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龜縮在洞穴里的小動物,常年不見光,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腳踝只是被抓握了一會兒,就有了一圈兒紅紅的印子。
眼神怯怯的,怕得眼里都含著淚,嘴上還是不依不饒地罵著,眉眼都染上了艷色。
不僅不會讓欺負他的壞人心軟,還會讓人想欺負得更過分。
周圍的幾個怪物神色興奮,它們將祁千雪圍在中間,說著听不懂的語言。
祁千雪看見它們吞咽口水的動作,眼楮直勾勾地盯著他,眼里全是垂涎欲滴。
嘴里的話戛然而止,漂亮小笨蛋聲音都罵啞了,不管隨便往哪個方向看,都會看到一張怪物的臉。
它們湊過來,想要聞祁千雪身上的味道。
祁千雪臉色慘白地後退,腳踝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拽著,急中生智地問道︰“你們都要吃我嗎?”
他不知道這群怪物是不是都不會說話,但上次見到的那個鬼是會說話的。
拽著他腳踝的鬼臉上露出抹笑,好整以暇地“嗯”了一聲。
它似乎很享受祁千雪在它手下掙扎的樣子,祁千雪越可憐它越興奮。
祁千雪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臉色更蒼白了,唇瓣輕輕顫了顫,緊緊地抿在一起,看著圍著自己的幾個怪物,小小聲地說︰“可是我只能被一個怪物吃。”
他掰著細白的手指認真細數自己的缺點︰“我很瘦,骨頭多、還很髒,可能你們都吃不飽。”
“你們要不商量一下吧,讓我給誰吃。”
[笨蛋老婆!人家不是想那個吃啦,是那個吃啊!]
[可是老婆屁股肉很多很軟的樣子誒,這是可以說的嗎?]
[老婆好笨我好愛,挑撥離間的樣子也好可愛,這種計謀一眼就能看出來好不好?!]
祁千雪縴細的手指都絞在一起了,緊張得不行,心跳得很快,還要努力維持表面上的鎮定。
怪物們並不團結,前一秒還能打得你死我活,後一秒又能為了共同的利益對抗敵人,那……讓它們內訌也是很簡單的吧?
為首的鬼想了想,帶著笑地詢問︰“你想給誰吃呢?我們這麼多人,你喜歡哪一個呢。”
……怎麼把問題推給他了。
祁千雪茫然地眨眨眼,問自己的獵物喜歡哪個獵人是什麼操作,難道他回答的好就能死得漂亮一點嗎?
祁千雪看看周圍幾個奇形怪狀的怪物,再看看眼前的鬼,真誠地問︰“可以選你嗎?”
這幾個怪物里面,有的長得簡直超出人類想象,還是長著符合人類審美的臉的鬼看著要稍微好一點點。
如果真的要被吃,還是被一個好看一點的鬼吃掉好了。
“喜歡我啊。”鬼低低笑了兩聲,聲音里含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它因為祁千雪的回答而由衷地喜悅,連身上的陰冷都散了些。
它的手還放在祁千雪腿上,小腿的褲子被拉高了一點點,露出一截不見天日的雪白細膩的皮膚。
祁千雪察覺到對方沒有想要殺他的意圖,就暫時沒躲,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它們。
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即便是笨蛋也能看出的焦灼,在祁千雪說出那句話後,那幾個圍在他周圍的怪物頓了頓,詭異地散開了。
它們都不屬于人類的範疇了,唯一能看出五官的臉上,那雙眼楮緊緊地盯著蹲在祁千雪身前的鬼怪。
似乎是在考慮什麼,又像是在猶豫什麼。
祁千雪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揪著自己的衣擺,他其實很害怕它們就這樣走了,真的走了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剛才嘴里還在說要選在他面前的鬼怪,現在又睜著一雙剔透淺淡的眼眸朝著那群怪物看去。
弧形姣好的眼楮,眼里氤氳著水霧,唇瓣微張,直勾勾地望著它們。
像是在期待又或者懇求什麼。
像落難的貴族小少爺,正在等待著騎士的幫助。
有怪物望著祁千雪移不開眼,下定了決心一般,朝著那個蹲在祁千雪身後的鬼怪沖去。
這像是一個信號,剩下的怪物一窩蜂地涌了上來,很快就打斗成一團。
祁千雪飛快往旁邊避讓,畢竟怪物皮糙肉厚,被打到不會有事,但他只要輕輕踫一下就可能無了。
但出乎意料的,它們打得上頭也不忘避讓開祁千雪的位置,沒有傷到他。
祁千雪看著它們礙于自己打架都施展不開的樣子,不由感嘆︰“這群怪物看來是只吃新鮮的。”
從進入這個節目就是了,有那麼多吃掉他的機會,都因為要吃新鮮的而錯失。
“好笨哦。”
【……】小笨蛋才有一點逃脫的機會,就又開始瞎得瑟起來了。
明明挑撥離間用的連系統都能看出來,只不過是仗著被怪物們偏愛,想要獨佔他罷了。
笨蛋的反射弧轉的都要慢一點,跟系統吐槽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等到這群怪物打完,自己還是要面臨被吃掉的下場。
反應過來的祁千雪臉色難看,再看著打成一團的怪物們也不像之前那樣悠閑,抿了抿唇,腳試探性地移動。
趁著它們打的難分難舍,沒有多余的精力往這邊看時,祁千雪咬咬牙,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朝著一個方向跑了。
他以為他可能要跑出一點距離才會被發現,可剛跑了幾米,那群怪物忽然停手,刷地扭頭朝他看來。
接著,它們又像是彼此和解了一般,紛紛朝著祁千雪的方向而來。
祁千雪不敢回頭,狠狠咬了口自己的唇瓣,嘴里都嘗到了血腥味,努力打起精神往前跑。
但他的速度比起一群非人類還是太慢了,沒多久就感覺身後一股陰涼的氣息在逼近,慌亂之下,祁千雪路都沒來得及看,直接重重地跌在地上。
疼痛感傳來,祁千雪悶哼一聲,手心和膝蓋好像被蹭破了,正要自己爬起來時,視線上移,眼前站了一個人。
男人微微彎腰,嘴角含笑地說︰“看看,我找到了什麼。”
身後緊追不舍的怪物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
祁千雪手和膝蓋疼得不行,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前有狼後有虎的情況下,他還是試探地向著熟悉的人走了兩步︰“裴望?”
