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索恩的村子里逗留三周了。
格倫還在診療，但村里緊急的病例都已經處理好了。愛娜溫果實和花釀的酒因為非常稀有賣的很好。
(…說來話長啊)
得到父親的許可並非易事。
索恩的計劃——以[黑後家黨]為目標，如今也沒有太大進展。格倫知道沒有方案無論怎麼哀求，意志堅定的父親是不會改變想法的。
林德沃姆定期會有信送來。格倫也會回信把現狀告訴庫托莉芙。而送信的人就是——
“呼——”
正在診所喝水的哈比，伊莉。
從陸路需要數天才能到達人類領地，但用飛的只需一日就能往返。
盡管有著適應長距離飛行身體的伊莉，往返于人類領地依然對她的負擔很大。
深呼吸取代出汗。這是因為體內的氣囊——在空中飛行時會吸收外部空氣降低體溫。
“喝太多水會飛不動的哦。”
“我知道啦。就一點。”
伊莉喝了一口水，剛好弄濕喉嚨的程度。
她對人類領地似乎沒什麼興趣，打算就這樣回到林德沃姆。考慮到人類領地曾販賣過哈比蛋，對東方沒有好感情也是當然的。
“真累呢。一路從林德沃姆過來。”
莎妃說著，伊莉展開翅膀笑了起來。
“沒什麼！我喜歡飛翔，長途送信還有獎金。給，這是今天的信。”
她從包里取出一封信遞給格倫。
“謝謝。庫托莉芙老師的…還有[荒絹縫制]的代表？這是給阿拉涅小姐的吧…嗯…嗯？這是斯卡蒂小姐的…”
“嘻嘻。”
伊莉不知為什麼笑了起來。
“伊莉？有什麼好笑的？”
“不！沒什麼！現在得回去了。還會再來的！”
伊莉沒有說出理由，離開了。
“注意安全。”
“沒事的！”
長距離飛行就像人類的馬拉松——不，是更加嚴酷的運動，但對于喜歡飛翔的伊莉來說或許不這麼辛苦。
伊莉剛走出格倫的屋子就傳來起飛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
“醫生。”
莎妃叫他。她已經打開並看了斯卡蒂的信。
“是龍斗女大人。長期逗留讓她感到擔心，所以派了人員過來。”
“嗯？為什麼斯卡蒂小姐會…？”
“這個…啊，她也在擔憂[黑後家黨]。”
莎妃一邊看信一邊告訴他。
斯卡蒂也知道[黑後家黨]的事情。雖然看上去像個小孩但她是個有能的政治家。
“因此，她派了個熟悉東方的人來。”
“…？會是誰？”
格倫有些疑惑。
林德沃姆雖然半數居民是人類。但大多是都是受西邊的文化燻陶，況且本身就是出身在魔族領地附近的地方。
離首都海安越遠，對魔族的歧視意識就越淡薄。在林德沃姆東方的價值觀是形成不了的。
不過——既和斯卡蒂與格倫親近，又熟悉人類領地。議員之中雖然有幾位人類，但不意味著會派格倫不熟悉的人來。
“喂，格倫。”
正在思考時。
索恩進入了房間。
“有客人來了。”
“客人？——啊啊，是斯卡蒂小姐派來的吧。”
“好像是的。快點出去迎接吧——他們在河邊。”
“…河邊？”
格倫和莎妃面面相覷。
“嗨，醫生！這里這里！”
索恩的村莊邊緣有一條小河流過。這是貴重的淡水資源，也用來灌溉田地的。
有人從河里探出頭。
“露 ？！”
“嘿嘿。終于見到了！真是的…人類領地好遠啊。”
是水路街的歌姬露 。
從河里露出上半身，雙手放在岸上支撐著身體。
“難道是受斯卡蒂小姐派遣來的嗎，露 ？”
“啊哈哈，不對不對！只是跟過來的。我見不到格倫醫生和莎妃姐好寂寞哦。”
露 歡笑著說。
她的眼里流著淚水。本以為是見到格倫感動的，其實不是。那是把喝下的海水里的鹽分用眼淚的形式排出。
露 的淚水證明她是一路游到這個島上的。
“漂洋過海了嗎？露 。”
面對格倫的疑問，露 還是笑著，潑了潑水。
“不是不是。是從叫海安的地方？開始游的。這點距離游泳很輕松的！到達海安之前都是乘船。”
“記得露 是海里出身的吧。”
“是是?一起來的人很快——啊，來了來了。”
從索恩的村子遠眺。
村子的山路間能看到一個人影。束著黑發，拼湊的肉體——是肉身魔像的護衛，苦無•婕娜。
