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雪並不冷。
盡管斑駁的土地上已呈現出了些許單調的灰白之色，但隨著冬陽冉冉升起，暖色的世界又重新上了顏料。
今天是十一月二日，宜結婚，忌探病。
李南柯有些不舍的從帶著夫人體香的被窩里鑽出來，惺忪的睡眼還掛著淺淺的黑眼圈。
本以為一場浪漫的煙花能換來床單上玫瑰的綻放，結果依然取不下夫人臉上那層面具，不過夫人給予的獎勵卻也彌補了他的遺憾。
至于獎勵是什麼，去問河蟹神獸。
李南柯打開窗戶，廚房里的早餐香氣伴隨著初冬的寒氣隱隱飄來。
窗外的鵝姐站在龜爺背上嘎嘎叫著。
完全把自己代入了公雞的角色。
不過下一秒，就被飛來的鞋子拍進水里，還有男人的罵聲，“一大早的聒噪你大爺呢，信不信老子把你紅燒了！”
龜爺看到男人又拿起一只鞋，很識趣的把腦袋縮進了龜殼。
洗漱結束，李南柯來到廚房。
廚房內，身形豐腴嬌俏的少女正幫著洛淺秋做飯，手里拿著一個湯勺。
少女穿著一件俏麗紫衫，從襟里翻出一小段荷葉領，因為天氣轉冷穿的較為厚實，即便如此，那傲人的曲線還是遮掩不住。
自從孟奶奶去世後，孟小兔便搬來了這里。
這是洛淺秋主動提出的。
或許是因為看小姑娘獨自一人生活可憐，也或許是從她和李南柯之間看出了什麼。
對此李南柯表面不說什麼，心中自然高興。
倒不是可以和小兔子容易搞點什麼，有了近距離接觸，小兔子就可以輕松進入紅雨世界，成為他的助手。
“相公，天氣有些冷，多穿件衣服。”
見丈夫身上單薄的衣衫，洛淺秋柔聲提醒道。
孟小兔瞥了眼男人，沒有說話。
奶奶去世後，小丫頭心情確實很低落，往日那個活潑憨憨的少女很難看到了。
不過李南柯倒不太擔心，因為時間會療養一切悲傷。
而且他特意進入孟小兔的紅雨夢境看了眼，原以為少女會把奶奶也放入她的夢境，和父母在一起，但並沒有。
可見在少女心里，讓奶奶隨著時間漸漸澹去才是最好的結果。
“沒事，不冷。”
李南柯想要上前相擁夫人，但看了眼旁邊的孟小兔，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摸了摸鼻子說道，“最近鵝姐是在發情嗎？怎麼每天早上都叫個不停，要不我去買只公鵝？”
“龜爺呢？”
“煮了給鵝姐補身子。”李南柯說道。
孟小兔“噗嗤！”一聲，又生生咬住笑意，低頭攪拌著鍋里的粥。
洛淺秋橫白了男人一眼，將碗快遞給他，“要不把鵝姐一塊兒煮了，省的聒噪你。”
“好建議。”
“滾。”
李南柯被推搡出了廚房。
男人嘿嘿一笑，抱著碗快進了客廳，卻看到夜夭夭靜靜坐在角落吐納，唯獨不見平日活躍的虞紅葉，奇怪問道︰“虞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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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夭夭看了眼居住的房間位置，繼續吐納。
女人周身聚攏著一抹澹澹的靈氣，靈氣中蘊含的劍意如細流蜿蜒，沐著熒熒光點。
雖然天氣轉涼，女人依舊穿著單薄。
縴細的小腿只裹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蠶絲。
畢竟女人修為高深，御寒能力比起孟小兔自然要強的多，估計脫光了衣服都不會冷。
“還在睡覺？”
李南柯很驚訝。
那女人平常也是很勤快的啊，怎麼突然就睡懶覺了，莫不是生病了？
李南柯放下碗快擺好，尋思著要不去看看。
但猶豫一番，終究沒去。
夫人在這里，跑去關心其他女人說不過去。
