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廣場的歌姬。
人魚——露 •海涅起得很早。
在水中的家里，晨曦照進來，露 睜開眼楮。
房間里有一張由蚌殼做成最新式的床，墊著阿拉克涅制作的防水床墊。價值十枚金幣，非常昂貴的高級品，這張蚌殼的床給了露 安穩睡眠的保障。
“哈啊啊,早上了嗎…”
蚌殼里面，還有兩個妹妹。
露 是家里五兄妹的長女，弟弟妹妹各有兩人。露 的家租金很便宜，所以房間很少。沒有余力給每個人安排一個房間。
“醒醒，蕾米(原文︰ят )，索 (原文︰Лヨь)，起床了。”
“姆姆-”“再睡五分鐘。”
“不行，去幫媽媽的忙。”
““[咕嚕咕嚕]””
嘴里吐出抗議的氣泡，兩個妹妹離開了蚌殼的床。露 也跟著妹妹們離開了房間。
睡眠的時候，人魚基本都是裸體的，在傳統觀念中，無論男女，裸體是很自然的事情，在水里衣服只會礙事，不必遵守陸地上人類或魔物的習慣穿上衣服。
但在林德沃姆這可不好。
阿拉克涅族制作的水下服飾最近普及開來。此外露 在中央廣場唱歌的時候不穿衣服，人們不僅會對她評頭論足，還會影響水路街所有人魚的評價。
更重要的是，胸部被喜歡的男人看到很不好意思。
在海里生活的時候還沒有這種羞恥感，這是她在城市生活後才萌生的。不過在同族面前，她仍然不介意赤身裸體。
穿上了三角形的防水衣，還有一條網眼裙。身上戴好用梅羅玻璃制成的配飾後。
“…很好！”
雖然還是有點困。
露 振作精神，拍了拍臉頰，開始了新的一天。
清晨的陽光照在水路街上，越來越明亮。
早餐非常豪華。
餐桌是用海龜的殼做成的。淡水魷魚餡的水草卷、塞了蝦殼的魚肉香腸、還有數種剛抓的新鮮河魚。龜殼的桌子被擺得滿滿當當。
大早上就吃得這麼豐盛嗎？露 看著母親的臉。
“母親，這個，是什麼？”
“呵呵呵。市場上的人啊，說今天是大豐收。”
露 的母親因為買到好東西了，呵呵呵的笑著。
林德沃姆離海很遠，大多數魚都是從維伏爾河捕撈的。這條河里魚的種類很豐富，魚是人魚的主要食物。河的一部分用來種植水草、養殖貝類、蝦、魷魚和章魚。
河魚有一股腥臭，而且容易腐爛，所以陸地上的人都不願意吃。但對人魚來說這不是問題，新鮮捕獲的魚生吃的味道是最好的。
人魚的飲食習慣和陸地上的居民相差很大。基本用不到火，也不吃比如湯和醬汁這些液體狀的食物。他們喜歡天然的河鮮海鮮。
“我要吃香腸！”“喂！那是我要吃的！”“先手必勝，範！(原文︰иヤ⑦)”“希德！(原文︰ЁЭ)你又把索 弄哭了！”“這個，水草卷好好吃，嚼嚼。”“露 姐姐！再來一碗！”
食欲旺盛的小孩子們，爭先恐後吃著喜歡的食物。
人們常說人魚不會做飯——但在露 看來，光是在火上加熱不算做飯。人魚就算在水下，也能把食材做得很好吃。
露 喜歡吃蝦殼香腸——帶殼吃可香了——她吃了一口，看著母親。
母親看著熱鬧的餐桌，非常高興。
“母親？”
“啊，對不起。我都快哭了。”
“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露 。我們以前從沒想過能吃到這麼好的東西。露 在中央廣場掙錢，大家才能吃飽飯。希德、蕾米、範還有索 ，當然還有你，我以前讓你們受了太多的苦了。”
“別哭啊。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比誰都辛苦的露 的母親。
本來，露 一家是住在海里的，但突然有一天，父親告訴他們，全家將要搬到新建成的水路街。結果父親在水路街的生意並不順利，不久，父親就找了一個新的女人回到海里了。
雖然露 對這個失敗的父親心里沒有任何憤怒，但還是希望他至少給他們留點錢。這點上，露 是個現實主義者。
自己和母親不同。
母親的皮膚白皙，五官細嫩，在人魚看來很瘦弱，也許是深海出身的緣故。她就像童話故事里的人魚一樣。
曬成褐色的露 非常羨慕母親白皙的肌膚，也希望能繼承母親的優雅得體。
“露 ，你今晚會很晚回來是嗎？”
“嗯。為了慶祝緹薩莉亞升格成功，我要在[大烏賊的寢床亭]唱歌。”
“玩得開心點。不要喝太多。”
“這是工作！”
以為自己是出去玩的母親，露 抗議。
