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嫣華

二零六︰帝駕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柳寄江 本章︰二零六︰帝駕

    式道令高亢而清亮的聲音傳徹在高廟之中,“陛下有旨,三刻之後將進謁高廟。”

    “陛下法駕即刻將至,高廟諸人速開中門迎駕。”

    怎麼可能?

    呂後驚疑不定,盈兒已經失蹤了一個多月,她都以為他多半沒有幸存生還的可能了,如何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並全副儀仗到達高廟?

    怎麼可能?

    劉襄面色劇變,從未央宮中傳出來的消息,在椒房殿養病的根本不是皇帝本人,也因此,太後呂雉才急急的找出皇長子劉義,並先後策封為襄成侯,常山王,都是為了今天封皇太子做準備,在皇帝“病重大漸”之後,推出來做下一任幼帝。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盈怎麼可能突然出現在高廟?

    天子回來了。

    高廟之中,百官喜形于色。

    自八月匈奴入寇消息傳出來後,天子便“臥病不起”,回未央宮中“休養”。十萬匈奴大軍尚陳列于大漢邊境,函谷關內外,諸位成年諸侯王也都開始窺伺、蠢蠢欲動,大漢國可謂遭遇內憂外患,此時,天子終于“病愈”歸來,一舉打破此時長安城的困局,實乃大漢邀天之幸啊!

    一時之間,在所有人舉目注視之下,遠遠的,長安城安城門中門大開,天子法駕鹵薄屬車三十六乘,擁簇著金根車從御道之上一路行來。侍中參乘,駟馬開道,大籝苤@卸澹 瀋匣 趙律 篝鉅躁笈N參   嗆蘸鍘br />
    中侍長韓長騮高亮的聲音揚起來,“陛下聖駕駕到。”

    眾臣跪伏在地。“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

    “眾卿請起。”

    劉盈從金根車中下來,走過高廟之前的陳道,在廟台之上轉過身來,舉手虛扶眾臣道。

    多月不見,頭戴通天冠、一身十二章玄裳的皇帝,身形看起來比從前見消瘦不少,面色蒼白,微微憔悴,果然看起來一幅大病初愈的模樣。

    高廟僕射令人抬來玄表里的坐榻,劉盈掀起衣裳下擺。坐在其上,這才將目光投向跪伏在其下的劉襄身上,“朕在未央宮中養病。都听聞了齊王大鬧高廟的事情。如今,朕既然已經親來,齊王有何不滿,不妨說說看,朕在這兒听著。”

    不過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劉襄跪在下頭,只覺得冷汗涔涔直下,腦袋嗡嗡作響,只是道,“臣……”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劉盈舉手輕咳,盯著劉襄一會兒。方道,“你竟然不說,那麼朕來說。”

    “昔日奉常叔孫通制大漢禮儀。凡皇子封王,百官陪位,遣御史大夫廟立即可。朕重病之時,將國事暫托于皇太後,皇太後親臨高廟。足以代替朕躬。朕卻听聞高廟中事,雖在未央宮養病也不得安寧。只能親自走一趟。怎麼?”他望向齊王劉襄,“齊王佷還有何疑慮?”

    劉襄失魂落魄,將頭抵在撫地交疊雙手之上,失魂落魄道,“臣不敢。”

    從見到劉盈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一剎那起,他就知道,他這一次算是徹底失敗了。只是幸得還沒有算完全撕破臉,只得緊緊抓著之前為漢家社稷著想的借口,再頓首道,“陛下,臣只是以為,常山王母家卑弱,臣等宗室皆認為不堪配宗廟承祭之位。”

    ……

    這一次,劉盈默然了一會兒,方開口道,“諸卿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朕不孝,春秋虛度二十有四,膝下唯有此一子。前次病重,雖大治,深感無嗣不足以安國,于是決定,改策皇長子義為淮陽王。”轉身吩咐道,“取新策書來。”

    管升應了一聲,捧出黑色漆封玉版策書,遞到中侍長韓長騮手中。

    “御史大夫趙堯何在?”

