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之死，听起來是有些蹊蹺，但沒蹊蹺到足以驚動龍神的地步。
“趙晴還不到三十歲，身體康健有修為，這就暴斃？”賀靈川撫著下巴，“他之前做過什麼？”
“我記得我記得！”這回是攝魂鏡開聲了，“十來天前，甦易水率軍攻打閃金豪強彭折，趙晴也去幫忙，截斷了彭折的後路。”
甦易水是活躍在閃金中西部的黑甲軍首領，最近接連打掉兩股閃金豪強勢力，其中一股就是彭折。
“先幫助黑甲軍對付閃金豪強，二十天後在家暴斃？”賀靈川順口道，“派人去查。”
“已經派了。”
此時又有侍衛進來，給賀靈川遞上一封文書︰
“允東城來信!”
允東城？賀靈川展信，見信紙是考究的灑金箋，上面筆墨縱橫幾十個字。
這是允東城主南榮赫第二次邀請九幽大帝面談了。
第一次是萬俟良帶回來的口訊。當時郭白魚棄勉城而逃，被南榮赫截了退路，萬俟良才帶兵追上，斬郭白魚于馬下。
事後，南榮赫就讓萬俟良轉告九幽大帝，求得一晤。
賀靈川一直忙活，沒空搭理他，現在展信見到“商談未來”這幾個字，才有些動念。
允東這塊地方歸屬于南榮家族。十一年前，南榮赫從父親手中繼承了允東五城，正式上任允東城主。
放眼整個閃金平原，允東地區的運氣屬實不錯，因為南榮父子倆都是能文能武的全才，不僅自身修為深厚，領地內也是政通人和。這麼十幾年下來，百姓不說豐衣足食，但比起閃金其他地方，那日子可要好過太多，所以南榮家族也深得領民擁戴。
它就像一百六十年前的巨鹿國，欣欣向榮、富強有望。
反過來說，在九幽大帝的願力沙盤上，允東地區的願力星光非常微弱，說明他們對執政者的滿意度更高，對九幽大帝、轉世龍神沒什麼興趣。所以賀靈川本就打算，將允東放到最後再去攻略。
收取允東的難度，不會小于盟軍。
除了南榮家族本身軍隊不弱之外，龍神軍攻打允東地區也有“師出無名”的尷尬。
它攻打閃金平原大多數地區，都秉著除暴安良、為民作主的旗號，方能暢行無阻、飽受愛戴。但允東地區的生活水準普遍更高，百姓認同南榮家族的治理，龍神軍用什麼理由去攻打允東？
閃金平原再怎麼窮苦，總有那麼幾個地方看起來還有點希望。
現階段，賀靈川面前的攔路虎是白坦，暫時不想跟允東起沖突。
攝魂鏡問他︰“他要是真不肯歸降，咱怎麼辦？”
賀靈川走回自己書房，順手招出沙盤，觀看落鳳潭的位置︰“難怪郭白魚想佔這地方，落鳳潭是允東的門戶，從這里往西都是沃野，沒什麼艱險可守。”
也就是說，大軍從落鳳潭往西打入允東地界，會比較容易。
但是，他得用什麼理由出兵呢？
攝魂鏡喂了一聲︰“你說，南榮家族會不會和天魔勾結？”
賀靈川搖頭︰“允東地區不允許建立神廟、不允許私自酬神，違者重罪重罰。所以，南榮家族對天魔非常抗拒。”
鏡子不服︰“眼下是非常時期，說不定南榮家族懂得變通，也和天魔勾搭上了。”
最懂得變通的代表，就是白坦和琉珀王之流。
“司徒家族與南榮家族是世交，素有往來。司徒鶴就形容過南榮赫的脾氣，一意孤行，像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賀靈川回憶道，“當時我重啟原鄉會，特意邀請南榮家族的幾個後輩參加，希望有朝一日，他們能成為我與南榮赫溝通的橋梁。”
哇，主人那麼早就未雨綢繆了？“有效果嗎？”
“幾乎沒有。”賀靈川搖頭嘆氣，“並且南榮赫對仰善商會也非常警惕，到目前為止，仰善在允東只有兩家分舵，規模都不大，最重要、最賺錢的生意還是被南榮家族攥在自己手里。”
“允東這幾塊地方水土不錯，物資比較豐富，甚至有自己的馬場。南榮家族關起門來，也可以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過去十年，他們基本就是這麼做的。”
最⊥新⊥小⊥說⊥在⊥⊥⊥首⊥發！
所以允東相當排外。
其實這種現象、這種心理也出現在前爻。它的政治、經濟、文化水平遠高于閃金平原其他地區，大家活得像兩個世界的人，為什麼要往一塊兒湊？
簡單來說就三個字︰
看不起。
賀靈川沉吟︰“一旦我們和南榮家族起了沖突，郭白魚等背後的天魔勢力就會大肆宣揚龍神軍道貌岸然、虛偽不義。”
舉著龍神大旗行事，固然有很多優勢，但短板也非常明顯，那就是道義上不能缺失太多。
攝魂鏡怒道︰“南榮家族敢和我們叫板嗎？他們要是沒瞎沒聾，能不知道龍神軍在閃金平原聲勢無倆？”
“司徒鶴說過，南榮赫認死理但是不死板。他大概也摸準了，我們現在更想揍的是白坦。”賀靈川親自揮毫，很快就寫好文書，派人送去允東地區。
後來他多方思索，又找了個人來問︰“毗夏滅高浦國、進逼司徒家的領地時，允東城有沒有出兵相助？”
被他找來咨詢的，是原鄉會的骨干之一東野峻。這人出身高浦國貴族，但在裴國入仕，對盟軍七國形勢相當了解，頭腦也非常靈活。
賀靈川以原鄉會為基底，橫掃閃金時又吸納許多人才，現在已經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草台班子，呃不，是智囊團。畢竟現在的戰爭、以後的治理，都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完成的。
“毗夏進犯司徒家的窯坡時，南榮家族出過兩次兵，與司徒家協同作戰，的確有舊日情誼。”
賀靈川皺眉︰“我讓仰善商會幫助司徒家時，怎沒听過南榮家事？”
東野峻答道︰“那時恰逢南榮家的老家主、也就是南榮赫的父親過世，南榮家族也就無暇顧及外部的戰事。”
賀靈川順手遞信給他︰“你認為，南榮赫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