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老道澹澹道︰“已然身為天庭尊主，這種態度可是有些無賴，不可取。我既然已經找到你頭上，又沒有過問魏天新死因，就足以說明我的誠意。宋尊主，拿人家東西，是要還的，不是誰的便宜都可以佔。”
魏天新……奧，是東城郡鬼王的人間名字，突然感覺好遙遠了。
“你在教我做事？”宋瀟看著青衣老道，運行心法，默默觀察，對方紫府深處，端坐一尊元嬰。
那元嬰大約一歲左右，眉目清晰可辨，周身閃爍著一層赤紅光芒。
金丹一轉……成就的元嬰？
化嬰一變！
這老道，貌似不怎麼簡單。
宋瀟心中思忖著。
“貧道並非想教宋尊主做事，只是天下萬事，都難逃一個理字。”青衣老道不緊不慢說道。
他也在暗中觀察宋瀟。
對這年輕人的崛起，他和背後尊主等人，都滿心疑惑！
太奇怪！
出身人間，談不上多大背景，即便背後站著幾尊鎮守人間華夏的大能法身，但那些人，也都是在宋瀟入世之後才跟他有交集的。
之前他們了解到的宋瀟，不過是個天眼層級很好，替人處理陰間業務的築基年輕人。
短短半年光陰，竟然就成長到這種程度。
連蛇城那邊，都在巨額懸賞他。
宋瀟突然笑起來︰“老人家，看您說話，似乎也是個讀書人，您想要跟我講理是吧？那我就好好跟您講講道理。”
他看著青衣老道︰“請問，千面是什麼？有什麼證據表明，它在我身上？”
“你遮蔽了天機。”青衣老道目光平和。
“特區里面還有很多遮蔽天機的人，他們也都戴著你們家的千面？”
“千面本在魏天新之手，他拿去給身邊侍妾，叫她前往人間做事，那侍妾被你所殺，你恰恰又能遮蔽天機，不是你拿了，又能是誰？”青衣老道不然不疾不徐。
“您這話好沒道理，魏天新是這樣，您這位老人家，居然也是這樣，”宋瀟也是目光平和，“我特別好奇，你所謂的魏天新侍妾拿著前面前往人間行事，行的又是何事？”
“這……與你拿了千面並無關系吧？”青衣老道保持著微笑。
“我不知道什麼千面萬面大碗面，我只知道，我在當日除掉一個奪舍無辜普通人的鬼修，”宋瀟看著青衣老道，“您既然這麼喜歡講道理，那您來說說，我這行為，算不算替天行道？”
青衣老道沉默了一下，道︰“算！”
這回答頗有些出乎宋瀟預料之外。
青衣老道隨後又道︰“她既為惡，你殺她自然沒有問題，我認同你做法。但是千面……你還是得還回來。這是兩碼事。”
宋瀟差點氣樂。
看著青衣老道︰“前輩一直都是這麼是非不分的嗎？”
青衣老道沉默了半晌，搖搖頭︰“過去並不是這樣。”
“我不清楚你們隸屬什麼陣營，但東城郡鬼王那廝在人間千年，做了多少惡事，你們總不會一無所知吧？”宋瀟看著他，“它縱容身邊侍妾進入人間，肆無忌憚奪舍普通少女身體，帶著千面是想要做什麼？”
青衣老道依然沉默著。
宋瀟誠懇說道︰“我看前輩並非那種大奸大惡之輩，見到我也沒有喊打喊殺，還想講講道理。那咱就好好聊聊，您為何會投身一個是非不分善惡難辨的陣營？
又為何要做個是非不分不問善惡之人？
是因為窮嗎？
缺少修行資源？
還是為了報恩？
您背後陣營對您有天大恩情？
如果都不是，為何要留在那種骯髒惡臭之地？
如今我為人間天庭之主，若前輩不棄，可以選擇加入人間天庭。您若肯棄暗投明，我會介紹兩個長輩給您認識。
修行路上，要有真正知己，方能登高行遠。”
青衣老道嘴角抽了抽，看著宋瀟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不僅戰力很強，這蠱惑人心的本事也是不低。”
宋瀟道︰“我這全是肺腑之言，說實話，您若是東城郡鬼王魏天新之流，現在已經死了，在我面前，您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
青衣老道嘴巴張了張，似乎想笑，又似乎想說點什麼，良久，他長嘆一聲，搖搖頭道︰“小家伙，此地已被我封印，你剛剛三次試圖傳遞信息出去，都已經被我截獲。你不用再浪費時間了，沒有意義的。無論你是天庭之主，還是你這個人本身，貧道都不想殺你。交出千面，然後離開吧。”