    趙堯慌忙出列,大聲道,“臣在。”

    “吉時已至,即刻行策立新王之禮吧。”他淡淡道。

    “諾。”趙堯凜然拜受。

    高廟之下,宗室百官皆微微騷動,皇帝雖表現的像接受了宗室的勸諫退後一步,不再策皇長子義為皇太子,改策淮陽王。但事實上,從策書早已經寫好,直接捧出來而非現場寫就看出來,皇帝心中早已有所打算,只是借著齊王劉襄的話下得台階罷了。

    便有憐憫同情的目光投向稚齡的新淮陽王身上。這個五歲的男孩子,差一步就可以成為皇太子,本來有機會繼承劉氏宗祀,成為君臨天下的大漢皇帝。卻在他的父皇“病愈”之後,被降策為淮陽王。

    誠然,淮陽王的封地廣于常山一國,境內富庶也頗有倍之。但,若是與皇太子的地位與將來相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維七年九月甲辰,上改皇長子義名弘,御史大夫堯廟立為淮陽王。

    這一份策書上蓋的御璽,自然是那枚“天子之璽”。

    其時,百官會于高廟,按位立定,謁者引淮陽王當廟下,北面。

    御史大夫趙堯當淮陽王西北,東面立,讀策書曰

    於戲,小子弘,受茲青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東土,世為漢輔。於戲念哉!恭朕之詔,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悉爾心,允執其中,天祿永終。厥有𠿭c埃 誦子詼 τ詼 l斷罰 9 瘢 剎瘓從耄⊥跗浣渲 br />
    劉弘端正拜道,“兒臣領命。”

    常侍嚴助捧出淮陽王璽綬,欲東向授淮陽王。忽听得上座皇帝咳了一聲,道,“交給朕吧。”

    滿座文武頓時回過神來,皇帝的意思,便要要親自授淮陽王璽綬了。

    按禮,親王璽綬因由常侍東向授于王。這個時侯,大漢立國未久,雖有初步典制,卻並沒有形成成例。奉常叔孫通又于今年上致仕,余者不敢反駁皇帝的意思。黃門便將盛放著淮陽王璽綬的托盤奉到皇帝手邊。

    年幼的淮陽王對于今日高廟中發生的種種變故並沒有什麼不滿,相反,在皇帝出現在高廟之後,便一直顯得很是欣喜,此時按著宮人教導的禮儀趨步到皇帝身前,再拜道,“兒臣見過父皇。”

    劉盈點點頭,取過盤中璽綬,交給劉弘,叮囑道。“日後若為王,要勤于愛民,勿辜負朕的期望。”

    “敬諾。”劉弘受了璽綬。放于一旁,恭敬的大禮再拜,三稽首。

    ……

    “母後,”劉盈將頭上通天冠脫下來,放在一旁。跪于呂後座下,慚然道,“兒臣不孝,這些日子,讓你擔憂了——”

    “啪”,呂後狠狠的甩了他一個巴掌。“你還知道回來?”

    她竭力保持平靜,但背影微微顫抖,&nbp;顯是心情激動。“你就為了一個女子。將家國天下老母都拋于腦後,到最後,更是險些連自己的性命都賠進去?”

    “母後。”劉盈再度叩首道,“兒臣知道自己錯了。”

    呂後仰天望了望,將眸中依稀的淚光逼了回去。

    她這一個月來。在長安城中,擔驚受怕。生怕傳來兒子不在人世的惡訊。終于在此時此刻解脫。一把將跪在面前的兒子抱在懷中,忍了一個月的眼淚,終于無所顧忌的掉下來,

    “你知不知道?阿母真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

    她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匈奴入寇北地的消息傳來,那一剎那,她的心驚膽顫,驚駭欲絕。

    有一段時間,她真的以為,她的這個兒子,便這麼死去了。

    這些日子,她一介女子,帶著稚齡的孫子,在心中疑慮的群臣和野心勃勃的藩王面前,苦苦支撐,心焦力卒。

    只有在險些失去的時候,才能夠明白,什麼對自己最珍貴。

    在夫妻情誼上受到不堪冷待的長樂宮中的呂皇後,發現只有手中握有翻雲覆雨的權利,才能夠給予自己足夠的安全感。而她天性果敢,也的確喜歡弄權給自己帶來的暢快淋灕的感覺。但是,在經歷這一次險些失去自己兒子的日子之後,她才發現,對于自己而言,那些所謂的權欲富貴,都沒有自己的兒子來的重要。

