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冬確實是對此極為好奇,但他一直牢記著母親曾經對自己的告誡——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瞎摻和、別亂問!甦長夜此刻問來,他忙說道︰“七爺,這是你們大人的事情,我沒必要知道的!”
這一次,甦長夜語氣溫柔道︰“若是你三天前就走了,我就不會告訴你了,但是你選擇留下來等我們,那你就不再是從前普普通通的一個船員了,而是我們同生共死的伙伴了!”這番話從甦長夜嘴里說出來,小冬一時間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看向胡青山,後者也是對他溫柔一笑地點了點頭,小冬才有些怯生生地對甦長夜拱手道︰“謝......謝謝七爺!”
小冬听到胡青山的解圍,不由得向他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而甦長夜听見胡青山對自己一頓莫名的責罵,這下有些不淡定地轉身怒目而視道︰“老八,你哪里听出了我是要責怪小冬了?”
胡青山見小冬好久都未曾進來,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帶身體的僵硬和麻木有所緩解,便緩緩地移動至房門口,看見小冬一個人兀自地在寒風中發呆,便呼喚道︰“小冬,外面天冷,回房間里來吧!”
胡青山當然知道甦長夜並非是責怪小冬的不听話,只是他那面無表情的冷淡問話,不免讓得涉世不深的小冬會誤會了他的意思,而且本身他也是一個喜鬧不喜靜的人,房間內的氛圍著實令他感到難受悶得慌,是以也借機打破房間內的沉寂,于是安慰小冬道︰“小冬,你七爺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是在關心感謝你呢,只是他這個人一向面冷心熱,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他這一次吧!”
小冬聞言,不禁感到一陣驚愕,這哪跟哪兒呀!?甦長夜則是被他這番話整的無語,畢竟口舌之辯一向是他的強項,饒是如此,他一時間也是被胡青山這般鬧的啞口無言,胡青山倒是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然而笑聲還未落下,胡青山卻是面色突變地低沉著道︰“若是屈先生此刻跟我們都在這艘船上,那該多好啊!”
大海上的夜空漆黑如墨,寒冷的海風刮的人臉頰生疼,小冬出于對屈心赤的擔憂和小白的不舍,對此毫無感覺,佇立在船尾的甲板上,久久地不願離去!
“所謂近朱者赤,我相信,一個假扮義王的人,長期的相處之下,再加上刻意的模仿,從外在來看,確實是很難分辨真假,但表情和行為舉止這些外部的因素可以後天學來,那文韜武略、足智多謀這些內在因素呢?你想想,我們的復仇計劃確實是堪稱完美,我和你都覺得無懈可擊,但有一點卻是在你和我的預料之外的!”
“那是什麼?”
“藤原紀綱的死!”
“老大,你這麼說,我也覺得確實有些意外,能夠殺了伍修,那是因為他對我的疏于防範,我才能夠偷襲得手,那一刀雖然沒能當場要了他的命,但我也有自信,即便沒有小白的一擊,我還是極有把握殺了他的!但是,按照當時的情況,老大你要想殺藤原紀綱,恐怕極難,或者說,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是啊!”甦長夜感嘆道︰“那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面對那麼多人的圍攻,我能夠最終跳入海中都已是極難,哪里還有能力去殺他,但是,他最終還是死了,而且還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你知道為何嗎?”
“為何?”
“這就是屈先生的高明之處了,因為他看到了我所忽略的一點,藤原氏的家規!”
“家規?”
“據說藤原氏家規極為殘忍,能夠繼承藤原氏家主的人,無一不是狠辣之輩,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們往往是踩著自己兄弟的尸體,才能夠最終上位的!”胡青山和小冬聞言,不由得震驚不已,甦長夜看著小冬繼續道︰“藤原紀綱還有個大哥藤原紀雄,雖然他的大哥比他出色很多,但是藤原紀綱身為藤原氏的二公子,只要他還活著,那怕就是個傻子,多少對他的地位也是有所威脅的,所以,如果我是他,我會選擇利用一切的可能,鏟除藤原紀綱這個威脅!”
