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張嫣絕望的閉上了眼眸。
再度睜開眼楮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從容。從藏身處輕輕的坐起來,優容嫻雅,只有單薄的背脊在陰暗的地道中挺的筆直,像一棵孤傲的楊柳,“落到你的手里,是我運道不好。”張嫣輕輕道,卻在下一刻揚起下頷,“但是,你倘若想以我的性命逼著做什麼事情,那卻是痴心妄想!”
回想起剛剛窩在暗地角落里等待未知命運的驚惶。就像拋了一只鞋子,焦灼等待另一只鞋子落地的聲響。如今,生死危機真的降臨到了面前,另一只鞋子終于落地,反而將所有的情緒都斂去,一時之間,心神冷靜而又從容。
樓謂為她的風姿所折,一雙三角眼中閃過微微驚艷的色彩,片刻之後很快的回過神來,笑道,不懷好意的打量著面前的女郎,目光肆意而下流,好像是長安街頭的惡少打量蓬門國色的民女,“皇後娘娘,我自覺我編的說辭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你是怎麼猜到我的惡意的?”
可能是因為宦者身體的緣故,他的聲音有著一種特殊的柔意,在地洞里听起來,有一種奇異粘滯的不適感。不知道什麼時候,宦者之前一直佝僂著的身軀此時已經在張嫣面前挺拔了起來,像是放棄了所有下位者的卑微心態和顧忌偽裝。完全不再將面前的女郎當做一國皇後,而自己也不再是未央宮中的一個卑微宮人。
張嫣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目前孤立無援的形勢,不著痕跡的向背後微微退了一點,干脆利落的解答道,“丁七子沒有這個膽子動我,而程太醫也不是個會想當太醫令的人。”抬起頭來看著樓謂,聲音脆朗,眸光清亮。“我倒是很想知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欺詐于我?你的背後又是什麼人?”
“哈。”
樓謂短促的一笑,“張皇後果然聰慧,難怪他跟我說,想要順利抓著你,得用上十分心力。只可惜,任你狡詐如狐,終究還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他奇異的目光落在張嫣身上。仿佛實質流淌,含著欣賞憐憫,又似乎包含一種摧殘所有美好事物的殘暴*。
“皇後娘娘都這麼大的人了,”他的聲音轉為冷淡譏誚,“難道還認為,這世上的事情都這麼干淨美好,只有在彼此有深仇大恨的時候。一個人才會動另一個人麼?”
“你……”張嫣背後冷汗滲出,腳背的肌膚也微微繃起來,警惕問道,“你想要做什麼?”
“干什麼啊?”
樓謂喃喃而笑,打量著面前嬌貴的女子,
素色單薄綿衣披在她的身體之上。雖然臃腫,亦掩不住曼妙曲線。地道之中天光雖然黯淡,但人的眼楮在這兒待的久了。亦能看清一些近處東西。美貌的女郎站在暗影里,全身因為光線的緣故黯淡,唯有一張熒玉一樣的臉蛋,在漠漠的地道之中仿佛放出光來,下頷微微仰起。有著一種倔強的弧度,灼灼如玉。明艷芬芳。
“真美,”
樓謂的聲音帶著一絲痴迷,
“未央宮中,張皇後的美色若是稱第二,想來就沒有人敢說是第一了,難怪大家為了……連綱領倫常都顧不上,只寵幸你一個人——這麼漂亮的女人,今天卻要便宜我這個卑賤宮奴了?”
“你……”
張嫣渾身氣的顫抖。領悟到樓謂話語中的齷齪意味,只覺得寧願昏死過去。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膽子?”樓謂仿佛听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哈哈笑起來,蔑然道,“皇後娘娘,你是不是傻了?若你這時候還在椒房殿,是那金尊玉貴的皇後娘娘,我當然沒這個膽子動你的手腳,但你現在不過是個孤女,落在我的手上,地道之中再無一個旁人,我便是再將你怎麼樣,你又能拿我如何?”
