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希望遇到一個青天老爺,可以還他們一個公道。
轉頭,方覺看向米鋪老板,淡淡道︰“將楚懷仁叫來。”
“就是,掙這麼多黑心錢,也不怕睡不著!”
“帝尊閣的那位天下第一奇才?”
方覺道︰“放心吧,朝廷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方大人真是青天老爺啊!”
“原來這位大人是方覺?”
一路走來,幾人也是很熟了,說些打趣的話倒也沒什麼。
林北笑道︰“我們大夏國武官只看軍功與忠心,不看多少人情世故的,不像你們西楚。”
“……”柏青反而被噎到。
等程杰將一碗水遞到老者面前時,老先生已經將肅州的近況說完。
方覺不斷點頭,確實比林北稟報的要更細節一些。
羽林軍雖然主持肅州大局,但細節地方,還是不如當地小民知道得多的。
“來,老先生喝碗水潤潤嗓子再說吧。”程杰盡量語氣溫和。
但他突然出現,還是將想入神了的老先生嚇一跳。
“多,多謝大人。”老先生受寵若驚地接過水,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這將軍的鎧甲。
武官是能以甲識品的。
四品武官……
他立刻意識到,這位應該就是羽林軍的副將,那邊遠處那位應該就是三品主將了。
“沒事,不謝不謝,哈哈……”程杰還從沒被這樣感激過,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轉身走開了些。
老先生抿了一口水,將碗放在一旁空著的凳子上,繼續道︰
“少師有所不知,肅州這幾年本來不錯,沒遭太大的災荒,原本不必有此一劫的。”
“卻不料,北涼軍突然襲來,守軍立戰而死盡,也對得起咱們肅州百姓。”
“可恨的是那北涼軍,臨走時還搶走錢財糧食,帶不走的都燒光了……若非我家藏一些糧食,只怕您也看不見老頭子我了。”
肅州災情至今,餓死最多的就是老人。
一個老者能活到現在,就已經可以看出他不簡單,這也是方覺直接找他問話的原因。
方覺道︰“官府統計的人數,只怕不真切,老先生可知至今已經死多少人了?”
官府統計受災人員,通常都喜歡降低數字,以此粉飾太平,遮掩上官的眼楮以及控制輿情。
而羽林軍不是肅州守軍,許多情況也不會知道那麼清楚,方覺才有必要有此一問。
老先生搖頭︰“沒人計算過……但城外四方的亂葬崗堆砌的尸首,早已過千。”
過千……
方覺感覺心頭抽搐了一下。
只是一個數字,但卻看到了尸山血海。
這還是北涼軍,沒有大肆屠戮的結果,若是有意屠城,只怕肅州境內活下來的不到千人。
“這才只是肅州主城一地……”方覺眉頭簇起。
肅州城里的百姓,終究比城外的百姓過得好,連他們都沒余糧,那些農民佃戶就更艱難了。
整個肅州地界,至少已經因此死了上萬人!
還沒算肅州一帶的守軍,與死傷的各級官府衙門的官吏。
“這樣下去,肅州境內,只怕真是路有凍死骨……”
听著老先生無奈的感慨,方覺道︰“老先生不必擔憂,朝廷已經從甘州運糧來,最多兩三日就會到肅州。”
“兩三日……”
老先生先是大喜,隨後苦笑︰“肅州多少人已經餓急眼,城隍廟的牆皮都被扒光吃了,甚至都有人交換餓死的家人……”
話沒說完,但方覺已經听懂。
“兩三日,又得死千百人……”老先生不禁落淚。
方覺攥緊了雙手,看了一眼北方。
羅陽!
縱然是敵國,但老百姓終究無辜,為了打擊大夏的朝廷聲望,居然如此不擇手段。
他突然有些後悔,沒有在那日陣前會首時,將羅陽直接射殺!
“老先生,稍後我會命北方商會開倉,你將話帶回去,每個人都可以來城里吃粥。家中有人餓得走不動的,可以有官兵跟隨送些粥食回去。”方覺道。
眼下肅州城內的糧食也不夠亂造,還得小心分配,所以方覺不打算放糧,只能施粥。
“當真?”老頭兒有些難以置信。
他到底是有見識的人,道︰“少師大人,這北方商會背後,听聞有京城大官,您能敵的過嗎?”