“我來遲了——速度連在河里逆流而上的人魚都比不上啊。”
“苦無小姐。難道說斯卡蒂小姐派遣的人就是——”
“就是我。”
苦無嘆了口氣。不死的苦無不會因為長途旅行而感到疲憊，所以嘆氣只是表示工作告一段落。
她背著一個背囊。二人是一起從林德沃姆來的。
“我們要來的消息，你沒從伊莉那里听說嗎？”
“她大概知道，但瞞著我們——”
“嗯。她確實喜歡惡作劇。”
放下背囊，苦無扭了扭肩。
格倫這會兒才想起來，苦無也是東方出身的。是一個以前用人類的尸體做的肉身魔像。
熟悉東方的人，說的就是她啊。
“我們是來幫助你的，沒事的。”
“我對東方沒什麼好的回憶——不過我不會違背龍斗女大人的命令。我會盡我所能的。”
苦無解釋。
苦無雖然對創造出自己的東方醫生懷有仇恨，但對龍斗女的忠誠勝過了仇恨。
“光是走在街上就很可怕！人們都停下來盯著看，還竊竊私語！”
“抱歉…以前這里是有人魚的，不過現在全都搬到西邊了。”
“別在意。”
苦無嘆了口氣。
“快準備火葬、快去請高僧、吃了人魚肉就能長生不老之類的。和露 一起來時常听到這些。”
“咿？！為什麼要吃人魚？！好可怕！”
露 在發抖。
排出淚和鹽分，仿佛在強調恐懼。
“啊…這邊傳說吃了人魚肉就能不老不死。”
“不過是毫無根據的傳說罷了，很多人看到不死人和人魚在一起聯想到這點。別在意，露 ，沒人會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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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當然的嗎！哎，真是到了個不得了的地方…”
露 還是有些膽怯。
吃了人魚肉變成不老不死的尼姑的故事，在東方非常有名。當然，對于被吃的人魚來說這不是個好故事。
“久疏問候。不老不死的護衛。”
索恩出現行了一禮。
格倫想起之前斯卡蒂曾到東方出差。可能他就是那時見過苦無。
“抱歉突然來訪，索恩大人。如你所見，我只是一具尸體，睡在馬廄也無妨。”
“既是受龍斗女大人之命而來的客人…這邊必定會準備相應的房間的。這位人魚——記得在林德沃姆見過面吧…”
因為露 看上去不像是斯卡蒂的屬下。
應該是把中央廣場看到的歌姬聯系在一起了。索恩拜訪林德沃姆數次，也許見過。
索恩有段時期被當做毒水事件的犯人報導。不恰當介紹可能會產生微妙的誤解——格倫正這樣想的時候。
“啊，初次見面。”
露 在水中挺直了身子。
“真是一位可愛的人魚小姐啊。我是索恩。格倫的兄長。”
“露、露 •海涅！是格倫醫生——未來的妻子！”
“嗯？！”
格倫脫口而出。
一直靜靜地站著的莎妃面對突然的告白，尾巴立了起來。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啊。你是說…妻子嗎，這位小姐？”
“是的！我是格倫醫生未來的妻子！…我是這麼想的。”
“我這——已和三位女性有了婚約，還與這麼年幼的少女有著關系的愚弟…我不知道他是這麼想的。”
索恩一臉無可奈何地看著格倫。對紗季一心一意的他，在他眼里花花公子大概就是格倫這樣子的吧。
莎妃很慌張。
“露、露 小姐？稍、稍微說幾句話好嗎？好嗎？我作為正妻，根本沒听說過這件事！”
“誒嘿嘿！我想現在才說出來會非常令人驚訝的…”
“確實現在所有人都非常驚訝！”
格倫驚呆了。
記得露 確實說過——讓他等到她能夠結婚的年齡。不過，沒想到會在向兄長自我介紹時提起這件事。
“庫庫，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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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樣子非常辛苦呢，格倫醫生？”