“嗯。”裴望嘴角的笑容擴大︰“你遇到麻煩了嗎?”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無辜路過的過路人。
祁千雪跟他接觸過,那一晚他也沒有傷害他,還送了他一朵玫瑰花,就是沒什麼用,抿了抿被咬出血的唇瓣,大著膽子問︰“你要幫我嗎?”
裴望還沒說話,身後的鬼听見祁千雪的問話,都不由地皺起了眉,不可思議地問︰“你在祈求他幫你?”
“寧願跑掉也不留在那里,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還要求他幫你。”那只鬼的語氣越說越怪,最後竟然帶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剛才還說喜歡我的。”
祁千雪听著前面的還好,听到後面都懵了,這個鬼怎麼這樣︰“我沒有說喜歡你!”
他只是在這群怪物中選擇了一個可以接受的獵人而已,被這只鬼說出來怎麼變得奇奇怪怪的。
鬼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像面具開裂了一般,難看無比。
[哈哈哈哈是誰爽了,欺騙老婆說喜歡就是這個下場。]
[老婆是單純了一點,但是老婆很專一,喜歡了我就不會喜歡別的鬼。]
[好酸啊,真的好酸啊,老婆寧願跟別人求救也不要跟你待在一起呢,嘻嘻。]
現場的氣氛都變得有些奇怪了,之前還一副恨不得殺死那只鬼的其他怪物,肉眼可見的愉悅了起來。
祁千雪覺得自己沒說錯,可是看那只鬼的樣子,好像他說了很過分的話,抿了抿唇,猶豫著要不要道歉。
鬼怪視線落在祁千雪的嘴唇上,被咬出血的唇瓣,顏色更嬌艷了,像開得極繁盛的花。
它的視線幽深,意味不明地說︰“你以為他會幫你,你知道他是什麼東西嗎?”
祁千雪懵懵的,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回頭看看裴望,裴望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看著那只鬼的眼神很冷。
被裴望瞪著,鬼怪反而高興了起來,僵硬的嘴角一點點上挑,脖頸那道被裁斷的血線越發明顯,轉移話題般地問道︰“你嘴巴破了,疼嗎?”
祁千雪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轉移到這里來,鬼怪說了好多話,讓他的害怕稍稍減少了些,點點頭︰“有一點。”
膝蓋和手心也蹭破了,被它這麼追著問,疼痛瞬間升起了存在感。
他是個很嬌氣的人,皮膚還容易留下痕跡,在現實世界,一點點小磕小踫都能讓他抱怨一下,在這里受了委屈,被人追著摔跤受傷了也不敢說疼,每天還要提心吊膽。
眼里升騰起一層水霧,唇瓣抿得很緊,努力著不掉下來。
鬼怪很滿意祁千雪的表情似的,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興奮不已地說︰“你听說過吸血鬼嗎?以人類血液為食,他們會引誘自己獵物放松警惕,然後對準獵物的脖子,狠狠咬下去,輕易就能將人吸成人干。
“你說,吸血鬼會幫助自己的食物嗎?”
祁千雪臉色發白,輕易听懂了鬼怪話里的暗示,轉頭驚慌地看向身後的裴望。
裴望的臉是好看的,頗有點放浪形骸的不正經,此時似笑非笑地看著祁千雪。
祁千雪這才發現他離裴望太近了,听過吸血鬼故事的他身體都在顫抖,腳步發軟地往後退,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手上的觸感也是冰涼的,和死人的氣息不同,是另一種像物體的冰涼,裴望微微彎腰,與祁千雪平視,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
在祁千雪顫抖的視線下,裴望嘴角彎了彎︰“會哦。”
他挨得太緊,祁千雪動也不敢動,睫毛顫抖,嘴唇抿了抿,嘗到了唇上的血腥味,漂亮小笨蛋看著快哭了。
身後一道慘叫聲響起,那只鬼被一只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蝙蝠狠狠刺穿了心髒,變成了一捧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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