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情況下,都要先安撫住軍方勢力,然後才有力量穩住局面,開始進行各種清理。
秦時益到甘州,先拿捏了甘州營的兵權,然後奪下了州府衙門的府兵之權。
周德勝雖然離營了,但他的人還在甘州,自然有人時時向他稟報詳情。
解決了軍紀問題,方覺也能更放心些。
“秦時益倒也聰明,知道先把甘州營穩住,借住兵權壓制州府的府兵,然後才開始大殺四方。”
方覺點點頭,還好這個秦時益,不只是頭鐵而已,是有腦子的。
霜州,大軍已經開拔。
方覺看了邊上的魯信一眼︰“你有個好朋友,算是救你一命,不過日後若叫我知曉你有什麼罪責,也是沒有情面可講。”
周德勝連忙道︰“大將軍放心,末將必然听從軍令,絕不打折扣!”
在這個人心還未不古的時代,對于救命恩人,世人都是會發自內心地感激與尊敬的。
方覺救他一命,周德勝自然感激涕零,這一路都是快馬加鞭來的。
“霜州城,我交給你了,不管誰來都給我守住。”方覺見大軍走遠,也才打馬奔出去。
听到後面周德勝追著喊道︰“大將軍放心,城在人在!”
看著方覺走遠,周德勝才回過去,看著魯信。
“老兄,這次可真算是承了你的厚情。”
魯信搖頭︰“我建議你調出甘州,這件事情肯定還有後續,甘州那個是非之地不能待了……少師即將再奪州城,你就自請到霜州來做主將吧。”
“霜州?”
周德勝瞅了瞅,四周那一望無際的雪原,頓時臉色垮了下來。
“你說得對,霜州如此苦寒,沒有人願意來,我若是自請來此……以往的那些小過錯,說不定陛下就不會追究了。”
這是個自我放逐發配,以贖罪孽的法子。
周德勝道︰“那也得守得住才行……就算羅陽不要這三州了,北涼的其他武將難說會否來攻打,咱們甘州營來此只有五千多人,能不能守住還真不一定。”
魯信笑了笑︰“這可是冬季。”
“對啊……”
兩人相視一笑。
以往大夏兵馬,不會在冬季攻打北涼,北涼也不在入冬之後用兵,劫掠都是秋後。
因為在北涼地界,冬天大規模行軍打仗,這就是一個作死的行為。
滴水成冰的地方,作為防守方佔據天時地利,只是駐守那簡直不要太簡單。
……
“秦時益可真是個狠人啊。”方覺感慨道。
周德勝給他帶來了一封書信,記錄著秦時益這段時間,在甘州所行種種細節。
只略掃一眼,方覺就估算出,死在這場嚴打風暴中的人不下于兩千。
不都是官吏,還有他們的家屬。一個不正當的官吏,自然也會燻陶出不遵法紀的親屬,往往被株連的都不會有冤屈的。
“還好,這個秦時益很有分寸,最多只是株連滿門,沒有誅三族以上。”魏然道。
孫義慶幸︰“還好沒去利州……”
眾人哂笑,林北打趣道︰“若去利州,你手底下都得自危。”
孫義笑了笑,也沒生氣,這一路來他已經習慣了,大家偶爾開開玩笑,早已不介意當初的那件小事。
程杰問道︰“大將軍,秦時益才到甘州幾日,就查處這麼多人,他都有證據嗎?”