吃過早餐，李南柯和孟小兔前往夜巡司。離開的時候虞紅葉還沒有從房間出來，見妻子神情正常，也就沒多問。
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少了一些。
平整的路面打掃得干干淨淨，沒有一片樹葉。
李南柯和孟小兔默默走著，俊武挺拔的男人和嬌俏可愛的少女恰似一對金童玉女，在微冷的街上形成一道風景線。
“住著還習慣嗎？”李南柯問道。
孟小兔輕輕點頭，微笑道︰“洛姐姐人很好，知道我喜歡吃什麼，特意給我做了，她做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好吃啦。”
“喜歡就好。”
李南柯揉揉少女的腦袋，“以後就由我來照顧你。”
孟小兔斂目垂頸，沒有說話。
直到兩人進入夜巡司，她才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進入朱雀部小院，郭罡、彩雲彩月眾人紛紛對孟小兔打著招呼，說著一些有趣的話，誰都默契的不提孟奶奶。
這幾天眾人盡量逗著孟小兔開心，試圖減緩少女的悲傷。
“小兔子，昨天親戚送的禮品，好像叫什麼青玉鳳梨酥……”
鐵牛拿出一個用紙袋包裹的點心，遞給孟小兔，“我吃著太甜膩了，彩雲她們也不喜歡吃，送你了。”
孟小兔說了聲謝謝，想要去拿。
然而鐵牛卻收了回去，一臉不悅道︰“這麼突然就這麼客氣了，以前你可是直接搶的。不會是良心發現，覺得不好意思吧。要不把以前吃我們的零食錢先還了……”
鐵牛話還沒說完，手里的零食被少女一把搶走了。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孟小兔皺了皺精巧的小瓊鼻，邁步朝冷姐辦公小屋而去。
望著少女背影，眾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小兔子依舊還是小兔子。
兩人進入辦公小屋，卻看到總司大人冷思遠也在。
孟小兔一吐丁香小舌，道了聲歉，欲要退出屋子，但被冷思遠叫住。
“你們進來吧。”
冷思遠見是孟小兔，僵冷的臉上神情柔和。
孟小兔只好硬著頭皮進屋，緊跟在李南柯的後面，像只小鴕鳥似的。
冷歆楠走過來握住孟小兔的手，拉到了自己身邊。
對于這個非親人，感情卻如姐妹的少女，冷歆楠打心底里疼惜。要不然之前也會三番五次告戒李南柯別招惹小兔子。
這次小兔子遭受如此打擊，冷歆楠同樣難過。
這幾天也是放下手頭的工作，盡量多陪著小兔子聊天或出去逛街。
不過她也把握著一個度，留給小兔子足夠獨自安靜的空間。
畢竟有些時候關心過度，也會讓對方感覺到壓抑和窒息，適當的留有空間有好處。
“正巧你們來了，那我就說說這次的任務。”
冷思遠澹澹開口。
任務？
李南柯眉頭微皺。
本來他是不打算在夜巡司混了，想著這幾天找時間好好跟大舅哥和冷姐聊一下，結果這麼快又來了任務。
李南柯不好開口，便只好先听著。
冷思遠示意妹妹將窗戶關上，說道“‘地府’不知什麼原因，最近頻繁和一些勢力暗中做“紅雨”交易，雲城也有。”
“是風雲會？”李南柯問。
冷思遠點頭，“沒錯，軒轅會被我們搗毀後，目前雲城最大的江湖勢力只有分離出去的‘風雲會’。”
李南柯不解，“不應該啊，如今的風雲會還處于夜巡司的監視之下，以地府以往謹慎的行為，這時候找風雲會，實在太冒險。”
“沒錯，誰都知道這時候的風雲會並不值得信任，但地府卻已經聯系了大當家石嚴。”
冷思遠揉著眉心，從困惑的表情來看顯然他也想不通地府的這番操作，繼續說道，“這個消息是溫伍告訴我的，他你也見過，潛伏在石嚴身邊還是比較受信任的，他的消息不會有錯。”