    如果能夠讓劉盈平安歸來,她寧願此後不再弄權。只在長樂宮中,做一個好好享受天倫之樂的太後。

    呂後哭的聲嘶力竭,直到許久之後,才安靜下來。多日的重壓,在劉盈平安歸來之後,終于徹底放了下來。一剎那間,只覺得精疲力竭,想好好的睡一下。

    高廟是祭祀大漢開國皇帝劉邦的廟堂,漢人習俗“事死如事生”,在廟後設寢,每日里上食伺候,一如生時。天子與皇太後,皇後謁廟之時便在寢殿齋戒。廟寢之間,侍衛森然,一隊隊巡邏而過。

    茅草香靜靜燃燒,讓人心中安寧,劉盈跪坐在母親榻前,細心的將錦被掖好被角。

    這些日子,他一路上以旁人奉著從直道而行,自己卻帶著心腹人等沿間道,花了三倍的時間,在三日之前悄無聲息的返回長安。當時長安表面一切繁榮,底下卻蘊含著驚濤駭浪。其中,齊王的心思最在表面,他決定在外逗留一陣子,看看究竟有哪些跳梁小丑在野心勃勃的覬覦著他的帝位。

    他看了熟睡中的母親一眼。

    呂後雙手交握,靜靜的睡在臥榻之上。似乎只有在沉睡中,才能舒展日間沉重的眉色。

    離別不過一季,母親的眼角,又多了數道紋路。

    記憶中,母親從來沒有今日如此失態的模樣。

    她總是沉穩的,雖然有時候她的做法會讓自己很是難以接受甚至厭惡,但是,她總是沉穩不動如山。他從來沒有見過,她抱著自己,失聲痛哭到如此地步。

    擔驚受怕了這麼久之後,在獨子歸來之後,她終于能夠安安心心的睡上一場。

    “睡吧。母後。”劉盈輕輕道,“剩下的事情,兒臣自然會一一處置好。”

    甦摩迎著皇帝走上來,輕輕問道,&nbp;“陛下,不多陪陪太後麼?”

    劉盈微微一笑,“母後睡的很熟。朕不想在里頭吵著她。”

    “陛下這是哪里的話,”甦摩喟道,她自先帝在時便伺候呂雉,與劉盈多年相熟,並不似一般宮婢般對天子敬畏太甚,“只怕只有陛下在身邊,太後才能真正熟睡吧。——可要婢子去取一些冰來?”

    劉盈不自禁的摸了摸臉頰,當時母後打這一巴掌時可是下了死力氣,過了兩三個時辰,手觸還有些微疼痛。“不必了。甦姑姑。替朕照顧好母後。”

    高廟僕射趨進便殿,參拜道,“微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劉盈道。“朕想去拜謁一下先帝神主。”

    “諾。”盡管有些訝異,高廟僕射仍一絲不苟的拜道,“臣這就去命人準備大牢禮。明日即可……”

    “大晚上的,準備什麼大牢禮?”劉盈不耐煩道。“朕只是想和父皇說一些話。像民家父子一般,不用太過正式。只要備些酒肴就成。你悄悄去辦,不用驚動任何人。”

    夜中的太廟,因了皇帝之前的吩咐,伺候的奴婢都悄悄退了出來,整個大殿空蕩蕩的,便顯出一絲清冷來。

    “大漢太祖高皇帝劉邦之靈位”。一代開國皇帝的神主,靜靜的矗立在那里,一筆一筆鐵畫銀鉤。像勒進筋骨里。莊嚴而又神聖。又像是在生一樣,冷冷而慈愛的看著殿上的兒子。

    “父皇。”

    劉盈將酒斟在青銅酒爵之中,道,“兒臣登位之後,雖有孝心。但國事繁重,竟是不能時常來看你。實在不孝。你生前最愛飲這蘭生酒,今天晚上,兒臣陪你痛飲一場。”

