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開拔。
大軍分兵兩方,浩浩湯湯。
一隊騎兵奔襲利州。
方覺帶著所有步兵營、九百火器營軍士,以及三千騎兵,奔赴凜州。
沿途攻下霜州時,沒有留人,甘州營已經抵達,在寒州時留下了三千人。
再加上非戰斗減員,如今所有步卒還有近萬人。
雖然騎兵分走八千,可方覺手中的依然是主力大部。
“我們好像沒什麼用……”
步卒都在感慨。
北岸一戰的時候,他們都在河岸邊藏著,躲在火器營之後。
戰功他們夠不著,只有打掃戰場時,才輪到他們出手。
雖然這也有功勞,但比起騎兵來說,他們顯得像是陪跑的。
“大將軍,下面有些人,頗有微詞。”程杰來稟報,他是管軍紀的,自然四處有人通風報信。
得知這些消息後,程杰並沒有大意,鄭重其事地稟告了方覺。
“此事若不妥善處置,這些士卒會躁動,覺得不公。”對于程杰的意思,方覺也自然明白,這件事情看起來,是有些虧待這些步兵。
帶來的戰車,演練的軍陣,都沒怎麼派上用場。
大戰的時候,更像是局外人,根本沒感受到一絲參與感。
將來論功行賞的時候,這些步卒肯定得不到什麼功勞,現在只是發些牢騷,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鬧事。
“叫他們不要怕,步卒作為火器營的後盾,他們自然有功,火器營的功勞會分給他們的。”方覺道。
程杰詫異︰“啊?那火器營能答應?”
方覺輕笑︰“若是火器營被近身,就是這些步卒上去拼死,難道火器營有功,不該分給他們?”
“倒是這個理,只是……”程杰覺得,火器營的那些人,多少會有些不樂意。
“還有一件事……”
程杰覺得,還是稟報一下。
方覺不問,也知道可能是什麼事情︰“火器營有人犯事了?”
“您怎麼知道?”程杰驚道。
“初出茅廬,便打贏一場戰斗,且是以他們為主的大勝,自然會飄飄然,認不清自己。”
方覺早就發現了,在修整的時候,就有火器營的士兵,在其他營的士兵面前趾高氣昂。
他沒管,因為 不犯法,就是要等到有人鬧出事情來,才一下子殺雞儆猴震懾住所有人。
現在看來,典型來了。
“看來大將軍早有預料……這件事情是這樣的……”
程杰將此事稟報了清楚。
軍法處發現,有人在營中斗毆,便派人抓了當事人。
其中一人是火器營的,另一人是全程沒參戰的步卒營。
在打掃戰場的時候,火器營的人便開始炫耀戰功,說從今以後都得仰仗他們火器營。還說什麼,也就騎兵還有點用,步卒不過是洗地收尸的雜役罷了。
這般刻意挑釁,自然成功引得騎兵與步卒都對火器營不滿。
不過火器營剛立了功,都覺得上面會維護他們,所以騎兵與步兵都忍了。
可這個火器營的人,繼續連番挑釁,陰陽怪氣,于是一個步卒忍無可忍與之打斗起來。
火器營的人,都是禁軍,在進城待久了,這幾個月又專練火槍,自然打不過悍卒。
此人惱羞成怒,以至于用了手中火槍,還好彈藥啞火,否則那步卒就死了。
眼看事情要鬧大,軍法處的人趕到,將兩邊的人呵斥,然後帶著打架的兩人走了。
此事,程杰是有權處置的,但他考慮到畢竟涉及火器營。
而火器營剛立功,且又是方覺最心腹的人馬,程杰也不敢擅自處置,才報到方覺這里來。
“等到晚上扎營後再說吧。”
此時大軍正在行進,方覺也不想為了此事停下。
凜州並不遠,但方覺不著急過去,步卒行動遲緩。
若是騎兵,當然可以半日奔襲抵達,但眼下已經出現問題,再將步卒放在一邊就不合時宜了。
且凜州只剩下兩千守軍,因為白龍雪山的原因,與北方算是隔絕,難以快速求援。
等明日抵達也不遲。
夜幕降臨,方覺在官道上扎營,才命人將那兩個打架的士兵,帶到了中軍。
全軍將官,都被喊來。
方覺要當著眾人的面,處置這一次事件,以給所有人敲響警鐘。
“大將軍,這個火器營的叫衛三,步卒是涼州營的叫張子德。”程杰親自帶人來。
“拜見大將軍。”兩人拜道。
方覺點頭,問︰
“你二人因何結怨,以至于罔顧軍法,私自斗毆?”