前幾天，緹薩莉亞升格到了第二階位。于是凱伊和蘿娜把認識的人都叫到廣場附近的[大烏賊的寢床亭]參加宴會。
大商會獨生女的慶祝會，城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參加。診所的藥師莎妃可能也會出面。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莎妃和緹薩莉亞關系很好。
如果莎妃會來的話，那麼格倫醫生也——
“——拿到了！”
“不行。”
弟弟想拿走她的水草卷。露 趕緊拍開弟弟的手阻止他。希德總是想從別人那里搶東西。作為姐姐，必須要好好管教他。
“你們什麼時候吃完飯啊！還有工作要做吧！”
““““哦！””””
希德在做見習船夫。蕾米為了水路街的游行要幫忙裝飾。範在鳳尾船攤子幫忙。
每個人都有工作的地方，海涅家的生活水平也大幅上升。末妹索 則留在家里給母親幫忙。
有句話說，[窮人沒有閑暇]。這就是六口之家嚴酷的現實。
露 是家里的頂梁柱。作為大姐，對弟弟妹妹的生活習慣嚴加管教。
雖然作為中央廣場的歌姬名聲越來越大，但她的收入遠遠比不上水路街更有經驗的歌姬前輩們。
還要更加努力——
“好了，我要出門了，母親。”
戴好梅羅玻璃的飾品，露 準備出門了。
“這麼早？”
“不早了，要去和寢床亭的老板娘打招呼。還要和樂團的人彩排。要走了！”
露 的家，是水底專門為人魚改造裝修的廢墟。
家里內部為了不受水流影響加固了防護。當她出去時，就來到了一條滿是水棲魔物的單行大道上。露 向母親和弟弟妹妹們告別，消失在人群中。
(——今天也沒被發現)
露 邊游邊吐舌。
瞞著家里人有些對不起，拿出藏在裙子里的蝦殼香腸。雖然從餐桌上偷偷拿走內心有罪惡感，但也是沒辦法。
露 沒有朝今天要工作的[大烏賊的寢床亭]游去，而是去了毫無人氣的四號水路方向。
她對家里人說謊了。
沒必要這麼早來上班。朝著四號水路的方向游著，她看到路上的魔物越來越少。
但是。
露 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噗哈！”
露 來到四號水路的角落，停了下來，把頭探出水面觀察。
在臉露出水面的瞬間，從鰓呼吸切換到肺呼吸。將體內多余的水分吐出，吸入空氣。之前，露 就差點死于呼吸道疾病，多虧了格倫醫生及時的治療。
四號水路並不經常使用。
沒有攤位也沒有觀光客。因為這里接近下水道，梅羅水路街的下水道和生活水路被嚴格分開，絕對不會相交，但空氣中難聞的味道還是無法掩蓋。
其結果就是，四號水路和下水道離得太近令人不快，水路街的居民們都搬到了其他地方。
那麼，露 為什麼要游到這里呢。
“喂，我來了。”
露 向[那東西]喊話。
人魚語有專門在水下使用的獨特的發聲法。因為人魚語是特化的水中語言，所以在陸地上是使用大陸公用語。
在確定[那東西]能理解語言前，露 嘗試過多次對話，最後發現能用大陸公用語溝通。
[那東西]一動不動坐在水路的角落。據露 所知，她雖然從未離開過這里，但她不是不能移動。
“你是好孩子吧？”
想對待小嬰兒一樣，露 跟她說話。
對方沒有回應，但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她確實能理解公用語。
[那東西]其實——就是露 。
“給，我只帶了一點。生的能吃嗎？”
“…”
長著露 臉的少女，點頭回答了露 的問題。
她拿走蝦殼香腸。一開始只是看著，隨後把香腸塞到嘴巴里。
不知道[那東西]喜歡吃什麼，但露 從家里帶來的河鮮海鮮她都吃了，從她沒有抱怨的樣子看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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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沒問題。
恐怕——這就是城里傳聞的分身。
看著和自己長著一樣的臉，專心吃飯的她，露 心想。
她听過一些傳聞。有人看到了和自己認識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出現在城里。但沒想到會出現和自己長著同樣臉的。
