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剛和酈壽華趕到王益的小院，此時這里頗為混亂，下人和丫鬟噤若寒蟬的站在一邊。
王康氏守在王益的床前哭泣，大嫂韓氏則坐在旁邊凳子上冷眼旁觀，臉上看不出悲傷。
“母親。”酈壽華向王康氏打了一聲招呼。
王康氏回過頭來看到王剛，悲傷道“罡兒，你快來看看你大哥吧！”
王剛走進一些，發現大哥王益此時狀態極差，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嘴巴微微張合，呼吸都費勁，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大夫怎麼說？”王剛問道。
“大夫說你大哥可能熬不過今晚。”王康氏悲從中來，哭泣不止。
“母親，大哥如今這樣，走了也算解脫，你別太傷心。”王剛將王康氏扶到旁邊坐下。
“你和你大哥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你讓我怎能不傷心。”
王剛瞥了眼酈壽華，她立刻會意，給王康氏倒了一杯溫水來。
“母親，你先歇歇，大哥這邊有我們在。”酈壽華寬慰道。
“不，我要一直守在益兒身邊。”王康氏堅持道。
王剛嘆口氣，又看了大嫂韓氏一眼。
韓氏還是那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好像將死的人不是她相公。
王康氏也看到韓氏，不由生起無名怒火。
“韓氏，你相公都快走了，你難道就無動于衷嗎？”王康氏呵斥道。
“你不早就知道他是個短命鬼。”韓氏翻了個白眼道。
“你！”王康氏氣急敗壞道“我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讓益兒娶了你。”
韓氏冷冷一笑道“王益一走，我就不是你王家人了，你也忍不了兩天。”
王康氏生氣道“你生是我王家的人，死是我王家的鬼，就算益兒走了，你也要給他守節一輩子！”
韓氏聞言大怒，叫囂道“老太婆，你想把我困在王家一輩子嗎？王益都死了，你還不肯還我自由！”
婆媳兩人當場吵起來，酈壽華微微有些害怕，她在王康氏身上，看到前婆婆的影子。
忽然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手扶住酈壽華。
“別怕，韓氏就算犯過再大的錯，我娘都沒想過讓她去與我大哥陪葬。”王剛溫柔的聲音在酈壽華耳邊響起。
酈壽華心中一暖，不再糾結過去。
那邊王康氏和韓氏吵的越來越厲害，床上的王益突然坐起來。
“別吵了。”王益虛弱的說道。
王康氏听見兒子的聲音，再也顧不得吵架，連忙跑到床邊。
?“益兒，你醒了。”
王剛發現王益臉上浮現詭異潮紅，表面看上去氣色不錯，實際上卻很反常，應該是回光返照。
“母親，你別再為難韓氏了。”王益握住王康氏的手，吃力道“我走後，讓韓氏離開王家吧！她嫁給我多年，沒過幾天好日子，以後隨她去吧！”
王益可能也感覺到自己快不行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回憶自己短暫半生，這才發現實在混賬的可以。
“二弟。”王益又向王剛招了招手。
王剛猶豫片刻，酈壽華拽了拽他的衣袖。
最後王剛還是走到王益身邊。
“二弟，大哥對不起你，是大哥不好，嫉妒你的才華，才做出那等錯事。”王益懺悔道
“大哥以後不能再向父母盡孝，全靠你了。”
王剛沉默幾秒，說道“大哥，你放心吧！家里有我在，不會有事。”
王益釋懷的笑了，王剛雖然沒說原諒他，但意思他懂。
王康氏听到兒子似是留遺言的話，眼淚止都止不住。
“益兒呀！”王康氏哭泣道。
王益臉上的潮紅正在飛速消退，他最後又看了韓氏一眼，然後對王康氏說道“母親，韓氏的嫁妝都被我揮霍掉，您能補一份給她帶走嗎？這是兒子最後的心願。”
這個時候，王康氏哪還能說個“不”字，自是滿口答應下來。
韓氏此時神色極為復雜，她萬萬想不到，王益臨死之前，還會為她著想。
王益最後對韓氏說道“嫁給我委屈你了，希望你以後能夠過的開心點。”
韓氏眼眶一紅，眼淚也忍不住流下來。
她不由想起剛嫁給王益的時候，那時他們夫妻也算恩愛，舉案齊眉。
“我們為何會變成這幅田地？”韓氏喃喃自語，心里似乎知道答案。
王益留戀的再看了眼家人，然後就閉上眼楮，慢慢陷入沉睡，好像睡著了，只是再無呼吸。
王康氏哀嚎一聲，悲痛莫名，脖子向後一仰。
王剛眼疾手快，飛速扶住母親，發現她只是過于悲傷而昏厥，微微松口氣。
“來人呀！快請大夫來。”酈壽華趕忙跑出去叫人。
王剛把王康氏抱起，帶離房間，韓氏沒有走，她無神的走到王益身邊，用手帕擦了擦王益的臉。
王康氏很快就被救醒，人沒什麼大礙，可精神頭極差。
“罡兒，你馬上寫信給你父親，讓他回來一趟。”王康氏悲傷的說道“你大哥的後事，必須你父親回來主持大局。”
當初王剛和酈壽華結婚，王父都沒趕回汴京，如今王益病故，王父必須回來了。
“母親，這些我都會辦好，您要保重身子。”王剛勸了一句，王康氏卻好像沒听見。
酈壽華說道“官人，母親這邊有我照顧，您放心吧！”
王剛點點頭，然後說道“你派人告訴丈母一聲，我去安排大哥後事。”
酈壽華答應道“好，我會安排！”
王剛說完就返回王益的小院，發現大哥遺體已經被韓氏擦拭干淨，還換了一件干淨衣服。
韓氏坐在椅子上，目光無神，無喜無悲。
“小叔。”韓氏突然對王剛說道“當初那個戲子，是虞相府上崔管事推薦給我父親的。”
“我知道。”王剛說道“那件事我已經查清楚，我早晚會找虞惟義算賬。”
韓氏搖頭道“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崔管事除了找來那戲子，還給了我父親一包藥。”
“藥？”王剛面色一變。
韓氏從衣袖里拿出一個小油紙包，放在桌上。
“崔管事雖然沒有明說，但暗示過，讓我把藥下到母親的飯食里。”韓氏毫無波動的說道“不過我害怕，一直沒敢下手。”
王剛細細盯著韓氏，確定她沒有說謊。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這些？”王剛問道。
韓氏轉頭看了眼床上的王益，微笑道“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嘔！”
突然，韓氏嘔出一口黑血。
王剛一驚，連忙上前，韓氏抬手阻止王剛靠近。
“小叔，我不想一輩子困在王家，讓我隨相公去吧！”韓氏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解脫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