“皇後娘娘,”
他的情緒忽然詭異的平靜下來,望著面前又驚又懼的美麗女郎,神情詭譎,“你知道女子什麼時候最美麼?”聲音柔和。
他笑眯眯道,“——是在她們光著身子求饒,最屈辱的時候。”
“女人都是賤東西,”
一時之間,他面色陡然猙獰,聲音也變的惡狠狠的,
“皇後娘娘見過少府的春女麼?春女也是一個美人,當然是比不上皇後娘娘美的,可在這座未央宮中,也算是很見得了人了。那時候,我還是未央宮中的一個小黃門,有一天提著水經過長廊的時候,正好從她的身邊走過,不免偷偷看了她一眼,水桶晃蕩,不小心濺了幾滴在她的鞋面上。”
聲音忽的轉為高亢迅急,“她自己不過也是一個賤人罷了,竟敢指著我的鼻子大發脾氣,罵我是賤人。我當時默默忍了,晚上回去睡在床上,越想越氣不過,干脆惡從膽邊生,拿了一把刀子,半夜里守在她的屋子外頭。”
“那一天晚上,未央宮的天氣真冷啊!”他的眸光變的恍惚,面上神情也十分迷離。
“我站在暗地里,又要躲避侍衛的巡查,又要瞧著動靜,動都不敢動一下。只覺得要在那兒凍成一個冰棍,連要不要放棄回房的念頭都冷的起不起來。春女終于出來起夜,我摸了過去,用匕首架著她的脖子。她嚇的要死,拼命的流淚,連祖宗都叫上了,求我放過她。那張痛哭流涕的臉,真好看。我著迷的不得了,把她的衣服扒干淨,又吮又咬。我總覺得自己想要做些什麼,卻偏偏怎麼都沒法子發泄,身體好像揣著一團火,憋的想要毀了一切,等我清醒過來,春女的下身已經被我撕咬的血淋淋的,舌頭也被我割了,出不了聲,只哼哼唧唧的,眼楮里都是眼淚,只看著好像在求我放過她。”
“皇後娘娘,”樓謂笑眯眯的向前走了兩步。柔聲道,“你听,春女是不是很賤?”
“瘋子。”張嫣忍無可忍的罵道。
樓謂被她罵了,竟也不生氣,只笑笑道,“也許吧。可是我覺得,發瘋的時候很爽快哩!”
“我一刀割斷春女喉嚨的時候,她的一雙眼楮,還瞪的大大的。”他痴迷道,“那眼楮可真漂亮。我瞧著實在喜歡,便用刀給摳下來,用布裹了。藏在懷里,回自己屋子繼續睡覺。睡的可香甜哩,我進宮之後,從來沒有睡的那麼香甜!”
這個人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瘋子。
張嫣渾身顫抖,看著臉上神情煥發著奇異光輝的樓謂。深刻的認識到這個事實。
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入宮,也不知道在宮里宮外遭遇了什麼事宜的黃門,也許是因為身體傷殘,也許是因為人格本身的缺失,在未央宮中常期服役的樓謂在默默的生活中將自己扭曲成了一個瘋子,在平日也許根本看不出來。卻潛伏在暗處,一找到機會就會咬住落單的女宮人,將自己心中的暴虐傾向發泄在她們身上。
而顯見得。此時此刻,他將自己當做了下一個獵物。
——怎麼會這樣?
一瞬間,認識到這個事實的張嫣只覺得自己會在下一刻昏死過去。
在她波折迭起但終究走的平順的兩生之中,她從沒有一刻曾經想過,自己會面對這樣可怕的局面。
自己可以算是一直在親人呵護中長大。長大後又和劉盈兩情相悅,早已經將有著他存在的未央宮當做自己今生的家。卻從沒有想到,會在家中直面這樣可怕的厄運。
如果死亡能夠避免這樣的羞辱,她寧願在頃刻間死去。但可悲的是,自己此時手中沒有利器,連自盡都沒有法子做到。
樓謂十分警覺,察覺到她想要咬舌的動作,一把上前捏住她的下巴,笑容輕佻而又暴虐,“美人就這樣死了,豈非太煞風景?”