“喂，你能模仿我，那也一定能模仿我美妙的歌聲吧？”
“…”
分身一言不發。
雖然是露 的分身，但有兩點不同。
第一，完全不會說話。語言似乎是能理解，但絕不會說話。露 帶來的食物也是不管喜歡還是討厭都吃。
第二，看到下半身就一目了然。不是人魚帶鱗片的尾巴，相反，長著和人類一樣的雙腿。
沒錯。
另一個露 ——完全就是個人類。
“真的是在模仿我嗎？真奇怪啊。”
露 用尾巴拍打水面。
像海豚一樣躍出水面，坐到石造的路面上。同樣臉龐的兩人並肩坐著，如果有人看到一定會引起大騷動的。
初次見面，是在兩周前——
有多余時間的露 ，來到四號水路。這里人不多，但有時候會有銅幣從上游流下來。是主路的觀光客掉下來的東西，最後都會流到這里。露 沒有改掉這個在貧窮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尋找零錢。
就在那時，看到了分身。
初次遇到分身的時候，還沒有長著露 的臉。那是一張無法描述的臉，看起來像是露 認識的人，有男有女——一張不可思議的繪畫般的臉。
但是，好奇的露 沒有放下分身不管，她沒有像傳聞里听說的那樣逃跑，看上去沒有精神，初次見面後回家後，露 就從家里帶食物給她——
再次見面的時候，分身的臉就變成和露 一樣的了。
就像是水面映出自己身影一樣。
從那時起，露 就多次和她見面。從蘿娜那里收到的餅干就是送給分身的，分身高興地狼吞虎咽吃著餅干——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但吃點東西會感覺好一點的。”
“…”
點頭。
她似乎很膽小，或許是缺乏主張——就像和自己的母親和末妹一樣，所以露 才不會放任不管。
“你全吃完了，肚子還餓嗎？”
“…(點頭)”
“我不知道還能給你送多久吃的。你需要自己去找吃的東西…啊，還有，衣服。不穿衣服是不能到街上的。”
“…(點頭)”
“嗯…或許能問問阿拉涅。但是——”
“…？”
分身意外的友好，雖然不能說話，但她專注地盯著露 ，跟著露 的對話，她的表情也隨之變化。她似乎對露 、露 的家人、以及露 憧憬的莎妃和阿拉涅很感興趣。
“話說，你為什麼會長出腿啊。”
“…？”
“童話故事，知道嗎？人魚公主用聲音換來了雙腿。然後去見她喜歡的人了。”
“…(搖頭)”
“那個童話故事里的公主，就像你一樣。”
“…”
喜歡的人。
露 也有喜歡的人——在她差點溺死時救了她的人。
陸地和水中的鴻溝並沒有切斷他們的聯系。在中央廣場有時能見到他，所以露 沒有犧牲引以為傲的歌聲去換取雙腿的必要。即便如此，當看到長著人類雙腿的分身時，露 還是會忍不住想象。
“啊！”
腦海里浮現出著幻想。
變成人類的露 挽著格倫的手，一起走在林德沃姆的商店街的畫面。隨著一聲慌亂的尖叫，畫面消失了。
“嘿！嘿！”
“…(坐立不安)”
看著情緒不穩定的露 ，分身慌了起來。但她完全派不上用場——而且，露 煩惱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的外表。
遷怒他人不是露 的性格。
沒問題的。莎妃雖然是拉米亞，但她也喜歡著格倫。林德沃姆的法律規定，人類和魔物結婚是合法的。實際上，異種族之間結婚的例子有很多。
露 是人魚，所以也不是不可能——
“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
“要去找苦無嗎？她會和斯卡蒂談談。或者找緹薩莉亞更好，她的宅子會收留孤兒…啊，也許只收留人馬的孤兒。這行不通。”
“…”
“真是的！你也說點什麼吧！”
啪嗒啪嗒，用手拍打石造的路面。
分身眯著眼楮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說一句話。也許另一個露 被魔女奪走了聲音，想說也說不出來。
“今天要舉辦慶祝會。是緹薩莉亞的。”
“…”
“莎妃姐會來參加，阿拉涅也會來。而且，她們都…喜歡格倫醫生。”
可惡！露 心想。
格倫•利特貝特是個令人憧憬的男性。更重要的是，有很多魔物的女性對他抱有好感。
