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見過眾多達官貴人,出手豪氣的小二,頓時躬身退下。
寧武分明看見,此人轉身時,眼中露出的不屑。
“大人,今日想吃什麼?”驛店的小二,來敲門詢問。
于是就滯留在京城。
這些外來的官員,在驛店是有招待標準的,不過也可以點菜,但需要額外付錢。
“依制就是了。”寧武正色道。
寧武到京已經數日,陛下一向很忙,沒有時間接見他。
而是寧武的兄弟寧飛,在懸劍司做齊地主司。
寧武最怕的就是,自己萬一作奸犯科,被懸劍司逮到,會影響了寧飛。若是真出現這種情況,寧飛該如何是好?
是包庇,還是大義滅親?
若是走到這步,那就真是不忠不義不孝,還不得氣死老母親?
于是,這麼多年來,寧武也習慣了簡薄。
窮就窮點吧,反正吃飽飯是沒問題的,只是不能隨意消費而已,知足是人幸福的最佳來源。
“唉……”
吃過了午飯,寧武回到房中,他要盡量減少外出,免得在這貴冑雲集的京城,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什麼大人物。
“寧大人?”
打坐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
寧武小心捉刀,走到門側,低著頭不讓自己影子暴露,低聲道︰“誰?”
這一路來,黑店可遇到不少,寧武還殺了幾個,哪怕到京城也保持戒心。
“寧大人,是兵部侍郎大人來了。”驛店的掌櫃,語氣從之前的淡然,多了些諂媚。
但听得出,是他的聲音。
卸下防備,寧武開了門,果然看見一個,身著兵部官府的官員。
朝廷官府各有不同,文官武官、六部內閣、三法司廷尉府……各自的官府,都有差別。
最明顯的,就是看官帽。
兵部官員的官帽上,都繡著山河。
而職級,可以從帽子正中瓖嵌的寶石判斷。
“這位,就是利州營的副將,寧武寧將軍吧?”張顯笑看著寧武,“真是英武颯爽,有武人精神。”
“多謝大人夸贊,不知大人如何稱呼?”寧武拱手道。
張顯朝向皇宮拱手︰“本官兵部侍郎張顯,奉陛下之命,來請將軍入宮,陛下有請。”
“陛下要見我?”寧武松了口氣。
陛下終于得空見我了,天啊,再不見我的話,我真要吃不上飯了。
“寧將軍,這就隨我進宮吧,什麼也都別收拾了,兵器也不能帶。”張顯囑咐道。
“好,大人請……”寧武回頭,將刀�G回床上,回身掩門後做請。
……
已是午後,早就散朝,蕭平 進了午膳,就等在了御書房里。
書房里,檀香與茶香契合,更加令人清新。
在處理了幾件,需要當日處置的奏折後,蕭平 可算是得了空。
“王豐,今日天氣不錯,去御花園看看吧,梅花園里應該開得不錯。”蕭平 哈哈道。
正起身,卻被王豐提醒︰“陛下,你數日前就定下,午後要在御書房接見寧武啊?兵部的侍郎,已經將人都帶進宮了。”
“啊?”蕭平 恍惚,“這就過三日了?”
他太忙了,有些事情記不得,就需要有人提醒。
王豐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
蕭平 想起來了,三日前自己指定的今日接見,卻臨了忘了。
“罷了,讓梅花園的花兒,再等一日吧。”蕭平 有些掃興,但知道孰輕孰重,為了賞花就將有功之臣晾著,實在也不合適。
“陛下,您明日也不得空……”王豐听到這話,不由哂笑提醒。
“啊?”
蕭平 歪頭,看著王豐︰“明日有何事,朕怎麼不知道?”
“呃……明日是貴妃娘娘的生辰,陛下您……不去未央宮嗎?”王豐小心翼翼地說道。
聞言,蕭平 拍了拍額頭,覺得近日的事情太多,已經焦頭爛額。
有些無奈,甚至是突如其來的躁意,蕭平 埋怨道︰“朕登基以來,除了每年春秋兩獵,有時可以得空賞玩,平日也就過年才有幾天休息。”
“陛下真是辛苦。”王豐由衷地道,陛下的勤勉,他這個大內總管是看得清楚。
因為陛下上班的時候,他也都得陪著呀,還不敢有半點怨言。
蕭平 不忿道︰“可是當年父皇在位的時候,朕記得他沒這麼忙吧,時常去各府衙閑逛,有時還御駕親征,或是微服私訪去游玩?”