張嫣死死的瞪著她,一雙大大的杏核眼中含著刻骨的恨意,“你就不怕,他日此事被兩宮知道,死無葬身之地外,尚且連累家人?”
樓謂身軀微微震顫一下,三角眼中閃過一絲類似驚惶的情緒,很快用瘋狂的大笑掩去,“從我進了宮,早就當家里的人死絕了。縱然我死了,有你這位椒房專寵的皇後為我陪葬,我這一輩子也算是值了!”
“刷——”
響亮的布帛撕裂聲在地道中回蕩。
生命的一剎那對于她而言仿佛從未這麼難熬。恐懼、絕望交織的感覺,讓人驚悸的恨不得死去。如果死去,當就不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吧!連下一刻未來都無暇分神想象,只在這一刻拼命抵抗即將到臨的可怕事情,心靈遭受的痛苦仿佛分外綿長——
樓謂的三角眼中閃過病態的興奮。
身下的這個女子那麼的年輕貌美,她有著大漢再高貴不過的身世,是元公主的獨女,縣官的外甥女兼獨寵皇後,曾經坐在椒房殿中,受所有人朝拜,享受母儀天下的尊榮,但是在這一刻,在這個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道中,她卻只能躺在自己一個廢人身體底下,神情痛苦。
只是想著這種感覺,他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興奮到極點,黢珔嚏@疾 榱訓牡納 簦 運 裕 際僑聳蘭渥蠲覽齙南硎塴 br />
他的身體陡然僵住。
匕首 亮的刀鋒插入他空露的背心,力道極深,幾乎可沒入手柄。
樓謂放松身下的女子,緩緩的回過頭來,看到拖曳在地道磚面塵土上的青色花羅裙裾,女子身體微微顫抖,一張修容清秀楚楚。
地道低窄幽深狹長,岔路四通八達,仿佛命運迷宮。樓謂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響,仿佛無法接受這個女子怎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方,做了這樣一件事情。張嫣趁機一把死命推開他,連手帶腳的爬開去,踉踉蹌蹌的跑開幾步,扶著地道匡土的牆壁,謹慎的看著面前的狀況,和面色蒼白猶如靜謐青蓮花開的——
丁七子。
丁酩身體微微顫抖,像是剛剛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一樣,臉色一白,轉身向後躲避。樓謂已經是暴怒的踢過來,“賤女人,我活剮了你!”
清瘦的身體被他的力道踹的猛的飛出去。撞在一側的石壁上,丁酩悶哼一聲,滾落在地上,臉色慘白。
樓謂只覺得背心通透的涼,心下蒼涼恐懼,忖著自己只怕沒有命活著出去了,只因著背後匕首沒有拔出來,尚留著一口元氣,看著面前或立或臥的兩個風姿各異的美貌女子,心中升起一股滔天的恨意。獰笑道,“老子就算死了,也要拖著你們兩個陪葬。”奮起余勇。向著張嫣躲避的方向走過去,想著先解決尚能動作的張嫣,再回頭來除了已經被自己踹成重傷的丁七子,腳上忽的凝滯拔不起來,卻是丁酩撲上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右腿,抬頭向張嫣大喊,“走啊!”
樓謂用力擺脫丁酩,丁酩卻抱的極緊,他一時掙不開,惱的心中狠了。抽出懷中刀子,一刀捅入丁酩胸膛,獰笑道。“老子先解決了你。”
“撲——”
鋒利的短刀捅入丁酩柔弱的身體,倏然拔起,尚帶著噴濺的血花,重又狠狠刺下去。
“賤女人,真是賤的可以。連搶你男人的女人你都樂意舍命相救。真是賤到骨子里去!”
轉瞬間,他已經是捅了丁酩三四刀。丁酩柔美的眸子已然蒼茫,卻尚存著一點執著念頭,抱緊樓謂的大腿,死死不肯放手。樓謂的第四刀被卡在她的肋骨之中,一時竟拔不出來,正用力之中,忽覺得後腦一重疼。
……緩慢的回過小半個角度的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