小冬聞言,不由得說道︰“難怪當初屈大哥會讓我幫忙去打听這些消息呢!”
甦長夜言盡于此,再加上小冬的話,胡青山頓時也明白了一切,隨即道︰“老大,你的意思是說,其實,藤原紀雄是在借刀殺人,憑借我們創造的這個機會,幫他鏟除藤原紀綱這個威脅?”
點了點頭,甦長夜繼續道︰“以藤原氏殘忍的家規,藤原紀綱能夠想到這一點不足為奇,而最為可怕的是,屈先生來東櫻國短短不過半月之余的時間,憑借著小冬打听的一些散碎消息,就能夠洞悉到藤原紀綱的心思,而且最終對方還如屈先生所願的真正殺了藤原紀綱,所以,與其說是藤原紀雄螳螂捕蟬般地在借刀殺人,不如說屈先生才是真正的黃雀在後,借用了藤原紀雄這把刀,幫我們報了仇!”
對于向來不善于動腦的胡青山而言,這其中的彎彎繞確實需要他花一點時間來消化,但不管怎麼說,他對屈心赤的佩服無疑是五體投地般的,畢竟,在被仇恨所蒙蔽的心智之下,再加上如此不利的局面,屈心赤能夠冷靜地利用種種條件,最終以四兩撥千斤之力,讓他們成為了最後的贏家,這一點,那怕是他向來敬佩的甦長夜,也是萬萬不及的......
夜已然深了,小冬也躺倒了床上,但此刻的甦長夜卻是久久難以入眠!想到自己曾經對屈心赤的種種試探,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成語——細思極恐!隨即心里又不由得感慨道︰“還好我們是友非敵,若是成為了你的敵人,光想想都會覺得後背發涼啊!義王啊,義王!你可是比傳言的更加令人深不可測啊!”
胡青山聞言,不由得急忙問道︰“老大,你這話什麼意思?”
甦長夜突然莫名其妙地反問道︰“你知道,屈先生是什麼人嗎?”
胡青山不由一愣,隨即道︰“不是義王的替身嗎?”
雖然小冬不知道甦長夜他們找伍修報仇的事情,但在遭逢到藤原紀綱對他們所有人的屠殺後,他也猜到了甦長夜他們想要給船上所有遇害的兄弟們報仇的目的,而他之所以選擇留下,是因為他痛恨自己沒有幫助他們能力的同時,也想著自己留下來或許能夠做些什麼,此刻听到甦長夜如實地告訴了自己實情,不由得眼中含淚地跪下向甦長夜叩首道︰“謝謝七爺、謝謝胡叔,還有......屈大哥,大家伙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會忘記七爺你們的恩情的!”
胡青山忙起床扶起小冬道︰“小冬,快起來!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索性不辱使命,我們最終按照屈先生的計策安排下,將他們全部給殺了,算是可以告慰兄弟們的英靈了!”
小冬最初見到甦長夜和胡青山狼狽而回,而且屈心赤也不知所蹤,以為他們失手了,畢竟在東櫻國他們人生地不熟,而且屠殺他們的那伙人一看便知不是什麼簡單的人,此刻听到他們成功報仇,心中不免有些激動,但胡青山的一聲嘆息,不由得又將他的心情拉入了谷底!
甦長夜卻面沉如水地道︰“老八,我覺得,屈先生極有可能沒事?”
甦長夜知道小冬對他們的態度一時之間還難以轉變,也就不再糾結于此,繼續道︰“我和你胡叔有個仇人逃到了東櫻國,我們來東櫻國向他報仇好幾次都失敗了,這一次我們的目的也不例外,只是多了屈先生的相助!原本我和你胡叔將財務散盡,就是本著必死的信念最後一次向他報仇的,但是......”言盡于此,甦長夜眼中不免多了一絲悲傷,稍稍調整了情緒後繼續道︰“但是沒想到因為我,兄弟們遭到了藤原紀綱的報復,除了小冬你僥幸逃脫,其他人無一幸免地全部命喪大海,新仇舊恨,我們之所以和屈先生留下來,就是為了給大伙報仇的!”
