專從垃圾堆中搜尋獵物、用見不得人的手段販賣書籍的那幫家伙,業界是絕不會投以好臉色的。

    在大家眼中,瀨名垣的父親就是個跟流浪漢沒什麼兩樣的混混。

    不過他就厲害在,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真的對那些從垃圾山撿回來的書產生了興趣。過了一段帶著年幼的瀨名垣在各地顛沛流離的日子之後,父親終于決定在擁有最大舊書市場的東京落腳安定。那是瀨名垣十歲的時候,當時,撿來的書在賣給舊書店之前,父親總會先粗略地看過一遍。瀨名垣不明白,為什麼向來沒有什麼學問的父親,竟會想到要看書呢?在掮客界,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那樣會看書的人了,所以瀨名垣一直認為父親是個異數。雖然父親愛喝酒,卻不會因此毆打瀨名垣,為了做到身為父母該具備的最低限度,他總是竭盡所能,煞費苦心,也正因為如此,所以瀨名垣對父親毫無任何一絲的嫌惡。

    不但不嫌惡,他反而很摯愛父親直到夜深人靜還捧著撿回來的書猛k的身影。但是,舊書店卻很嫌惡他的父親,在這個狹小的圈子,新面孔很快就人盡皆知。初到東京的新掮客,為著微薄的賺頭,只好把書當成單純的『物品』來對待,臉上總是帶著愁容。

    在這個業界當中,就屬『無窮堂』的本田老先生與眾不同。他是個已經在舊書界置身有半世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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