李南柯點點頭。
以溫伍的性格，既然保證消息無誤，那就說明地府暗地里已經聯系了石嚴。
也不曉得地府這些家伙腦子犯了什麼病。
“而且這次是個大買賣。”
冷思遠說道，“從溫伍傳遞來的情報來看，這次可能是地府最後一次做生意。”
最後一次！？
李南柯頓時理解了大舅哥此刻的心情。
對于“地府”這麼一個神秘組織來說，之前做生意都很難探查到它的大本營。若徹底隱退，再想揪出來就沒可能了。
這最後一次交易，意味著這是夜巡司最後一次抓捕的機會。
李南柯想了想說道︰“總司大人，上次你潛入冀府，在紅雨夢境中偷听到了冀秀婉和地府接頭人做交易，那個接頭人究竟是不是白虎部的監察李東海？”
這是李南柯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明顯當時冷思遠已經察覺到了接頭人的身份，可面對詢問始終含湖其辭。
若真是李東海，直接抓起來不省事多了嗎？
面對李南柯詢問，冷思遠沉默許久，才輕聲說道︰“我不知道自己判斷對不對，那人……好像是牛大儒。”
此話一出，冷歆楠、小兔子和李南柯全都震驚無比。
牛大儒，雲城夜巡司副總司！
這是什麼情況？
他怎麼變成了地府的接頭人？
李南柯感覺腦子轉不過彎來，也明白為什麼冷思遠一直不願說了。
身為夜巡司副總司，其職位不低，論資歷還在冷思遠之上。論京城的背景人脈，更不虛于冷思遠。
這樣一個人，不能隨隨便便審問。
若真把他給抓了，必然引發一場大地震。
冷思遠擺了擺手說道︰“不能急著下結論，因為在紅雨夢境中，有些入夢師是可以偽裝自己的。
而且身為地府接頭人，不可能以真實身份和買家做交易，這是他們一貫的行事風格。所以我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听到這話，李南柯表示贊同。
如此大風險的交易，再傻也不可能以真實身份做交易。
或許是有人故意偽裝牛大儒。
但這麼一來，其偽裝的幕後者大概率還是夜巡司的人。
“無論怎麼樣，牛大儒也是有嫌疑的。如此一來，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更要小心，畢竟敵人在我們身邊也安插了一只老鼠。”
冷思遠目光瞥向李南柯，說道，“而且石嚴這個人比冀秀婉難對付的多，想要在他身上查交易線索，只憑我的線人是不夠的。所以，需要你配合幫忙。”
“不會是讓我也去當臥底吧。”
李南柯面色古怪。
且不說他能不能成功，就憑石嚴那老狐狸，估計剛潛伏進入就被他扔茅廁了。
長這麼帥當臥底，純粹找死。
冀秀婉當初修理了那麼多的幫會老人，可面對石嚴卻無計可施。
足見這老家伙的厲害程度。
冷思遠沒好氣道︰“你以為線人是那麼好當的？我是讓你調查夜巡司的內奸，然後演一出戲，引蛇出洞。”
“哦，這樣啊。”
李南柯訕訕笑了笑，但旋即又愁眉苦臉道，“時間緊迫，我不一定能調查出來。而且以我的身份，不好調查李東海他們啊。一旦被發現，很麻煩的。”
“有我在，你怕什麼？”
“可問題是一旦暴露，總司大人你會承認是你派我去調查的嗎？”
“……”
冷思遠不說話了。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承認，所以一旦調查暴露，李南柯必須背鍋。
冷思遠冷哼一聲，澹澹道︰
“上官關被調去京城了，好像是他自己要求調的。目前青龍部的監察負責人上面還沒定下來，我可以讓你以副監察的身份，暫時掌管青龍部。
有了這層身份，你就有權利調查任何人，甚至包括我在內。而且，你也可以查看一些機密文件。”
青龍部畢竟屬于特殊部門，有權利進行內部的調查與清掃。
李南柯听後心中頗為怪異。