“回大將軍,是這個張子德,他先動手的!”衛三搶先開口。
張子德連忙爭辯︰“是衛三先挑釁,他說話太難听了,說我們步卒都是廢物,還說我們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一輩子只能洗地埋尸……”
別說張子德了,听到這話,在場的將官都皺眉,深深地看了一眼火器營的人。
魏楓輕咳一聲,臉上掛不住,厲聲質問︰“衛三,是這樣嗎?”
衛三縮了縮脖子,沒答話。
“看來是這樣了。”方覺見衛三沒還嘴,便知道張子德沒添油加醋。
“剛有點功勞,屁股就翹上天了,你衛三不也是禁軍步卒出身嗎,這才幾天就看不起步卒了?”魏楓不等方覺說話,就搶先呵斥道。
方覺饒有興致地看著魏楓,既然他想要出面,那就看看好了。
“將軍,我……”見魏楓居然不維護自己,而是斥罵,衛三臉色一凝,隨後一臉委屈起來。
魏楓轉向眾人,拱手看著步兵將官們︰“是我沒管教好下屬,給火器營抹黑了,也對不住各位步卒兄弟。我魏楓在此先道個不是,請諸位不要介意,我保證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說話清晰,擲地有聲,讓人信服。
此話一出,臉色不悅的將官們,也稍有些緩暇。
方覺輕笑,對這個魏楓,又多了一點贊賞。
魏楓這番話,與其說是講給其他人听,不如說是講給自己听的。
他還是在維護這個火器營的士兵,只是手段上很好,沒有得罪其他人。
不愧是在京城禁軍中做事的人,人情世故是拿捏到位的。
不過今日,方覺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因為軍法無情,且方覺也需要立一個典型,免得將來有人膽敢效仿。
“魏將軍這是哪里話,我等自然不會與一個士兵計較。”涼州營的副將董貴當即說道。
“就是就是,下面的兄弟們鬧鬧罷了,還真動氣不成?”利州營的範集也點頭。
他可是知道,自己當初比這囂張多了,若是置氣顯得也太雙標。
見眾人也都大度表態,魏楓這才松了口氣,轉而看向方覺。
“大將軍,這衛三觸犯軍法,乃是我火器營管教不利,希望大將軍可以寬恕他,今後末將定然嚴加管教……”
方覺止住他的話︰“軍法就是軍法,若因有人求情,便輕易改寫,豈能服眾?”
“大將軍……”魏楓听到這話,頓感不妙。
“衛三。”
方覺指著他。
衛三抬頭,一臉驚慌與茫然。
“我問你,火器營有何鐵律?”
在創立火槍局時,方覺對府兵就有約束,火器營也繼承了那些規矩,化成了軍法。
這在出征時,就已經三令五申的。
“我……”
衛三撓頭,他不記得了,紀律好些條呢。
但其中第一條,他記得清楚,想到那條軍法他頓時有些顫抖。
“你不記得,那魏楓你來說說,火器營的軍紀第一條是什麼?”方覺冷聲質問。
魏楓抿嘴,心中一嘆,無奈道︰
“火器營軍紀第一條,任何情況下,火器營的士卒或將官,不得將槍口對準友軍以及大夏百姓……”
“有這條……”火器營的士卒,都在旁邊附和,確實如此。
這一條,可謂是火器營的鐵律,在火槍局做府兵時就熟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