理由很明顯。無論是什麼魔物，格倫都認真、一心一意地幫助他們。尤其是他在進行治療時的身姿，看起來帥極了。
露 擅長的是情歌。或許就是因為她對愛情的跡象特別敏感吧。
“…”
“嗯？怎麼了？”
拍拍——
很少見，分身主動地拍了拍露 的肩膀，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分身這種自發的行為，露 是第一次見到。
迄今為止，每次見面，露 都會給她帶食物，作為交換，她會听著露 單方面的發牢騷。
現在啪嗒啪嗒拍著肩膀的假露 。
在拍了一段時間後她注意到了——這就好像是在鼓勵一樣。
從分身的行為里露 意識到了，自己渴望從某人那里得到鼓勵。
唱歌。為了某人的安全、戀愛、生命應援而唱歌。露 就是為了這些在中央廣場唱歌。
這就是她的工作，露 很享受她的工作，不僅是可以賺取生活費——
而且。
和這個只會點頭的分身說話時明白了——人們需要她的力量。為人們唱歌的力量。
“…嗯。謝謝你。”
“…(點頭)”
分身笑了。
這是露 無數次從水面看過的自己的臉所展露的笑容。她第一次知道笑容是多麼鼓舞人心。
真是不可思議。
城市騷動的源頭，讓人恐懼的分身，卻是讓露 感到安心的伙伴。
“很好！我感覺好多了！或許該唱一首！”
“…？”
“沒事沒事。我今天要去寢床亭唱歌，先暖暖嗓子。這里不會有人听到的。我很少只為一個人唱歌。”
“…(點頭)”
“該唱什麼呢？狂想曲？詠嘆調？還是安魂曲？既然是特別的場合。”
那就，特別的混成曲。
露 能唱形式各種各樣的曲子，歌聲發自內心。她相信這是表現自己感受最好的方式。
听著歌的分身，一邊笑著一邊拍手。
“…啊。”
喉嚨的狀態很好。
鰓也沒問題。
今天的工作一定會很順利。
雖然在為戀愛煩惱，但年輕的露 相信——無論如何，自己作為歌姬的工作一定要做到完美。
“謝謝。今天工作結束後，我還會回來的。”
“…(點頭)”
她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對露 來說，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今天，就在此刻，她就是自己的親友了。
露 親友的標準很低。
當她和分身就像對著鏡子相視而笑的時候，她確信自己獲得了一個親友。
那天夜里。
一切正如彩排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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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 在[大烏賊的寢床亭]傾盡全力唱歌。
一首西大陸傳統的圓舞曲。仿佛是在華麗決斗的樂曲。露 坐在[大烏賊的寢床亭]為今天特制的座位上，伴隨著樂團的伴奏，唱著這首曲子。
為了今天，[大烏賊的寢床亭]的老板娘特意搭建了一個小規模的露天觀眾席，一直延伸到水路。設立了一個臨時的舞台，露 半身浸在水里，為了觀眾席上的緹薩莉亞，盡全力歌唱。
樂團是由林德沃姆酒吧和游行演出的人組成，他們努力演奏配合著露 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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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太美妙了——！”
圓舞曲唱完，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最先開口的，就是今天慶祝會的主角緹薩莉亞。跑向水路的蹄聲噠噠響，看起來就像要抱起露 一樣。
“露 ！今天唱的這首歌真是太棒了！真的、真的很感謝你！”
“嘿嘿…！緹薩莉亞小姐，恭喜升格！”
“哦吼吼吼！斗技場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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