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作孽啊！”翠英雙手合十作了幾個揖，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和金蘭花不一樣，翠英雖說已經一大把年紀了，膽子還是很小的，或者說，正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膽子格外小一些，就怕做的孽太多，死了之後要下地獄，來生投胎都不能做人了。
翠英雙手發抖地揭開紅英的被子，再次換了一摞草紙，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祈禱起了作用，這次墊上去的草紙並沒有很快被鮮血浸濕。
翠英如釋重負地把被子蓋上︰“紅英姑娘，你撐住，這血已經止住了，我去樓下給你討一碗紅棗湯來，你喝了之後好好睡一覺，撐過去就沒事了。”
床上的紅英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嘴唇都已經發白，滿頭都是汗水，發絲凌亂地黏在額頭上。
“唉。”翠英搖了搖頭，打開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她就端著一碗紅棗湯上來，想要喂給紅英喝，紅英閉上眼楮，緩緩地偏過頭，顯然是並不想承她這個情。
“你這是何苦呢！好死不如賴活著，老婆子我都知道這個道理，你年紀輕輕地，為什麼要想不開，听老婆子的話，把這碗紅棗湯喝了吧，喝了才有力氣熬過去呀！”
說著翠英就一把將虛弱的紅英扶了起來，又在她背後墊了兩個枕頭，紅英這才勉強坐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紅英又疼地緊緊咬住了發白的嘴唇。
翠英拿著勺子將紅棗湯送到紅英嘴便，紅英這才張嘴勉強喝了一口。
“哎，對，這才對嘛！”翠英看到紅英總算想通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爭吵的聲音。
“我身上有銀子，你麼憑什麼不讓我見紅英，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這是陳建生的聲音，紅英雖然已經疼得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但是還是一下子就听出來了。
她激動地抓住翠英的手，嘴唇顫抖了幾下，終于氣若游絲地說道︰“翠姨，是他，是他來找我了，我就知道，他不會丟下我的。”
“是那個男人？”翠英狐疑地問道，“你怎麼這麼傻，他來了又能怎麼樣，他不過是一個窮書生，難道還能將你贖出去不成？”
紅英聞言神色就黯淡了下來，但仍舊看著門外的方向，期待著陳建生能走進來，這種時候，只要能在他懷里，就是身上再痛她都會覺得幸福了。
“喲！你還敢過來？”外面又傳來大安的聲音，“就是你攛掇著我們院里的姑娘逃走吧？身上沒幾個銀子，還學人家來青樓狎妓，還自稱是讀書人？怕不是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是就是，紅英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嗎？像你這種男人我見得多了，趕緊走趕緊走，我們倚紅樓不歡迎你這種客人！”不知是哪個姑娘說道。
紅英听得心中著急，想要出去找陳建生，偏生又沒有力氣，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門口。
過了一會，金蘭花總算也出來了，她看了陳建生一眼，伸出她那豬蹄一樣肥膩的手掌︰“你們這是怎麼對客人呢，只要有錢，我們倚紅樓從來都不趕人，就算是乞丐也一樣能來，公子，將銀子拿出來吧，付了錢你就能去找紅英了。”
“媽媽，可是紅英……”一個姑娘欲言又止。
金蘭花看了她一眼，那個姑娘馬上就閉上了嘴。陳建生馬上從錢袋里掏出一錠碎銀，放在金蘭花手上。
自從知道秦翠花手里有銀子，他就一直想著要怎麼把銀子騙過來，然後來倚紅樓找紅英，可是秦翠花執意要拿著錢當回去的路費，就連晚上睡覺都將銀子藏得好好的。
這兩天他借口要辦一些事，多在京城逗留了兩天，這才總算找到了秦翠花藏起來的銀子，趁秦翠花不注意偷了出來。
金蘭花看到銀子，這才很有職業操守地對陳建生露出一絲笑︰“行了，紅英就在房里，你去找她吧，大安，放他過去。”
陳建生迫不及待地上樓，直奔紅英的房間，紅英也是激動得眼淚都掉了出來，要不是翠英還扶著她，想必她已經爬下床去了。
“紅英，紅英！我來找你了！”陳建生一邊叫著，一邊推開門走了進來。
一進門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忍不住便伸手掩住了鼻子，翠英方才換下來的草紙還扔在一邊，上面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同時他也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得如同鬼魅一樣的紅英，他連忙走過去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紅英，你怎麼了？”
紅英撲進他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陳郎，我們的孩子……我有了你的孩子，剛才被媽媽逼迫著打掉了，陳郎，我多想為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呀！”
陳建生听到她的話，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向來都不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听到孩子被打掉了，他一點都不覺得遺憾和難過，甚至還有些慶幸。
“這……紅英，孩子沒了就沒了，你人沒事就好。”想了想，陳建生只好敷衍地說道。
紅英自然是不知道陳建生心里是怎麼想的，一旦身邊有了依靠，她忽然就變得更加脆弱，只是一味地趴在陳建生懷里哭，也沒有意識到他的話有什麼不對勁。
“不行，我得去叫那個老鴇上來，讓她去給你請個大夫。”陳建生忽然說道。
“不，你別去，她不會幫我請大夫的，我……”紅英一句話還沒說完，忽然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這，這是怎麼了？”陳建生看向翠英，“不是打了個胎嗎，怎麼還暈過去了。”
“你走開，讓我來看看。”翠英見慣了像他這樣的男人，語氣里滿是嫌棄。
翠英走過去掀開被子，只見紅英身下又開始大出血，看那情況，分明就是血崩了，再不請大夫，就算閻王爺來了都救不了。
“不好了，你身上有沒有多的銀子，趕緊去給紅英請個大夫來，這血止不住，紅英怕是不行了！”
“銀子？我……我身上帶的銀子，都給那老鴇了。”陳建生眼神躲閃，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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