宋瀟嘆了口氣︰“前輩啊，您是不是以為區區一個化嬰一變，就能穩穩吃住我了？”
青衣老道面色微微一變，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宋瀟︰“你怎知我境界？”
宋瀟道︰“我為何會想要傳遞信息出去？不是為了求援，只是我不想殺一個試圖和我講道理的敵方陣營對手。
您可能覺得荒謬，我這種區區金丹，憑什麼敢說這話，前輩，莫不是未曾听聞人間希羅德家族子弟蓋特林？
榜上排名二十六的四轉金丹，與您相比，孰強孰弱？
我即便不能殺你，想走的話，你敢保證能攔住我？
只要我離開這里，且不說會不會引援前來殺你，只我這個人……我這個年紀，您結下我這樣一個仇家，不擔心夜不能寐嗎？”
青衣老道眨眨眼，臉上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
盡管特別不想承認，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涌起一股強烈念頭︰他好像……被說服了？！
“孩子，我承認你說這些有道理，但你……真的不了解特區里面那些古老勢力，他們，比你想象中強大太多倍！即便今天我不與你計較，假裝沒有遇到，但那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宋瀟笑道︰“怎麼個不與我善罷甘休？像蛇城那些大老一樣，高價懸賞我的人頭？若前輩暫時有難處，不便加入我人間天庭，那不妨觀望一段時間，看是我被他們砍了腦袋，還是那些勢力被我一一掀翻！”
話說到這種地步，青衣老道也確實被徹底打動了。
他看著宋瀟問道︰“我觀下面那座山神廟，和從前有所不同，這是為何？”
宋瀟笑了笑︰“我為人間天庭之主，自然要為天庭中人謀求福利，過去天庭中人，功德積累完全按照人間業績，如今已同真界天庭鏈接，功德積累變成曾經的天庭法則。”
青衣老道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宋瀟︰“你是說……你能讓人間天庭的功德積累，恢復到上古時代的善惡標準？”
宋瀟點頭。
青衣老道臉上露出糾結之色。
很多年前，他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道士那會兒，也曾滿腔熱血，為守護華夏人間而修行。
直到他入世之後，見識到不少所謂的天庭中人是如何做事的，大失所望，飄然離去。
後來進入到特區，機緣巧合之下，一次重傷垂死，被如今尊主麾下一名大修士所救，打那之後，他便留在那個古老陣營當中。
時光匆匆，一晃多年過去，他也從當年那個熱血小道士，逐漸成長為一名心中只有自己修行路的化嬰老道士。
曾經的那些理想和信念，早已經煙消雲散。
沒想到今天會在一個年輕人身上，再次感受到足以打動他的那股氣質。
人間天庭……真的變了模樣？
“前輩若是不信，可以留在人間觀察一段時間。正好最近這段日子，我清理掉不少垃圾蛆蟲，天庭人手略有不足，您也可以幫忙守護一下，順便好好看看，我究竟是在騙您，還是這人間天庭，真的跟您認知中的那個……不一樣了。”
青衣老道一臉為難的道︰“我……哎！宋尊主，我不是不信你的話，我那陣營里面，有人對我有救命之恩！”
“是你們的宗主？”宋瀟問道。
“不是我們尊主……”青衣老道搖頭。
“那就把你救命恩人也拉來啊！能在修行界救你一命，而不是補上一刀的人，本質也壞不到哪去。而你們尊主卻在人間扶植鬼王，分明不是個好人！跟那些妖族在人間的西方世界扶植傀儡代言人有什麼分別？目的都是為禍人間，一群禍害天下蒼生的玩意兒！為什麼要跟這種人混？沒前途的！”
青衣老道滿頭黑線，這小子……連貧道都沒收下呢，居然又打起我救命恩人的主意？
宋瀟也不再多說什麼，只靜靜看著青衣老道，等著他做選擇。
就在這時，頭頂天穹之上，不屬于人間的高頻世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宋瀟，可敢出來一戰？”