老百姓就是這樣樸素,對貪官污吏十分嚴厲,但又生怕為民請願的父母官有半點差池。
他們並不敵視官吏,只是大多官吏尸位素餐,甚至魚肉百姓,無法令他們心向之。
“老先生方向,京城里我也是有朋友的。”方覺這樣笑道。
老先生當即不斷點頭︰“好好好……那就太好了,我這就回去告訴他們!”
老者不打算多說了,因為他看到另一邊,由一票鏢師與打手簇擁著的楚懷仁,終于是姍姍來遲。
“老先生請回,今日午時開始施粥。”方覺示意了一下,立刻有羽林軍士兵上前,將老者送回人群。
方覺這才轉身,看向那邊被柏青攔下的楚懷仁等人。
他走過去,淡淡道︰“誰是楚懷仁?”
楚懷仁彎腰躬身,小心翼翼地站出來道︰“稟少師大人,草民就是……”
打量了此人一眼,方覺只覺得他帶著標準的奸商笑容,一張臉尖酸刻薄到堪稱模板。
只一眼,方覺便揮手道︰“拿下。”
“錚——”
林北橫刀上前,這次他沖得很快,不想再每次都被柏青強先。
既然都是一黨了,那就得在少師面前,有所表現才是。
“拿下!”林北大喝,程杰帶人上前,將楚懷仁等人牢牢圍住。
那群鏢師有些訝然,也不知所措,民不與官斗,秀才不與兵斗。
他們只是混飯吃的鏢局鏢師,並不是楚懷仁的死士。
倒是有個忠心的小廝,見楚懷仁被直接反手扣住,大喊道︰“冤枉啊大人,我家老爺冤枉!”
“冤枉!”楚懷仁方才一時意外,沒反應過來,也是連忙叫喊。
可方覺就是要當眾拿下他,道︰“你設計阻攔朝廷賑災糧,趁機搶先趕到肅州,吞積居奇,大發國難財……竟一斗米賣二兩多,生生拔高二十多倍,你有何冤枉可言?”
“什麼?”人群炸鍋。
“他還阻攔朝廷賑災的隊伍?”
“難怪我說他這麼著急賣大錢,原來是知道朝廷賑災糧食要到了。”
“實在是可惡,這樣的人該凌遲處死!”
可即便如此,楚懷仁也在爭辯︰
“大人冤枉,我一應手續齊全,有販糧資質,遠道而來成本太高,高價賣糧實屬無奈啊……”
這些情況,他們都稟報過了,可少師為何還要問這老頭兒?
見兩人這般模樣,柏青白眼道︰“愣著干什麼,還不叫人去給老先生端碗水來?”
“啊?”林北微愣。
原來,方才听到少師二字時,已經有機靈的小廝,去叫人了。
這樣的場面,誰來也鎮不住,只能讓楚老爺親自來一趟。
等待的這段時間,方覺也沒閑著,而是將那扶起的老者請來,命人擺了兩張椅子。
“老先生,肅州破城至今,境況如何想必您很清楚吧?”方覺溫聲問道。
稍遠些的林北與副將,互相看了一眼,有種不被信任的感覺。
“大人,已經有人去叫了。”掌櫃已經疼暈過去,搭話的是個小廝。
還沒辦事,就已經有人喊上了。
副將點頭︰“哦哦哦,知道了,我這就去……”
“一點兒眼力勁都沒有,你是怎麼混到三品武官的?”柏青疑惑地看著林北。
方覺將那老者扶起後,其他人也都隨之起身。
“方大人,求您為我們做主啊!”有人藏在人群中喊道,哪怕此時也不敢輕易露面。
“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身浩然正氣的樣子。”
在偏遠地帶的民間,帝尊閣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朝廷。
“求大人做主!”眾人附和。
“這些奸商,將平日一兩一石的米,賣到二兩多一斗,差了二十多倍,早該治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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