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朋友，我怎麼沒看到？”
夜里有喝東西的習慣這個說法，卡頓明顯有些難以反駁。
然而付前後面的話讓他吃了一驚同時，終于是忍不住表示質疑。
“因為還沒來。”
而他得到的回應是如此瀟灑，把壺放下的付前，眼中透出的是夢幻空花般的豁達。
“……你這麼確定他會來？”
“不確定就不可以請？”
一句反問讓卡頓陷入沉默，付前端起杯喝了一口。
嗯……前面的判斷沒錯，味道實在一般。
遠沒有露西女士做的奶油湯觀感好，更不用說羅蕾塔給伯納德準備的飲品了。
沒錯，雖然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水也講究個禮尚往來。
之前已經品嘗過幾次那兩人的珍藏，值此漫漫長夜，不妨聊表心意。
“隨心所欲，不拘泥于形式甚至是事實？我好像理解了。”
而盯著細細品味的付前，一時間處境有些尷尬的卡頓，倒是沒有拂袖而去。
相反沉默片刻後，他甚至是開始“帶入”一名將死之人，嘗試理解付前的行為。
……
雖然听上去有點兒強行深沉，但其實一點都不。
畢竟付前此刻的行為或許出乎意料，但仔細想想，跟獨坐窗前赴一場晚了幾十年的約會，其實性質上沒有根本區別。
世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唯有自我的感受。
“看上去除了報酬，你這趟還會有額外收獲。”
面對卡頓的解讀，付前終于抬頭看著他的臉，片刻後笑眯眯地說道。
對于這清單的第五項，表面上看就是前面說的，卡頓想要“和自我交談”。
僅僅在內心已經不夠，他需要一種更直觀更激烈的方式。
而這種情況下，他為什麼額外雇佣了一個司機，這個問題似乎就有了答案。
卡頓需要跟一個人交換身份，讓對方化為自身的“倒影”，然後獲得特殊的審視視角。
甚至前面為什麼會態度曖昧，似乎也隱隱有了解釋。
全程同行，是為了讓司機了解自己，感受那種種古怪的言行。
但同時卻又不強迫下車，對自己的事情也三緘其口，看似矛盾，但其實可以理解成在維持某種微妙的尺度。
精于術而疏于道，如果對角色太過了解，那麼扮演的時候可能會有一些不必要的刻意，反而不如茫然中保持質樸。
“相信確實會有……不過我來主要是提醒一下，外面已經在熱鬧起來。”
四目相對，卡頓似乎感受到了理解。
但點頭同時，他卻是沒有繼續講下去，而是突然往外面指了指。
……
說得確實沒錯，這地方應該很少這個時間還這麼熱鬧了。
付前跟著望去，看到了比剛才多得多的光源，甚至還在向這邊匯聚。
再正常不過了，前面卡頓第一時間就取消了對周圍的鎮壓，一路過來驚醒一些人再正常不過。
包括丟在那里的車和深坑也會被發現。
而相信這樣一個小地方，大家不僅很容易注意到這家店居然還在營業，還能發現里面的人面孔很陌生，停在外面的車更是人贓並獲。
老爺子無非是善意提醒一下，自己喝咖啡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啪！
付前手探入腰間，取了一樣東西拍在櫃台上。
造型精致到不像殺人物的手槍，說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在這個櫃台上展示了。
而瞬間吸引了卡頓的目光後，付前甚至是單手操作，檢查著裝填情況。
“你就算不開槍，也會馬上引來更嚴厲的追捕……”
面對付前過分嫻熟的動作，卡頓表情瞬間嚴肅。
不知道有沒有後悔這個道具沒交換過來，但很明顯他懂了付前的意思——來人不要緊，最多盜竊變搶劫，請他們見識一下管制道具的力量。
這性質可比武力震懾一家人更嚴重，足以導致形勢快速失控。
“沒關系，你覺得此時此刻，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畏懼嗎？”
然而對于卡頓的提醒，付前回報的是一句靈魂質問。
甚至一邊含笑盯著他，空著的那只手幫忙又倒了一杯咖啡，推到他面前。
“別緊張，夜還很長。”
……
“在本該放過自我的黑暗里卻偏偏保持清醒，這樣的經歷一開始確實會讓人煩躁。”
付前的反應，看上去多少有些代入角色走火入魔。
而默默注視著他的卡頓，那一刻臉上表情已經是越發復雜，隱隱有點兒接不住戲的征兆。
“但請相信我，一旦你降服了這種煩躁，對于自我這個概念，會生出更多有趣的感受。”
可惜付前並沒有手下留情，反而繼續詮釋得更加深入。
“所以……你是說你有那種感受？”
氣氛到這里，看上去不說詞兒不行了，卡頓終于是伸手接過杯子。
雖然喝之前還是緊盯過來，聲音有些冷淡地質問。
“有啊，很多年。”
微笑不減，付前的回答干脆而誠實。
……
呼——
某一刻卡頓吐了口氣，真的把那杯咖啡倒進了喉嚨里。
而看上去咖啡的質量確實影響不大，因為他明顯有些食不知味。
因為外面的贓物已經是被發現，甚至大呼小叫聲都此起彼伏。
這個小鎮果然挺團結互助的，能看到不止一個人已經是警惕地盯著店里。
甚至還有像是治安管理人員的角色，在示意其他人不要急著上前。
“你們——”
只可惜湊上前的他，剛張嘴就也僵在那里。
“看上去‘倒影’這一項已經結束了。”
並不是付前舉起了槍，而是坐在對面的卡頓放下了咖啡杯。
前面還在擔心形勢失控的他，此刻看都沒有向外看一眼，只是盯著付前輕聲道。
至于這麼說的原因很簡單，本來只是凡人的“司機”，已經是動用超凡力量違反了人設。
沒錯，外面那些人遭遇了挖坑時同樣的情況。
不僅是瞬間變得安靜，甚至還在緩緩遠離，原路返回。
那倒未必。
而對卡頓的說法付前只是心中搖頭，接著沖外面某個隱蔽角落里，一個身穿格子衫的身影指了指。
“把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