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奉天殿內。
蕭平 瞥著林顏海︰“禮部有事,不能進宮說嗎,為何在朝上公示?”
這是在問罪了。
你當眾說我兒子不出息,導致年終祭禮出現問題,我堂堂皇帝我不要臉的啊?
林顏海︰“陛下,臣早幾日就上書過了,可是陛下一直不召見呢……”
“嗯?”蕭平 瞥向身旁的王豐。
禮部上書了?
朕怎麼不記得提過這事兒?
王豐小聲道︰“陛下,林尚書確實上過折子了,陛下您說不理他的。”
“什麼?”蕭平 甩不出這個鍋,有點難受,“朕說過這話?”
于是,蕭平 指向林顏海︰“你奏折里怎麼說的?”
“臣說,有關于祭禮的要事,向陛下當面稟報,可王總管回話說陛下繁忙,這種小事不必請旨。”林顏海哂笑。
蕭平 頓時明白了,是自己的鍋。
但還是得甩出去,咳道︰“那你為何不……”
“罷了。”他想問,為何禮部不在奏折上寫明原因的。
可若是寫明了,那內閣不是全知道了。
“是朕疏忽了。”找不到錯漏,蕭平 咳了一聲,也是比較痛快地認了。
王豐暗笑不語。
林顏海不敢笑,他只能無奈地看著陛下。
“那……禮部覺得,此事應當如何處置?”蕭平 深吸一口氣,他確實一時想不到什麼方法,只得詢問林顏海。
朝廷的祭禮,那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年終祭天這一項,那是國典級的重視程度。
為了這個祭禮能順利辦成,各方都得讓路,哪怕是皇帝在那天過壽,也得先辦祭天典禮。
這叫祖制,自古如此。
“呃……”
“臣,不,禮部的意思是,陛下應以祭禮為重,必須要妥全議程,不宜有失。”林顏海吞吞吐吐道。
蕭平 白眼︰“朕還不知道,要以祭典為重嗎?”
“朕是問你,有什麼法子能全了典禮,是否有可以替代的可能?”
“不,絕不可替代。”
林顏海突然直起腰來,說起禮數他是不能頓挫的。
“陛下,自古的君王,莫說太皇至此,我朝之前的時代,也都不敢有絲毫的不妥,祭禮是重中之重!”
蕭平 點頭。
他當然不敢否認,不然就等于不孝,且不敬天地,這個罪名哪怕他是帝王也承擔不起。
林顏海道︰“只要陛下還有皇子,就必須遵從祖制,要麼讓太子陪陛下祭天,要麼由兩位以上陛下皇子中的親王,來陪祭……否則,就有違祖制!”
蕭平 惱道︰“可現在哪有兩位親王?”
自從他的皇子,一個個出事離京,甚至離世,京城里的皇子已經湊不出兩個親王了。
晉王與永安王?
晉王是親王不假,可永安王不到十歲,按照大夏國制,十歲以下的皇子還不能封親王或是太子。
永安王,目前還只是個郡王,要等明年才可以封親王。
但時間上來不及了,今年的尾祭,說什麼也要一個太子,或是倆親王才行。
不然,祭天受到影響,心不誠,那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不祥?
若是皇帝可以不在意,明年不管全國上線出現什麼天災人禍,那肯定是要怪罪到皇帝頭上,說他不尊天地才有這樣的結局的。
誰扛得住這罪名?
有心人,甚至可以借此為理由,直接起兵造反討伐皇帝,這叫師出有名。
蕭平 敢留這樣的隱患嗎?
當然是不敢。
歷史上,最昏庸的皇帝,都沒做過這種事情,他還敢開先河不成?
“陛下,這是您的事,不是禮部的職責了……在祭禮之前,必須有一位太子,或是兩位親王殿下。”林顏海十分硬氣,平時可不敢,可說到祭禮他是十分有話語權的。
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得認慫。
果然,听到這鏗鏘有力,不容辯駁的話語,蕭平 無奈道︰“那怎麼辦……”
突然,他想到什麼,眯起眼問道︰
“若是我朝有皇帝,第一次祭天時還沒有生出兩個皇子,只有一個皇子,那是不是必須立為太子陪祭?”
