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一行人都遠遠離去了，薛金山卻還駐馬當地，凝眉沉思中。
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是他一個做將軍的該想的。
皇恩如此深重，必須以死相報，不就這麼簡單的事兒嗎？
好像也沒有那麼復雜。
但這種事兒吧，你不想就也不想了，一旦想起來，就總想要想個明白。
若薛金山是個糊涂人也就罷了，但他偏偏很聰明。
至少比秦剛聰明多了。
秦剛好戰，總是想著建功立業，為了一將功成，不惜萬骨枯白。
薛金山卻極度厭惡戰爭，因為每次戰爭都要死很多很多的兄弟，死很多很多的老百姓，無論勝敗。
可是靈兒說，‘一個老百姓的命是命，一個皇上的命也是命，大家都是一條命，為啥有輕有重？有貴有賤？’
是啊，究竟為什麼？
出了燕雲山後，靈兒讓載著禮物的大車先行回去，她們四人則一路向北，直奔牛頭山。
燕雲西部還是很荒涼的，人煙稀少，道路崎嶇，路邊處處可見零亂的荒墳，橫七豎八的白骨……
“大周皇帝早晚都會對燕雲郡用兵的。”歐陽翠嘆了口氣，“到時候這里不知道又會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這里也會多出無數的白骨荒冢！”
“萬疆不死，戰難不已！”鐵昆侖道，“這是陳老爺子的原話。”
“李萬疆死了，還有李豐，李世，李萬雲，他們都死了，還會有別的李萬疆出來，只要有人想要做皇帝，戰難就永遠不會停歇。”歐陽翠道。
“我哥哥可不想做皇帝昂。”靈兒替蕭辰辯解，“不過如果他做了皇帝，也許就沒有戰亂了呢。”
“就算如此。”歐陽翠道，“但蕭辰百年之後呢？”
“噫……”靈兒頓時無語。
“百年之後不知道，但老大說千年之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皇帝了。”鐵昆侖道。
“什麼意思？”歐陽翠智商這麼高，卻也听不懂鐵昆侖這話，沒有皇帝的天下，那豈不是更亂了？
“我也不大清楚，反正老大是這麼說。”鐵昆侖撓頭。
“我覺得哥哥就是想要把現在這個世界，變成千年之後的樣子。”靈兒多少清楚一點蕭辰的想法，但也是模模糊糊。
要改變世界應該是很難的，比做皇帝都難！
但如果這是哥哥的願望，我靈兒一定要幫他實現……其實也不用改變的太多啦，就都像常山城那樣就差不多了吧？
改變世界很難，但改變玄冥城還是挺容易的，現在的玄冥城就煥然一新了……至少城牆是新的了。
用的陳平的話說，高築牆，廣積糧，內防餓，外防狼，不管咋說，咱們住在這樣的城里，心里也踏實……
一個城牆修繕工程，吸引了數千人來，這也拉動了玄冥城內停滯已久的小經濟，從前城里只有兩家飯館，現在卻已經新開了十幾家，而且家家生意都挺好的。
來來往往的人多了，就要有落腳的地方，之前那些過往的零散客商都是寄居在個人家里，現在來的多了，客棧旅館什麼的自然也應時而生。
其他的像什麼修車鋪，修鞋鋪，衣帽店也都紛紛開張，這就是市場規律，只要有需求，就會有供應。
只要有市場貿易，就會有賦稅，當稅課官吳海山收到多少年來的第一筆稅費的時候，當場就情緒失控，激動的哭了。
雖然只有區區的幾十文錢，但這可是咱們玄冥縣實實在在的稅收啊！
燕雲郡令，永遠廢除徭役制度，三年之內免除田租賦稅，但做生意的稅還是要收的。
稅收制度規定的很清楚，大生意稅高，小生意稅少，換句話說就是越賺錢的買賣，稅收就越高，比如大工廠，大酒樓，大青樓……
一般的小商小販小店小鋪小手工業者都是養家糊口的買賣，賺取的利潤很少，那麼稅費就也十分低廉。
說是目前納稅最多的幾個大生意，基本上都是蕭辰個人的廠子。
既然稅費低廉，買賣又能賺錢，那干嘛不干？
老百姓雖然讀書少，但賬還是能算的過來的，比如有些精明人就琢磨了，為啥百里大爺要收那些又干又臭又硬的魚皮子呢？那玩意兒在玄冥城便宜的都爛大街了，毫不夸張的說，就連貓兒都不吃！
尤其是現在這個深秋時節，每家每戶的院子里幾乎都掛滿了，都是晾干了儲存起來備過冬的。
這也是玄冥城所有老百姓們冬天唯一能夠吃到的肉類了。
因為冬天的牛羊都瘦的跟狗一樣，肉根本沒法吃，再說誰舍得冬天殺牛羊啊，都是到了春夏青草長出來，羊都吃肥了的時候才殺呢。
除非是家境相對殷實的人家，才在上凍的時候殺一兩頭牛羊，將肉凍起來冬天吃。
還是回到魚皮子這個問題上來，問題就是為啥縣衙門要收這個？而且還是大量收購。
還一車車的往東邊運？
其中必有緣由！
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來這玩意在東邊的城市里相當暢銷，尤其是常山州和順風城里的館子，都賣這個吃食，而且價格相當高昂！
說白龍江里不也有魚嗎？但江魚跟湖魚還是不一樣的，江魚主要是吃個鮮，腌制成魚皮子後味道就大打折扣。
可是玄冥湖里的大鯉魚和狗魚分外肥美，腌制晾干後依然保存有大量的油脂，所以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烤著吃，咸香肥膩，吱吱冒油，味道簡直能香死個人！
听說蕭辰大人還將這玩意當成貢品奉給皇上呢……
若是當真如此的話，那為啥咱們不能自己運到常山城去賣呢？憑啥讓縣衙門將銀子都賺了去！
于是玄冥城又出現了一批魚販子，他們為了能夠收到更多更好的魚皮子，還悄悄的將收購價提高了幾文錢，一開始還害怕縣衙的人來找他們問罪，但縣衙的人不但沒有問罪，還也將收購價格提高了一些。
這可是新鮮事兒哪，衙門的官家買賣竟然會跟我們公平競爭？
真不管啊？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昂！
直接在縣衙大門口明目張膽的擺開了攤子，將前來賣魚皮子的人全都截住，別問！價格肯定比里面高，一斤高多少？高一文錢不是高啊！
給現錢不？
看你問的是甚話！
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現金買賣啊咱們。
看見了沒有？
剛領回來的蕭記票子，嘎嘎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