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過,細碎的雪花在暗沉的夜色下被風卷出了一個細細的旋渦。
至冬的夜色一直都是這樣,冷意幾乎滲透進了每一寸空氣之中,就連呼吸似乎都會被凍結起來。
數道車轍印凝結在馬路上,逐漸延伸到夜色的盡頭,不知通往了何處。
“這次還是不多留一段時間嗎?”
身穿大氅的老者在昏黃色的路燈下看起來異常的慈祥,尖長的鼻子上那一副無腿眼鏡又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精明。
和他身邊的身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嗯,戰事告急,刻不容緩。”
看了一眼自己走出的宮殿,身材高大、整個人都被套在盔甲里的男性出聲說道。
宮殿的尖頂似乎刺破了天際的極光,在黑夜中充滿了肅殺之意。
“我知道你和阿納托利那小子不對付,但至少看在女皇的面子上,這趟不要為難他。”
手杖“篤”的一下戳在了地磚上,老者淡黃色的眸子里似乎在散發著某種光澤。
連月色都在這種光澤下顯得有些晦暗。
“阿納托利所踐行的道路雖和我有所分歧,但我也沒有理由去找他的麻煩,你多慮了。”
沉默片刻後,全身籠罩在盔甲里的男性回答道。
也算是給了老者一個態度。
“如果我說他之後也要去納塔呢?”
抬頭看了一眼遠方,老者說道。
這個踐行著正義之道的人,和白洛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極端。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見面以後會掐架,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也是對方從北境歸來以後,他主動尋上對方的原因之一。
阿納托利那小子是讓人恨得直咬牙,但他手里的事情也辦的極其漂亮,讓每個認識他的人都對他又愛又恨。
就算是豁出去這把老骨頭,他也要幫其兜個底。
“阿納托利的事跡我也有听過,盡管手段有些不光彩,但至少他沒有背叛女皇、沒有背叛同伴,我沒有理由對他出手。”
抬頭看著天際的極光,全身籠罩在盔甲里的男性回答道。
也許換做別人的話,普契涅拉還會覺得對方是在和自己虛與委yi)蛇。
但眼前這個男人有一點卻難得和白洛很像。
從不說謊。
“這算不算是你對他的正面評價呢?”
眼中的光芒逐漸褪去,老者哈哈一笑,出聲打趣道。
很意外,真的很意外。
阿納托利在他這里,居然還有這種評價。
要知道很早之前,白洛在對方麾下出力時,他更多給出的是“朽木”的評價。
不可雕,更沒有什麼價值。
所以這句看似還是貶低的話語,實際上已經很難得了。
“評價無關于正面或負面,我只是說出了他給我的真實感受而已。”
全身籠罩在盔甲里的男人回應道。
有時候判斷一個人,並不一定要看他的表面,也要看他做過什麼。
當初對方來自己麾下時,他的確有些不齒對方的作為。
畢竟為了讓潘塔羅涅掌控至冬的金融界,對方不知道干了多少髒活。
那種下作的手段讓他所不齒。
但後來的事情,改變了他的一些想法。
比如七國神明對阿納托利的態度。
因為一些原因,他曾經造訪過所有的國度,對于這些地方的神明也有一定的了解。
因此知道這些神明是如何對待白洛的時候,他很吃驚。
這真是一個卑劣者該有的地位嗎?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對方的一切。
最讓他對其有所改觀的,應當是洛厄法特的事情。
知道洛厄法特死在阿納托利的手里以後,他對于這個年輕人的好感度幾乎跌到了冰點,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去處理他的準備。
愚人眾不會容忍一個對同伴下手的叛徒,他也無法容忍。
可令他驚奇的是,女皇並沒有下令處理阿納托利,甚至還讓他安全的回到了至冬。
注意到阿納托利只是帶回了洛厄法特的衣物,並沒有帶回尸體時,他就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因此那場歡送會上別人都在對阿納托利冷言相對時,他極其罕見的沒有質問對方,而是選擇了靜默。
並且事後第一時間調查了其中的緣由。
正是這一次的調查,讓他真正意義上對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知。
洛厄法特的確是死在了阿納托利的手里,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卻也是後者拯救了前者。
他不知道那小子是如何從死亡的手中奪回的洛厄法特,但其所做的事情,卻讓他本人也敬佩不已。
他知道那一刀插下去,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畢竟愚人眾是嚴禁內斗的,搞不好就會面臨其它十一位執行官的圍剿。
但阿納托利還是用自己的力量幫即將腐朽的洛厄法特續了一命。
或許......自己也該重新審視一下這個年輕人的一切?
“阿納托利那小子性格是頑劣了一些,但也屬于可塑之才,在納塔的時候,還希望能照拂一二。”
听了對方的話,老者徹底放松了下來。
他很清楚,阿納托利的納塔之行,大概率會比想象中順利的多。
至少在內部的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
“市長先生好像很在意他。”
看了一眼身邊的老者,全身籠罩在盔甲里的男性略顯意外的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如果自己不妥協的話,對方或許會給他來一些“硬”的。
這可不太符合對方的性格啊。
“是因為女皇嗎?”
“與女皇無關。”
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老者解釋道。
“那孩子和達達利亞不一樣,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可不想他因為傷了同伴而被女皇大人為難。”
阿納托利當初是他的手下從河里撈出來的,也是他一直在照拂著對方。
說是他看著對方長大的,一點兒也不過分。
也許他的好意摻有一些政治因素在里面,但他的關心也同樣不假。
不過比起這些,全身籠罩在盔甲里的男性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覺得我會敗給阿納托利?”
沒錯,既然老者說了,【不想他因為傷了同伴而被女皇大人為難】,那就說明在老者的眼里,他會被阿納托利擊敗。
老者搖了搖頭︰“那可不好說。”
話是這麼說,但在他的心目中,果然還是阿納托利的勝率比較高一些。
畢竟......阿納托利夠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