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的念頭還未轉完，千幻已經退到葡嶼海邊，一轉身撲進海里。妙湛天砍 尾巴， 也不理會。
海面上頓冒出淡金色的液體，那是千幻傷口流出來的鮮血。
兩個天魔互視一眼，不約而同跳入海里。
或許千幻另有陷阱，但沒辦法，都到這一步了， 們既來之則追之。
這海也不深，很快就到底了。
和妙湛天預料的一樣，千幻又開始整ど蛾子——
嘩啦一聲，兩位天魔從水里探出頭來，發現上方的景致變了。
這和他們首次拿著銀珠果穿過腰子湖的感受一模一樣，也是潛進湖底就發現了光，再游近，就從另一個世界的水里冒頭了。
只不過這片水域很小，甚至比不過腰子湖︰
這是個幾丈見方的池塘，水很清冽，但有點兒發紅。
妙湛天一嗅，就知道水里有血的氣味。
兩位天魔跳出池塘，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座城池之中！
到處是鱗次櫛比的建築，普遍不高，但很厚實，外牆以紅色的風砂岩為主，好像把歷史的古樸厚重嵌進了棟梁里。
這里很多房子已經損毀，不遠處好像有個寬大的廣場，余煙裊裊。
再遠一些，就是高得離譜的城牆，但同樣空無一人。
望見這些場景，妙湛天第一眼就覺得眼熟。
不會吧，這里難道是？
漫長的生命里經歷無數大場面，但這個地方可是深深鐫刻在 的腦海里。
妹妹妙蘊天忽然扯了扯 的胳膊，往後一指。
妙湛天回頭，卻見身後是一座巨大的神廟！
原來他們鑽出來的池塘，是廟門口常見的福池。這種池子都是活水，信民涉水繞一圈，據說就受到了神明的祝福，可以消疾減災。
池邊的空地上倒著一尊碩大的雕像，身首異處。
這雕像從頭到腳至少有三丈，用料扎實、雕工細致，而且重得要命。肯花力氣把它從廟里拖出來的人，一定恨它恨到了骨子里。
妙湛天瞧見這尊雕像的石頭腦袋，臉色就變了︰
“彌天！”
彌天作為大天魔，本體當然也不是人形。但 以什麼面貌在人間享受香火，妙湛天當然最清楚不過。
雕像的眼楮，好像直勾勾瞪著 。
身後是彌天的神廟。
這位神明早就從歷史中消失，也很久很久沒人再拜祭過 了。神明如果不展露神跡，就會被世人遺忘。
妙湛天舉目四顧，眼中都是驚駭︰
“這里是盤龍城！”
記起來了，這便是人間的“那座”雄城。
那座從誕生到覆滅，逐漸震撼諸神的高原之城。
對于這座古城的一切，時至今日，天魔之間通常也緘口不談。
為什麼千幻的識海深處，會藏著這樣一座盤龍城？
看這城里的情景，是飽受戰火肆虐後的模樣。而在歷史上，盤龍城只被攻陷過一次。
就一次。
然後，它就徹底從歷史上被抹除，盤龍荒原也變成了盤龍沙漠！
兩位天魔徜徉在古城廢墟之中，小心觀望。
到處都是斷瓦殘垣，到處都有猩紅的血跡，但偏偏一個人都沒有。
不遠處忽然有灰影一閃，兩位天魔立刻追了過去。
……
昊元金鏡前，賀靈川忽然捏緊了拳頭。
指關節發出喀啦兩聲。
萬俟豐轉頭一看，主公直勾勾盯著鏡中畫面，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賀靈川很少這樣情緒外放，但他現在的模樣，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撲進昊元金鏡。
只有董銳敢問︰
“怎、怎麼了？”
賀靈川懷里的攝魂鏡，也在嘀嘀咕咕︰“咦，這個地方的氣息好熟悉啊？”
僅僅兩息工夫，賀靈川就恢復了常態，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
對他來說，鏡中畫面太意外、太有沖擊力，以至一時失態。
董銳問他︰“這是哪里？”
賀靈川一字一句︰“盤龍古城。”
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里瞧見最熟悉的盤龍城！
那里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屋宇，甚至南門廣場前的每一塊方磚，他都不會認錯！
此時此刻，賀靈川的疑問大概和妙湛天是一樣的。
為什麼歷經戰火的盤龍廢墟，會出現在千幻的識海深處！
眾人茫然，沒听說過。
董銳對這地名有一點印象，而攝魂鏡則長長哇哦一聲，驚奇道︰
“鬼城！這是主人您的鬼城嗎？”
賀靈川搖了搖頭。
真正的盤龍廢墟在遙遠的盤龍沙漠，曾經的盤龍城留在了大方壺里，而千幻識海里這個……
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昊元金鏡的視角突然拉高，從高空俯瞰下去。
“哎？”眾人只是有些驚奇，賀靈川卻呼吸為之一窒。
盤龍城周圍，居然是一片汪洋！
蔚藍色的海水波瀾起伏，一直蔓延到護城河下。
無論昊元金鏡的視角拉得有多高，目力所及，只有無盡的海洋。
蔚藍，但是單調。
而盤龍城就是海中唯一的孤島！
蒼涼莽荒的盤龍荒原呢？風沙漫天的赤帕高原呢？
怎麼全都不見了？
盤龍城所在的高崖，現在已經變作了海中的礁岩，是承載它不被汪洋吞沒的唯一基石。
莫看整片大海風平浪靜，可盤龍城腳下卻是驚滔拍岸、迭浪堆雪，濺起來的浪頭能有兩丈多高！
賀靈川甚至還有一秒鐘的恍惚，無論在莽莽荒原也好，在茫茫大海也好，這座雄城始終都是孤立無援，卻昂然不屈。
從生到死、從實到虛，這一點從來不曾改變。
萬俟良還道︰“我怎麼覺得，這城池岌岌可危，隨時都會被吞沒？”
攝魂鏡不屑︰“什麼見識！鬼城那是多強大的存在，怎麼會被吞沒……對吧？”
賀靈川喃喃道︰“這片海確實想吞了它。在古城下方的盤龍荒原和赤帕高原，都已經被淹沒了。”
只剩下地勢最高的盤龍城屹立危崖，還在與風浪搏斗。
“啊？”攝魂鏡道，“可那里是千幻真仙的識海吧？”
因為風暴圈內的特殊構架，那里可以看作是顛倒海的“法則界”，但本質上還是千幻的識海。
真仙的識海之中，為什麼會有個 自己也吞不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