宋瀟︰？
賞金獵人來了？
“宋瀟，我要挑戰你，與懸賞無關，敢不敢出來打一架？”
那聲音繼續傳來。
身在京城的一眾大老，幾乎全都同一時間張開雙眼，往高天之上望去。
高頻世界中，站著一道挺拔身影。
大聲道︰“京城的前輩們無需多心，晚輩梅榮杰，天驕金丹榜排名九十三，來此不為別的，只為見識一下人間天庭之主，想要切磋一番。”
看起來挺光明磊落的樣子。
梅榮杰？
宋瀟知道這個名字，空降七子之一。
不過這人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無冤無仇的，跑來挑戰個毛？
青衣老道一看宋瀟表情就知道這年輕人不是特別了解特區那邊的事情。
在一旁解釋道︰“特區天驕，相互挑戰切磋，甚至掠奪對方氣運，都屬正常現象，無關恩怨。”
宋瀟咂咂嘴︰“他挑戰我就要接？”
青衣老道笑道︰“那倒不是，不過這樣會讓人誤以為你是怕了，若你只代表個人倒也罷了，如今的你，是人間天庭之主，若是避而不見……”
宋瀟一臉無語，這他娘的，還能這樣？
青衣老道看了一眼遠方高天之上那道身影，突然道︰“你若擊敗這人，我便考慮改換門庭，如果人間天庭真如你所說，我會回去說服我的救命恩人。畢竟，我們當年都出身華夏人間。”
宋瀟看了他一眼︰“一言為定！”
說話間，一步進入到高頻世界，朝著遠方天空的梅榮杰道︰“在這。”
梅榮杰眼楮頓時一亮，朝著宋瀟這邊疾馳而來。
轉眼間便來到宋瀟面前。
“你就是宋瀟？”梅榮杰上下打量，“人間天庭之主的那個宋瀟？”
說著他還有些警惕地看眼不遠處的青衣老道。
“你不用看他，他也想打我呢，”宋瀟沒好氣地看著梅榮杰，“你大喇喇的從特區跑來人間，就為了找我打一架？”
梅榮杰嘴角抽了抽，又看了看那青衣老道，他不怎麼信宋瀟這話，真要打你，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看向宋瀟︰“听聞人間天庭之主戰力極強，就想要來感受一下，也想認識一下被蛇城高額懸賞頭顱的人長什麼樣子。”
“那你現在看到了，比你好看，”宋瀟看著他，“你可以走了。”
梅榮杰愣住，隨即哈哈一笑︰“你這人有點意思。”
宋瀟看著他︰“我這人特別沒意思，沒有意義的架，我從來不打。”
梅榮杰道︰“怎樣才算有意義？”
宋瀟問道︰“你有錢嗎？”
“錢？”梅榮杰微微一怔，面色有些古怪，“靈石行嗎？”
“靈石？”宋瀟皺眉，剛要說話，耳中傳來青衣老道傳音——
“一斤靈石，千斤晶石！”
臥槽！
宋瀟有點被驚到。
這不能怪他沒有見識，自家老頭從沒給過他，他去特區也從沒見過這玩意兒。
“你有多少？”宋瀟不動聲色問。
“別光我說，你有什麼？”梅榮杰也不傻，一听宋瀟想要打有彩頭的戰斗，頓時樂了。
這個，他是真不怕！
可能眼前這家伙還傻傻地以為他真是天驕榜九十三名呢！
誰像徐偉那個騷包，一口氣空降到四十七……結果還被眼前這位拿來吹牛。
可能宋瀟自己都想不到，讓梅榮杰生出找他打一架心思的……正是因為這件事。
宋瀟搖頭，理直氣壯地道︰“我沒錢！”
梅榮杰愣住，看著宋瀟︰“不是，合著光我出錢，贏了歸你，你輸了……就什麼都不付出？”
宋瀟更加理直氣壯地回應︰“又不是我想跟你打，是你跑過來神經病一樣亂喊，你知不知道下方人間那座城里有多少大能？不是我叔叔大爺就是我哥哥姐姐！他們現在就在那看著呢，怎麼，我不想打，你還能強迫我？”
“你……”梅榮杰無語，堂堂天庭之主，怎麼這麼無賴？
不遠處青衣老道卻忍不住笑了。
對啦！
就是這個味兒！
剛剛自己不也被這小子一通忽悠，弄得無話可說麼？
“你什麼你？我都不認識你，和你無冤無仇……”
宋瀟沒說完，便被梅榮杰抓住話柄，打斷道︰“咱可不是無冤無仇哦，宋尊主，之前你可是對外說過，空降七子之一的徐偉，不是你對手吧？”
“那是你親戚？”宋瀟看著他。