“請、請不要取笑我了…”
格倫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合適。
笑到停不下來的苦無拍了拍格倫的肩膀。
“格倫…你這家伙。在還沒得到父上允許的情況下，又多了人魚的少女。我該怎麼幫你啊…”
“這是個誤會啊。露 只是患者！她甚至還沒到結婚的歲數。”
“你這說法，听起來就像是你打算和她結婚一樣。”
把苦無她們迎進屋子，索恩抱著頭。針對露 的爆炸發言，索恩對格倫進行說教。
露 去了村子的船塢，那里有一對人魚夫婦居住。她將在那里和他們一起生活。
“嘛——我以後會照顧露 的。”
莎妃擺出一副正妻的樣子說著。
“她意志非常堅定——數年後我們可能會再回來向父親打招呼。”
“你這家伙到底打算娶多少人啊。”
堅持一夫一妻的索恩嘆了口氣。
格倫也很頭疼——既然林德沃姆認同一夫多妻，也就沒理由拒絕下定決心的露 。
兄長無法理解自己的難處。
“——妻子數量三個還是四個都無所謂。我想談談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苦無插嘴道。
“區別可大了，苦無小姐…現在連阿拉涅也還沒被認可，情況很復雜。”
“我已經知道了。是因為[黑後家黨]對吧。龍斗女大人對此也很心痛。”
苦無點頭同意莎妃的話。
苦無盤腿而坐。兩腿大開，這不是西方坐姿。
“[黑後家黨]在尋找稀有的東西。我听說你們在賣愛娜溫的酒，一種類似愛情藥的東西。這正是他們覬覦的東西——好策略。”
“你連這都知道嗎。”
“在海安調查了許多。不過——”
苦無眯起眼楮。
“照這樣下去，他們只會盯上銷售酒的店家。因為在海安沒人知道這酒是誰制作的——在村子里，這是公開的嗎。”
“嗯。”
格倫很驚訝。在村子里釀酒本身就是引誘[黑後家黨]前來的。
如果不知道村子的事情的話，也就無法引誘[黑後家黨]了。
“感謝你的明察。”
索恩低下頭。
“表面上，這里是我的私人領地——如果村里私藏魔族的秘密泄露出去，我的立場就很危險了。”
“兄長，這是真的嗎？”
格倫再一次驚訝了——這也難怪。
“你這家伙在林德沃姆呆久了都忘記了——極東地區是不會容忍魔族村子存在的。我是唯一一個知道魔族在這里生活的人。如果在公眾面前公開用魔族的東西釀酒——”
“——兄長。等一下，難道。”
不好的預感。
人類至上主義的海安如果發覺在私人領地上藏匿魔族會引發丑聞的。難不成索恩在謀劃什麼大膽的事情。
比如毒水事件被當成犯人宣傳那樣。
“也就是說，時機已經成熟。這村子的存在，要讓海安家喻戶曉了。”
“家喻戶曉…能做到嗎？”
“能做到。之前不都在準備嗎。我已經拿到了你的研究成果——親妹妹身上[鬼變病]的診察記錄，還有你老師的論文。利用這些提出一個強有力的論點證明我們和鬼之間沒什麼區別，同時說服元老們。全部事情將以利特貝特家家主…索恩的名義進行。”
巧妙的策略。想必從很久以前就開始計劃了。
“利特貝特的兄妹懷著必死的決心發現了[鬼變病]的真相。還有現在在海安暢銷的愛情藥，其實是來自愛娜溫的材料制作的事實。海安的人們，流著魔族的血，消費著產自魔族的東西。再加上住的離魔族這麼近，還想懲罰魔族的人在東方就站不住腳了。”
“沒問題嗎…？听起來很危險。”
“必須這樣做。風險總是存在的——不過，沒想到對付[黑後家黨]，會用上我的王牌。”
“——”
索恩承諾會幫助格倫得到父親的允許。
也就是說，索恩已經做好了覺悟。腹黑的兄長用他的能言善辯幫助格倫。
作為友方，真是可靠啊。
“總有一天，我會讓這座村子變得像林德沃姆一樣。”
“——”
格倫內心感到震驚。
索恩經常來林德沃姆。本以為是因為有格倫和甦在——沒想到實際是有著發展人類領地的志向。想創造一個魔族和人類能夠共處的地方。