“他怎麼得空的?”
蕭平 盯著王豐。
王豐苦笑︰“呃,呵呵……”
他當然知道原因,可當然也不敢說。
“嗯?”見王豐神色有異,蕭平 皺眉,“你知道緣由?”
“呵呵……”王豐繼續傻笑,企圖蒙混過關。
今日卻不起效用,蕭平 輕哼︰“你個老東西,笑什麼,知道就說呀?”
“老臣不敢多言。恐有誤議朝政之嫌。”王豐一向自我定位清晰,就是一個皇帝的鬧鐘,該說不該說的話,他門兒清。
蕭平 白眼︰“朕都讓你說了,你倒是說啊?”
“老臣不敢……”
“再不說的話,朕就讓你去盥衣局倒尿壺!”蕭平 威脅道。
他並非很想知道答案,只是一時不爽,想要找點兒趣味罷了。
而且蕭平 ,也知道這個答案。
“臣覺得……”
王豐不得不說了,苦笑道︰“先皇當年,信任內閣六部,最重要的是……先皇立了太子,令太子監國,也同時重用幾位皇子殿下……”
聞言,蕭平 不意外地輕笑了笑。
“臣並非想暗示什麼,陛下明鑒。”王豐連忙告罪。
蕭平 擺了擺手,也不在乎。
立太子……
這個事情,每天都有官員上奏,只是那些折子,都被丟進廢紙簍了。
“太子?”
蕭平 點點頭,在心頭略一計算,猛然見忽然發現一件事情。
“朕還有得選?”
秦王好大喜功,沒有分寸;齊王膽大包天,結黨營私;魏王更是暗中密謀造反……
蕭落葉又死了,且早就是個冒牌貨。
現在還剩下誰?
在京的皇子,只剩下兩個人,晉王以及尚未滿十歲的永安王。
“陛下春秋正盛,將來還會有更多皇子的。”王豐笑道。
听到這話,蕭平 挺了一下胸膛,似乎覺得對。
尚且不滿五十,這個年齡還有未來,以蕭平 的估算,自己應該還可以有二三十年。
就算眼下這些皇子都不爭氣,現在重新生來培養,也不是不可以。
“行了,宣寧武進來吧。”蕭平 吩咐道,扭了扭脖子,僵直了大半個時辰的不適感,得到一絲緩解。
卻覺得更加窘迫。
“早知道京城消費這麼高,就該向孫將軍借點的,丟大人咯。”
寧武唏噓不已,他其實不太在意,但就怕丟了武人與利州營的臉面。
若非驛店里,有免費的餐食,他這個進京受賞的從四品將官,怕不是要去城外秦淮河渡口做苦力了。
那可真是丟掉了武人的臉面。
“誒,那邊住的那個,你去他給你賞錢了嗎?”
寧武依稀听到,外面的幾個店中雜役,在那里低聲說話。
他武功不錯,听力好。
“陛下再不召見,我連門都出不去了。”寧武回到房間,打開自己的錢袋,已經幾乎見底。
心中卻是無奈。
且作為從四品副將,他大概是最窮的的,任何一個武官,哪怕低幾級都比他更有錢。
可寧武與他人不同,他不同流合污,克扣軍餉或是吃空餉,也並不是因為為人多麼正派。
他一向簡薄,在利州不敢同流合污,就連巡查都是自己帶著人,沒有別的將官相伴。
沒錢,是男人最大的軟弱。
好在京城也有驛店,專門給他這樣的外地官員留宿,否則在這繁華的京城之中,他還真是難有立足之地。
京城住店的價格,比起利州貴了不止數倍,吃食用度也是寧武不敢想象的。
何況他還是個官,從四品副將,在京城遍地都是,可沒人像他這樣窮。
就連在官驛里,小廝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深長意味。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