    托盤之上盛著兩爵蘭生酒,他將一爵酒液灑在地上,然後飲盡另一爵酒。蘭生酒甘冽的滋味侵潤過他的喉嚨,冷冷的,像是北地的風。

    “父皇,你曾經說過,我不像你。”劉盈的鳳眸變的幽深了一些,在深夜之中靜靜傾述,“我本來有些不服氣,如今卻信了。兒臣此次任性,險些將大漢置于動亂之際,父皇,兒臣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漸漸低回,“父皇,阿嫣曾來高廟廟見過你。阿嫣,她的事情……其中另有內情,但是父皇,兒臣不會做出令劉氏宗族蒙羞的事情。”

    連日以來的疲倦,連同焦躁與酒意一同上涌,劉盈只覺得朦朦朧朧中,劉邦從神龕之中走下來,眉眼蒼老,宛如生時。

    此時此刻,他不是那個白日里權威凜然的天子,只是一個想要向父親祈求認同的兒子,醺醺然,“父皇,江山和美人,兒臣都想要,也都想牢牢的握在手中。兒臣知道,你希望劉氏宗族和美相繼。但兒臣雖仁善有保全之心,卻實不能容忍他們在兒臣身後欺凌兒臣的寡母孤兒。如今,吳齊二王各有心志,已不是兒臣能夠護持的。但兒臣願意允諾,兒臣既已不能保全如意,其余兄弟,總會讓他們平平安安。”

    “可是父皇,”他遲疑了一下,道,“如果你在天有靈,保佑兒臣的話。請你保佑阿嫣平安。”

    那一夜,張嫣帶著笑的淚眼仿佛又掠過他的眼前。

    阿嫣說,“你要等我歸來。”

    如今,在離阿嫣遙遠的長安,他只求阿嫣平安。

    在雲中城,他曾與阿嫣允諾,“今生今世,不離不棄”。與阿嫣有十年舅甥之情,四年夫婦之義,相依相伴,相知相守,對阿嫣的感情已經刻到骨子里去,成為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沒有阿嫣在身邊,他便感覺到,雖然人已經回到了長安,但是半邊魂魄,依舊滯留在雲中,與阿嫣相依相伴。

    可是在長安,他看到蒼老了的母親。

    他心願與阿嫣生同衾死同穴,此情此志,終生無悔。可是在蒼老的母親面前,作為一個兒子,他同樣不能夠讓母親為自己擔憂輾轉反側。做為一個皇帝,他更是需要對天下人負責,在這座劉氏宗廟之中,他不能夠做一個只為男女私情而荒廢一切的昏君。

    在帝位上坐了這麼多年,他才懂得了父皇的顧慮。

    父皇在位之時,大封功臣,同時以宗室近親為諸侯王,分封王國。這兩股力量彼此之間,相互合作也相互制約,皇帝作為一切權利財富的給予者和仲裁者,平衡著這兩股勢力,並獨領君權。大漢國開立未久,國力在這種平衡中處在一種穩步上升的階段,他並不願意因為內斗而降低了這種國力上升的力度。

    只是,劉盈輕輕哼了一聲。

    他願意以仁善之心待人。這些親戚臣子卻未必願意以仁善之心伺君。

    在他“臥病未央宮”的時候,長安城中,有多少列侯權貴蠢蠢欲動,與關東諸侯王聯系?宗室之中,楚王叔為父皇幼弟,未發跡前與自己母子感情最好,這一次,也只是觀望;齊王為先帝長孫,生出異志,想奪得帝位。更有吳王劉濞,站在齊王的背後,興風作浪,心頭暗思,令人作恨。真正能夠掌握在天子手中,只有天子從微寒中提拔出來的第三支力量,如郎中令寧炅,以及廣大太學學子。

    經歷了北地一個月時間的鐵血考驗,他用失去心愛的女子作為代價,終于學會了,怎樣去更好的做一個皇帝。

    劉盈閉了閉眼,在心中承諾

    阿嫣,我會廓清一個清明的大漢,等待你的歸來。

    ——共5000字,2011年5月15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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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策封淮陽王的策文py了漢武帝策封三子為王的策文。

    :&nbp;2人總是在一些經歷之中成長,舅舅大人在這次北地之行過後,也會成長的更適合做一個皇帝滴。

    。(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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