方覺點頭︰“我在甘州的時候,早就讓典一帶著懸劍司的柏青等人,去查過了一些甘州大人物的底細。”
“等秦時益一到,將證據移交給他就是了,再者秦時益也夠聰明,從民間征收匿名投寄來的訴狀與證據,大部分人都是這樣被查到的。”
“從民間征收證據……這腦子,真不愧是御史台的哈?”魏然手下副將嘖道。
有人道︰“還是大將軍有預見,秦時益到甘州肯定各方都會收斂,提前找到證據免得他什麼都查不到。”
方覺輕點頭,他這麼做正是這個意思,當安百里向他道出那些潛在的規矩時,就已經起了殺心。
若是在江湖,方覺可以直接讓典一動手,但在官場那就需要講究一個證據與流程。
讓典一帶來的那些江湖高手,方覺派他們出去找那些大人物藏匿的證據,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大將軍……”
這時,一個士兵從後方打馬過來。
“二十步外止步。”典一見此人要沖過來,便喝道。
士兵下馬,拱手道︰“參見大將軍,各位將軍……有北涼腹地的消息傳來。”
“遞過來。”方覺伸手。
程杰走過去接了︰“辛苦了,上糧車歇著吧。”
那傳信的士兵點頭,退了下去,程杰小心翼翼打開信件,防止其中藏匿了什麼毒粉末毒蟲。
小心驗證了一番,程杰卻沒看信件內容,萬事才將信遞給方覺。
“程將軍太小心了些。”方覺笑了笑,卻是很滿意,他早已看出來這個程杰是有點事業心的。
不過對于方覺而言,只要辦好事,有點野心沒什麼,關鍵時候也可以扶一把。
“讓懸劍司的人做就是了,他們專業,你可是羽林軍副將,出了事情誰給我帶隊?”林北笑道。
“將軍說得是。”程杰也意識到,自己過于表現了,于是退到後面去了。
馬背上,拿到信後方覺便細細查看起來。
只片刻,眉頭漸漸皺起,最後化作一聲贊嘆︰“各位將軍,看來咱們要見證歷史了。”
“啊?”眾人疑惑。
魏然反應較快︰“大將軍難道是說,那羅陽真的能成功篡位?”
“不會吧,算時日就算再快,羅陽也還在涼京外四百多里才是。”孫義捏著手指頭,算了算距離上次知道羅陽打到玄池關,也才屈指數日。
玄池關雖算是北涼腹地,但也還隔著五百里,中途十幾個城池關卡呢。
作為甘州營的主將,周德勝知道許多機密,一些人的案底他都知道。
而他自己,自然也不可能十分干淨,若是真要抓他的不是,以秦時益的雷厲風行肯定砍了他。
周德勝可不是岳平川,他不敢造反,且甘州四面都有駐軍,他造反也是死路一條。
而不是先查到了誰,再去請求支援,從此就可以看出秦時益不只是個噴子而已。
能做到左都御史,自然不會只是頭鐵,會辦事也是必然,否則陛下也不會派他來。不然在甘州毫無建樹,甚至自己死在甘州,讓天子御劍蒙塵,那沒面子的是陛下。
甘州那些人所犯的罪責,重到一旦事發,絕對會奮起反抗的。
“您是不知道,那秦大人是真狠吶,州府府台滿門抄斬,只幾個女眷逃過一劫,也被罰入教坊司。”
周德勝後怕道︰“還好我與他們沒什麼往來,否則只怕秦大人要追出甘州砍我!”
再開始查案。
若是誰真的以為,持有天子劍就可以見誰砍誰,那就真的是取死之道。
所以對于方覺,周德勝是真的感激。
“大將軍,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肯定會清理甘州,才在秦時益來之前將我調走?”周德勝擦了擦冷汗,至今有些後怕。
方覺也沒躲,這一拜他當受得起,若不是自己將他調來維護糧道,周德勝除了造反就只有死路一條。
“听聞秦時益在甘州,可謂是殺得血流成河?”方覺見到周德勝,也是覺得好笑,這個威風一方的主將居然面有懼色。
臨行前,方覺見到了姍姍來遲的周德勝。
“少師,不,大將軍救我一命啊!”周德勝有些激動,見到方覺就是一拜。
周德勝道︰“豈止是血流成河,那簡直是堆尸如山,真沒夸張!”
他便給方覺說道了,秦時益這些日子在甘州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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