這是在找漏洞啊。
林顏海也絲毫不慌,眼角微瞥了一眼陛下,淡淡道︰
“陛下,我夏國的歷代皇位繼承者,在有兩位皇子以前,按照禮數是不能登基稱帝的……需等先帝國喪之後,第二位皇子出生後,才可以正式入主。”
“嗯?”
蕭平 震驚︰“還有這一條?朕怎麼不知道?”
“陛下,這一條乃是太皇所立的祖制,一般不為人知……因為每代帝王登基時都高于三十歲……這個年齡還沒兩個兒子,會被懷疑沒有傳嗣的能力,不論是禮部或是皇族內,都不會贊同……”
林顏海說,當年太皇立下這個規矩,是因為擔心皇族繁衍。
為了後面的皇族繁衍不受影響,有生育障礙的皇子,是不能成為皇位的繼承者的。
如何判斷有沒有生育障礙……就看能不能生兩個以上兒子出來。
還非得是兒子,只生女兒也不行,因為人家真的有皇位要繼承。
“若是……”蕭平 想了想,還想找點什麼茬兒。
林顏海淡淡道︰“陛下,當今六個諸侯國,都在遵守這條祖制,難道陛下要開先河?”
他語氣從容,又帶有質問的語氣。
就差直接懟皇帝臉上,問他是不是想要不孝了。
“朕沒這意思!”蕭平 連忙將聲音高了一些,義正言辭。
“那陛下就想辦法,如何全這個禮儀吧。”林顏海語氣溫和了一些。
他只是想全了典禮儀程,並不是非得懟皇帝。
蕭平 頓時牙疼。
好你個禮部!
說了半天,又把問題推回給朕了?
“哼,若是什麼都讓朕想法子,要你禮部何用?”
蕭平 痛快道︰“你給朕想個法子,若是想不出來,那就……那就別吃午飯了,想到下午。”
想威脅兩句,又覺得不妥,于是臨時改口不給吃飯。
這個威脅,實在是毫無力量。
但林顏海道︰“陛下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將晉王立為太子,要麼從外放的兩位殿下,也就是秦王與齊王殿下中,選一人回京陪祭。”
至于魏王,林顏海提都沒提,他的罪太重了,三司會審了一個多月,這傻子都看得出來是大事。
“……”蕭平 白眼。
這法子等于沒說。
朕不知道嗎?
“朕是問你,其余的法子。”這兩個選項,蕭平 都不樂意選。
林顏海搖頭道︰“陛下,絕無它法。”
蕭平 氣得齜牙,但想到禮儀,還是收斂了脾氣,冷道︰“禮部覺得,朕是立太子好,還是召回一位親王更好?”
這話問得。
林顏海看出陷阱,拱手道︰“此乃陛下家事,臣不宜多言。”
“嘿!”蕭平 指著林顏海,又放下了手指頭。
你們這些讀書人,還真是囂張啊……好吧,你有理,朕找不到你的毛病。
“齊王,秦王?”
蕭平 默念著,這兩個兒子,心中悵然又惱火。
沒一個省心的。
這要是召回來了,多鬧心啊?
關鍵是,齊王的任務還沒完成,至少也要明後年才召他回來。
而秦王……這孩子已經兩起兩落,他的性情蕭平 也是看得明白。
有才,德行有限,但不至于很缺德……可就是有股子,不夠體貼親近,又不懂得收斂謙遜的樣子。
這才滾回去兩個月,再召回來,豈不是更飄。
“陛下請細想,臣告退了,禮部年終很忙的。”林顏海告退。
蕭平 沒攔他,由著林顏海走出奉天殿,才回頭看著王豐。
“陛下?”
王豐心道,你看著我做甚,我也不能給你變出一個親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