格倫的兄長，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政治家、野心家。
“龍斗女大人的願望。如果在林德沃姆實現的理想在東方能被繼承，那可真是太好了。索恩，感謝你。”
“不敢當。如果沒有以林德沃姆為參照是不可能的。”
“是啊，龍斗女大人會喜歡這句話的…”
苦無嘆了口氣。
“龍斗女大人顯然希望人類和魔族能夠和平共處，但——她也在意[黑後家黨]手里的那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是的，他們收集的東西中，或許有我的設計圖…或者說制造記錄…？更準確的說。”
“！”
格倫嚇了一跳。
苦無是在東方創造出來的。由死肉拼湊成一體，用無法想象的咒術賦予生命和人格——如果這記錄殘留下來的話。
收集珍貴物品的[黑後家黨]會有這種東西也不奇怪。
“雖然沒有情報。但這是龍斗女大人想要的。”
“所以——就告訴苦無小姐你了？”
“沒錯。讓主人擔心，是護衛的失責…”
苦無自嘲般笑了笑。
“如果這是主人的願望，那我定要實現。索恩，無需多言。[黑後家黨]的消滅、確保被盜走的財物，這些都是龍斗女大人拜托的。同時看看格倫醫師的現狀，這項倒是已經完成了。”
“哦——是這樣啊。”
索恩詭異的笑著。
這是他想到壞點子時的表情。
“那麼，護衛小姐。能拜托你一起去海安賣酒嗎？”
“——啊？”
“苦無大人看上去非常美麗。你是用人類身體創造的。加上裝束帶著東國風。如果在海安收集過情報的話，那里的人也多少認識你了。銷售員…不，成為東邊魔族的廣告塔吧。”
“我不太想引人注目——”
苦無有些困惑。
本來苦無•婕娜是陪在斯卡蒂周圍充當助手。只需要輔佐斯卡蒂，而不是提出自己的想法。斯卡蒂不在的場合，她很難判斷自己該干什麼。
“擴大和東方的交流，討伐[黑後家黨]——這不都是龍斗女大人的意思嗎？”
“嗯、嗯——”
口齒伶俐能言善辯是索恩的長處。
索恩為了策略能夠成功，有必要擴大銷售愛娜溫的酒，讓更多的人接觸到。顯然比起異于人類拉米亞，苦無看上去更親切。
尤其是考慮到吃了人魚肉的尼姑的傳說。
“格倫醫師，你怎麼看。”
苦無還是很困惑，尋求格倫的意見。
“苦無小姐不介意的話…請你幫助我們。”
“我覺得也是。奈克斯家賣藥的時候也會用美女宣傳。”
莎妃也同意。
苦無臉上仍帶著苦惱的表情。她是一介武夫。拜托幫忙宣傳銷售會感到困惑也是很正常的。
“但我臉上都是傷痕。”
“不介意的話可以通過化妝掩蓋。不過我覺得作為不死人的證明留著更好。”
“我…不在意我的傷。本身這些傷一直都有——所以。”
苦無握緊拳頭，做好了覺悟。
“我接受這個提案。在海安賣酒。”
“你確定嗎？”
“啊、只不過——”
苦無瞥了格倫一眼。
“得對氣味做些什麼。”
“氣味…嗎？”
“是啊，即便做了防腐處理，也無法掩蓋死亡的臭味。死亡的氣味對宣傳是沒有幫助的。”
格倫沉思。
和苦無說話的時候，沒有感受到死亡的臭味。
“可我沒有聞到——”
“那是你習慣了。”
確實，她是由尸體組成，多少會有些氣味——不過格倫至今都沒嗅到過苦無身上的惡臭。
莎妃也是，伸出舌頭感知氣味。
“我不理解…？苦無小姐，沒什麼氣味啊。”
“不，氣味很濃——正好，格倫醫師。我的防腐處理拜托你了。”
苦無笑著告訴他。
討厭醫生的苦無竟然拜托他治療——這讓格倫非常驚訝。
“綜上所述。索恩。我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哦、哦。這不是問題。”
不知說了多少次沒氣味了，但——
苦無依然皺著眉頭，聞著自己的雙手上臂。
她的樣子就像是青春期的少女一樣，格倫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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