甦長夜和小冬聞言,也不禁情緒瞬間低落了下來,就在房間的氣氛即將再次陷入寂靜之時,甦長夜突然再次向小冬問道︰“小冬,你可知道,我們這三天和屈先生在東櫻國做了什麼?”
甦長夜搖了搖頭道︰“我從屈先生上船開始,就一直在觀察、揣測他的身份,以他這般年紀,便能夠在軍機處任職,也實屬不簡單了,而且從他的行為舉止和談吐之中,我也能夠察覺出他並不是軍機處的普通一員,直到後來他說他是義王的替身,那時候我心中的所有疑惑瞬間全部解開,而且在此之前,我也對此深信不疑!直到方才那一刻,我才猛然地覺得,其實,他應該不是所謂的義王替身,而是,大楚帝國真正的義王!”
小冬雖然對于義王二字不是太了解,但從前也經常會听到長輩們提起他的豐功偉績,听到甦長夜的話,他不禁驚訝地呆住了!胡青山听到甦長夜的判斷,心髒不禁激烈地跳動著,相處多年,他一向對甦長夜的判斷都深信不疑,但此刻的話,無疑是給他的內心帶來了無比的沖擊,好一會兒之後,待心情有所平復,他才問道︰“老大,你這話如何得知?”
胡青山躺下後,小冬看著火盆中漸漸低垂的火焰,重新添加了些柴火,隨後便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先前甦長夜和胡青山因為在冰冷的海水中呆了太久,被救上船後昏迷不醒,小冬忙于照看他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適,但此刻他們二人醒來,小冬仍然還是不自禁地顯得有些拘謹,畢竟他們身為自己的老大,即便眼下或許顯得比之前落魄了一些,但小冬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應;甦長夜靜靜地仰躺在床上,雙目呆滯,不知所想;胡青山將小冬叫進來之後,如同小冬般也仍然對屈心赤擔心不已,也無心說話,房間內的氣氛一時間也陷入了沉寂!
良久之後,甦長夜一如先前般紋絲不動,只是嘴唇的開合之間問道︰“小冬,三天前你不是就應該回大楚了嗎?怎麼還在船上呢?”
小冬回過神來,看見胡青山虛弱的模樣,而且只是簡單的披著衣衫,擔心他這樣受涼,于是連忙小跑過去攙扶著胡青山道︰“對不起,胡叔,讓你擔心了!我扶你進去吧,你和七爺在海水中泡了那麼久,現在最好還是安心躺在床上靜養才是!”
胡青山笑著敲了敲小冬的腦殼道︰“你小子,不知道你胡叔是干啥的嗎!我還用你擔心嗎!”然而身體遠遠比嘴巴要老實,他還是一手搭在了小冬的肩膀上,仍由他攙扶著自己回到了床上!
“我......”小冬自認識甦長夜半年以來,一直對他是敬畏不已,或者說,畏懼的成分更多一些,畢竟在他這個年紀,對于甦長夜這種他平生少見的印象中的大人物,天生的會萌生出一股懼意,誠如甦長夜所問,他確實是違背了他們的意思,此刻听到甦長夜的問話,不由得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道︰“我是擔心......”
作為過來人,胡青山自然是能夠理解此刻小冬的感受,于是對甦長夜瞪了一眼道︰“怎麼?老大,你還怪起小冬來了!這孩子還不是擔心我們才沒有走的,他滯留在東櫻國的這三天,不僅要提防藤原紀綱人馬的搜索,還時刻得擔心我們,要不是小冬,恐怕我們倆都已經凍死在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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