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貝迦這段時間並沒有過激舉動，只是飛書喝斥盤龍城，又命拔陵幫助仙由，就近調派幾員妖將過去。
也或許是因為它有底氣，想著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無非多耽誤幾個月的工夫。
一次試錯的成本罷了，它負擔得起。
但盤龍城的高層很清楚，貝迦的懷柔和猶豫不會持續太久。如果盤龍城一開始就干脆利落地回絕，貝迦最多罵它不識抬舉；
一旦它看穿盤龍城的真實意圖、確定自己受了欺騙，可不僅僅是惱羞成怒！
因為那就說明，鐘勝光從一開始就下定決心，頑抗到底，現在的一系列動作不過是迷惑拖延。
這種人只能被斬首，不能被收服。
等貝迦意識到這一點，狂風暴雨才會真正到來。
賀靈川知道，那就在不遠的將來。
紅將軍攻下仙由重鎮炭城的消息傳回當日，晴空突降暴雨，天頂上波譎雲詭，好似有無數魑魅藏身其中、興風作浪。
赤帕高原離天近，厚厚的黑雲下一秒就要壓到盤龍城頭頂。
賀靈川站在城頭眺望東方，深深嘆了口氣︰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盤龍城在安享了兩年的好日子之後，很快又要重新面對強敵。
在真實的歷史中，盤龍城沒能守住茂河平原，也就沒有現在的大發展。
他原以為，盤龍城的宿命可能因此而改變。
現在看來，這想法天真了。
貝迦收西羅為附屬、向鐘勝光發來最後通牒，這都是真實歷史上不曾發生過的事。
也就是說，歷史上的盤龍城沒捱過它的頭幾招就消失了。
貝迦的手段還多得很呢，上一次都沒用出來。
如今，鐘勝光、紅將軍和賀靈川都有機會領教。
此時是盤龍歷十九年，距離歷史上的盤龍城覆亡還有十三年。
賀靈川心底涌起一個不祥的念頭︰
會不會因為自己的亂入和插手，使得盤龍城的歷史進程大大提前了呢？
比如貝迦親自出手對付盤龍城，這最快最快也應該是十年之後才發生的戰爭。
可在如今的盤龍世界，不就是眼下即將到來的事兒？
他所知道的盤龍城史實，好像都被改變了。
亂套了，一切都亂套了。
（《閃金平原被偷走的光》，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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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放晴，碧空如洗。
草葉上還沾著水，三個月一次的大集就如期在永望鎮舉行。
十里八鄉的居民都來趕集，土神廟前的空地昨天還冷冷清清，今天就攤鋪林立，各式日用手工、米面糧油、燻肉臘腸、魚干菜干、皮草布料……雖然貨品樸實，但主打一個琳瑯滿目。
小孩子在糖果攤子附近打鬧嬉戲，年輕的姑娘們花枝招展。
生活再清苦，總有忘憂一刻。
有一支隊伍徐徐往這里靠近，是五六人趕著三十來匹駿馬。
其實也不用他們怎麼趕，馬兒自發跟著前面的人走。
然而集市上的人們一見他們，臉就沉了下來；原本一片熙攘，如今分外安靜。
有人嘀咕︰“他們怎麼來了？”
這支馬隊目不斜視，從外側繞到市集另一端，找了個位置安頓下來，插好牌子——
他們是賣馬的。
不遠處飛來一個皮球，骨碌碌滾到隊伍里的一名少年腳下。
他低頭揀起皮球，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臉蛋紅得像隻果，正笑嘻嘻沖自己揮手。
“我的，我的！阿迅哥哥，我的球！”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麼友好的外族人？
上回趕集時，他就認得這個男孩。阿迅笑了，走過去蹲下，把皮球遞給他，正要跟他再說兩句，男孩的母親卻從後頭奔了過來，一把將兒子拽走︰
“不理他！跟誰玩不好，偏偏找他們干啥？”
她還狠狠瞪了阿迅一眼，警告他︰“離我兒子遠一點！叛徒！”
阿迅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苦笑，看這婦人朝地上吐了口沫子，飛快抓著兒子走掉了。
他孤零零站起來，周圍七丈內一個人也沒有。
這個地方也不歡迎他們，但阿迅已經習慣了，並且他們從赤谷帶來的也是一等一的好馬，粗壯結實、大頭深軀，筋腱發達，很適宜馳騁沖殺。所以這里冷場了一會兒，還是有人上來議價買馬。
這個小插曲過後，集市里又恢復了熱鬧和秩序。
頭一次入集的外地客，這時才偷問本地人︰
“那些都是什麼人？”
“穎人。”攤主一翻白眼，給的答案跟婦人如出一轍︰“哼，叛徒。”
外地客更好奇了︰“給我說說？”
“知道六年前的爐台山大戰嗎？”
“呃，好像听說過一點。”
“我們九個國家和部族聯合起來，討伐爻國，打得極盡艱難。爐台山一戰原本佔盡優勢，我們族長說，只要打下爐台山，爻國就完了！偏偏穎族和羅甸國突然倒戈，全軍大亂，爻國趁機反擊。”攤主恨恨道，“這麼重要的一場仗，輸了！”
這一次聯合進攻就失敗告終。
“爻國以一敵九還打贏了，那是洋洋得意、耀武揚威；我們這些年的日子，卻越來越難過了。”戰敗方還能撈得個好？“若不是這兩家叛徒反水，我們已經推翻爻國，何至于此？”
“原來如此！”外地客也呸了一聲。內奸比外敵還遭人恨，不怪本地居民這麼討厭穎人。“他們投靠爻國，日子應該過得很美啊。”
不然穎人圖個啥？
“他們也不好！”攤主樂得笑出聲，“爻國把從前佔走的領地還給他們了，但是，哈哈哈，那里的礦已經被爻國挖完了，穎人拿回的就是幾座沒用的荒山而已！天可憐見，他們四年前又遇上馬瘟橫行，死了好多駿馬！”
笑聲隨風傳到阿迅這里，他低下了頭。
六年前，身為族長的父親答應爻國條件、背叛聯軍，他和二叔都極力勸阻，但父親根本不肯听從。
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小聲道︰“別理他們。”
阿迅轉頭一看，是跟他一同長大的小青梅蒙蒙。
“外人哪知我們的難處，哪知族長大人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