“那是我朋友！”雖然他跟徐偉關系不咋地，但並不妨礙這會兒拿過來用一下，“你根本沒跟我朋友打過，身為人間天庭之主，便這樣吹噓，我看著不爽，過來找你打一架，試試你的成色，有問題嗎？”
“奧！”宋瀟點點頭，“那沒問題了，所以你想拿多少靈石來買跟我打架的資格？跟你說，少了可不行，我可是有身份的人。”
⺪！
梅榮杰特想罵娘，怎麼又被這混球給繞回來了？
看著如此俊朗帥氣，性格卻如此混蛋！
“十斤靈石！相當于一萬斤晶石，能量純度比晶石高得多！跟你打一架，夠了吧？”
梅榮杰決定了，用點小錢，好好教育宋瀟做人。
“太少了！”宋瀟一臉不屑，“你當我是什麼？人家蛇城那些大老懸賞我的價格比你這高出很多倍，你出這麼點？你是不是窮，出不起價錢？”
馬德！
簡直不能忍！
梅榮杰腦子一熱，做了個讓他後悔不已的決定︰“五十斤靈石！你贏了你都拿走……”
“不是我贏了，是你要先款。”宋瀟看著他，“既然想拿我當景點逛，至少要先買張門票以示尊重吧？”
下方青衣老道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他突然覺得，加入人間天庭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有一個這麼不要臉的年輕尊主，人間天庭……大有可為啊！
……
京城里面。
正在甦先生家里喝茶的老李、上官婉兒、蒼鶴真人和劉子信等人這會兒也是徹底無語了。
上官婉兒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小家伙，真不要臉啊！”
蒼鶴真人也笑著道︰“應該這樣，咱堂堂天庭之主，憑什麼他說挑戰就挑戰？他算老幾？”
老李喝了口酒，道︰“扯澹！直接一劍放翻，身上有什麼直接拿走就是，小家伙肯定是忽悠人忽悠慣了……他身邊那個小道士都快被他給忽悠瘸了！”
最初確實沒注意到，但當青衣老道施展神通屏蔽宋瀟信息那會兒，老李這群人就已經感應到了，並一直在關注。
要不是青衣老道的確是個心存正義之人，可能都用不著宋瀟動手，老李早就一劍丟過去了。
這麼遠一點的距離，這麼弱的修為，也敢跑來得瑟？
劉子信倒是多少有些擔憂，道︰“那梅榮杰……我有點看不透徹，感覺真正實力，似乎不止金丹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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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道︰“不用替那小子擔心，姓梅的小家伙金丹四轉，你現在需要擔心的是小宋會不會肆無忌憚的掠奪人家身上的四象八卦力……畢竟這麼搶，可是比千辛萬苦出去收集容易多了。”
“啊？”劉子信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詩仙。
上官婉兒哼了一聲︰“搶他又怎麼了？自己送上門來的，又不是咱主動招惹的？想替朋友出頭，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
甦先生一臉溫和地喝著茶，澹定得一批。
顯然，在他們這群人眼中，梅榮杰雖然算得上是個年輕天驕，但跑來挑戰宋瀟，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要來的是個五轉……他們或許還會象征性地緊張一下。
四轉……四轉已經死在宋瀟手上一個了！
那把短劍當中，足足封印了十道他們的攻擊！
就算真來個五轉，只要那小子舍得，照樣輕松掀翻！
……
梅榮杰像個大冤種一樣，咬牙切齒，取出一個儲物袋，倒出一大堆靈石。
懸在空中，閃閃發光。
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與晶石完全不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