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趙小禾母女倆擠在一起弄菜。
那匹布被林氏小心收起來了，想著得了空還是給自己閨女做衣裳。
布匹的顏色鮮亮，她這把年紀了，也不能想著老來俏。
而且就算將衣裳做給了她，那個處處看她不順眼的婆婆，遲早就得搜刮走。
若是給了小禾，反倒還能添個箱底，做點兒嫁妝的面子。
林氏心中盤算的好，等四下無人時，卻也小聲詢問趙小禾︰“你自己有賺錢的法子，怎麼不藏著掖著，反倒說給你那小姑了？這到頭來你什麼都沒落到，就拿了這麼一匹布。”
趙小禾把菜洗干淨，利落的卷起袖子切成段，這才平靜道︰“那都是我們的說辭，怕阿婆不給你東西才撒謊的。賺錢的是小姑，我是跟著佔便宜的。”
“怎麼會？”林氏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印象中，趙寧寧這個小姑子可不好相處，自私自利嘴巴毒，簡直是第二個趙婆子，甚至還要更甚一籌。
嫁入趙家後，林氏受她的氣最多，因為她挨過的打和罵也最多。
若是家里有些好的東西，便是趙婆子不搜刮給她，趙寧寧也會自己拿走。
甚至是光明正大的搶。
這樣一個人，怎會心甘情願讓別人佔便宜？
林氏怔了一會兒，思緒突然就轉到別處，她急急忙忙問趙小禾︰“你別是被她給……給騙了。小禾，你還沒嫁人還是個丫頭，你的名聲……”
趙小禾哪不知道林氏想歪了，八成是以為趙泠把她賣給哪個老頭子當小妾去了。
放在以往，趙小禾也會多想，但這段時間和趙泠相處下來，又見趙泠今日當真信守承諾，她覺得自己這個小姑是真的想做出改變。
起碼以前那些卑劣的事，她不會再做。
甚至不屑于去做。
這是她對如今這位小姑，最客觀的直覺。
但林氏還是絮絮叨叨，說趙寧寧只是拿一匹布收買人心而已，她既然真要對趙小禾好，為什麼不直接給趙小禾分錢？
這分明就是有所圖謀？
趙小禾听到這里，卻是遲疑了下。
隨後，她干脆道︰“小姑給我分了錢，我們倆賺來的錢平分了。”
說完這話後，趙小禾下意識看了眼林氏的反應。
回來的路上，趙泠叮囑她說，讓她自己把錢藏好，不要給任何人說，包括自己的母親林氏。
可趙小禾覺得，趙泠這種思想真是奇特，林氏是她的親娘，事事都為她好。
自己賺點錢的事，有什麼不能給對方說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話一直停在她腦海里，到了剛才她甚至下意識去看林氏的臉色。
好在林氏並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好似只是怔了一會兒，就直接沉默下來。
難得的安靜，趙小禾也不想去猜林氏在想什麼，她自顧自的取了兩個雞蛋出來。
剛打破倒入碗中攪拌，林氏才回神慌張道︰“你怎麼打雞蛋了？你這孩子，又不是不知道雞蛋精貴，好些天就攢這麼幾個，你回來一趟就要給吃掉。被你阿婆知道了，非得……”
“沒事，有小姑在，她不會說什麼。”
趙小禾說的篤定，林氏剩下的話也戛然而止。
她頓住，視線停在那兩個雞蛋上，久久都沒說什麼。
趙小禾在廚房里忙活，察覺到院子里有動靜，抽空往外瞟了眼，發現趙婆子臉色不大好看的從屋里走了出來。
倒不是平日里怒氣滿滿的模樣，反而瞧著像是有點……難過？
真是稀奇了，趙小禾想，她的潑婦阿婆還會有難過的時候？
片刻後，小丫頭花花也從屋子里出來。
她扎著可愛的小辮子，臉蛋白白淨淨的，在院子里溜達片刻後，和趙小禾的弟弟趙小苗對上了眼。
那小子也就五歲多一點，正是好動的時候。
雖然和小花不熟悉，可是兩人你瞅我我瞅你半晌，最終還是自來熟的玩到了一起。
趙小禾只是看了眼就收回視線，她簡單弄了點午飯，就端去了大屋子。
趙老頭也出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屋里只剩趙泠沒有骨頭似的坐著。
見趙小禾端著飯菜進來，她坐起來道︰“把小花喊進來，咱三吃飯。”
趙小禾應下聲，喊了花花進屋後，又去廚房端剩下那個韭花炒雞蛋。
誰知剛進去，就見林氏撥了小半碗雞蛋，把趙小苗喊過去，叫他藏起來偷偷吃。
趙小禾靜靜的看著，什麼話都沒說，心里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林氏察覺到她進來，抬起頭看了眼，討好一笑，說道︰“你弟弟好久沒吃雞蛋了，你阿婆又摳，今兒好不容易有機會，就讓他吃點。”
趙小禾“嗯”了一聲，當作沒看見，把剩下的炒雞蛋端了出去。
到了屋子里，三人圍著桌子坐下，炒雞蛋趙泠一口都沒踫，給趙小禾和花花分了。
趙小禾低頭扒飯，說道︰“給花花吃就行了，她是小孩子在長身體。”
“你不也是小孩嗎？”趙泠隨意道，“你才十五歲，也長身體呢！”
趙小禾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片刻後扒飯的速度加快，卻是什麼都沒說。
吃過飯，趙泠休息了片刻，出門跟趙婆子打招呼說要準備回去了。
趙婆子拉著臉，說不上在給誰臉色看，但趙泠也知道她在生氣。
大概是因為自己前面說過的那些話。
趙泠嘆口氣，又私下里把趙婆子拽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娘，方才是我態度不好，你別生氣。”
都是親母女，能有什麼隔夜仇？
遑論這麼多年，趙婆子還從沒听自己閨女溫言軟語的道過歉。
趙泠這一番舉動，反倒讓她紅了眼楮。
她揩著眼角，忍不住倒委屈︰“我這也不是為了你好嗎？你這孩子心眼不多，人又不聰明，娘不為你多打算點，你趕明兒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趙泠想，這世上能賣她的人少之又少，她賣了別人還差不多。
但話是這麼說，她還是順著趙婆子哄︰“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娘別生氣。”
趙婆子又說︰“這些日子我也想去看看你，但是你那大堂伯記恨上咱家了，每日把我們看的死死的。若是瞧見我去齊家了，回頭又不知道怎麼對付我。寧寧，娘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趙婆子這次是真的難過的哭了起來。
反倒是趙泠，冷在原地。
一族之長就能有這麼大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