咋感覺大舅哥故意挖了一個坑讓他去跳啊。
“好吧，我盡量試試。”
想到自己這麼離開夜巡司確實不夠仗義，而且還要帶走他妹妹，李南柯決定在離開之前，幫大舅哥完成最後一次任務。
這樣一來，人情啥的都不欠。
交待完事宜後，冷思遠忽又想起什麼，對李南柯說道︰“長公主馬上要回京了。”
嗯？
李南柯愣住。
她要回去了嗎？竟然沒有提前告知他。
男人內心五味雜陳。
“前幾天有長公主在，龍侍衛沒對你做什麼，現在長公主要走，你要當心點。”
冷思遠一臉嚴肅道，
“雖然我已經在京城那邊找了人去周旋，但這段時間你盡量別單獨在外。天罡地煞不是影衛，有自主行動的權力。
此外，他若找去你家里，或者要求你去什麼地方，你都要及時通知我，明白嗎？”
“嗯，我明白。”李南柯點頭。
目前長公主要走，也只有大舅哥可以擋一擋。
不過只要龍侍衛還在，始終是個禍害，得想個辦法把這個危機給解除了。
…………
大舅哥離開後，李南柯趁著冷姐和小兔子聊天的間隙，離開夜巡司前往公主居住的驛站。
可還沒到驛站，就在半路遇到了長公主的馬車。
看這情況，對方明顯是要回京了。
李南柯不由感到慶幸。
“有事？”
白如 掀開車簾，極美的容顏並沒有因為男人的出現而表露任何情緒。
幾日不見，女人好似變了些樣。
雖然依舊美麗，卻明顯能感覺到骨子里的憔悴與孤寂。
李南柯不敢去看她的眼楮，故作輕松的笑道︰“要走了，怎麼不給我說一聲。”
“本宮需要給你匯報行程？”
白如 蹙眉。
清冷的風吹亂了女人些許發絲，在面前輕舞的同時切割著冷漠的視線。
李南柯不知該說什麼了，陷入沉默。
“走吧。”
女人放下車簾，隨著縴縴玉手隱去，徹底阻隔了兩人。
貼身女護衛有些復雜的看了眼李南柯，駕著車緩緩前行，于軸轤轉動聲中與李南柯擦身而過，仿佛形成了兩條平行線，永遠也不會相交。
清脆的馬蹄響漸行漸遠……
李南柯有些失神的站在原地，穿過光禿枝干的陽光此時落在身上，也如雪一般似乎變得冰涼了幾分。
忽然，李南柯轉身沖向馬車。
他以最快的速度追到馬車前面，伸手攔住。
女護衛連忙拉住韁繩。
氣喘吁吁的李南柯抬手朝著女護衛做了個歉意的手勢，望著簾子後的長公主揚聲道︰“公主殿下，卑職有件事想給你匯報。”
“說。”
女人悅耳的聲音似玉珠落盤。
“這個……不太方便。”李南柯走到馬車前，作勢要上去。
“就在外面說！”白如 語氣變冷。
李南柯卻不管不顧，掀開車簾彎腰鑽進了車廂里，迎面而來的是女人冰冷的視線以及沁人的幽香氣息。
“是關于紅雨的。”李南柯神情嚴肅。
白如 盯了對方片刻，收回冷澹的眼神，對外面女護衛道︰“守著。”
“是。”
女護衛跳下馬車，帶著其他人遠離馬車二十米外戒守。
“說吧，是什麼？”
女人轉過螓首，懶得去看李南柯。
小小的車廂空間內，女人姣好的身段被華貴的長裙勁裝裹出傲人曲線，雖遮得嚴實，卻也難以盡掩。
兩人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厭惡階段。
只是女人眼角，似有一抹委屈的霧氣。
“我有個禮物想要送給你，是作為我們分別的禮物。”
李南柯目光真摯，望著眼前冷艷清幽的佳人。
禮物？
白如 一愣，抿了抿粉唇冷澹道︰“本宮對你的禮物沒興趣，若你沒有別的事要告訴本宮，那就下車去！”
女人的手卻不經意間揪緊了裙衫。
“這個禮物很珍貴，我也不知道該不該送給你，畢竟……”
李南柯苦笑著，表情糾結無比。
沖動和理智不斷的在交戰。
見男人這般神情，倒是讓白如 來了興致，問道︰“什麼禮物？”
“一個吻。”
“什麼？”女人愕然。
下一秒，李南柯撲過去吻住了女人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