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雪原之上,飛來四道人影。
帶路的女子乃是辛九,她稍作張望,與身旁的老者點了點頭,又與隨行的一男一女舉手示意——
「就此往西而行,再有三五日的路程,便可抵達妖域,我與七叔不便遠送,兩位一路順遂!」
于野與朵彩隨後停了下來。
有辛九帶路,再借助她設在各地的傳送陣,僅用了十日,便已橫穿飛鷺城與天蛟城地界。
「多謝辛前輩與辛道友!」
于野舉手道謝。
雖說接連吃虧上當,而辛九卻也幫他逃出金羽城,並與她七叔一路相送至此,且途中沒有再次出現意外,他的道謝倒是出于真情實意。
辛悔的兩眼閃爍著血光,依舊是沉默寡言、高深莫測。
辛九卻微微一笑,道︰「嘻嘻,如何謝我?」
「哼!」
朵彩哼了一聲,接話道︰「你既然施恩圖報,不妨開個價,我倒有幾塊魔石送你!」
一路之上,不管辛九如何與她說笑,或是喚她姐姐,她一概不予理會,她對于曾經的欺騙始終難以釋懷。
「嘻嘻!」
辛九摸出兩枚玉簡扔向于野,笑道︰「我並非朵彩姐姐口中的市儈小人,無非想著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罷了。」
于野揮袖卷起玉簡,稍作遲疑,手指擠出精血,以禁制化入玉簡之中,又抬手扔了回去。
萬里傳音符。
魔域的傳音符與于天師的傳音信簡有所不同,務必加持精血印記,方能傳送萬里之遠。而辛九的
用意不言而喻,她曾送給于野兩枚傳音符,如今彼此交換,便于來日的相互聯絡,也就是她所說的桃李之饋。
「送君萬里,來日再會!」
辛九收起玉簡,不再多說,欣然一笑,與辛悔告辭離去。
于野沖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久久凝視。
「嗯,模樣長得好看,又懂人心思,麾下一幫神通廣大的魔修,誰不喜歡呢。而她終究是個魔女,莫要自作多情,走吧!」
朵彩丟下一句話,像是嘲諷,或是提醒,徑自御風往前。
于野微微錯愕,轉身追了過去。
從前的大澤,恩怨情仇,道門紛爭,以及海外隱秘,已經讓他不勝其煩。之後蘄州、燕州的仙門大戰,爾虞我詐,依然錯綜復雜,使他深陷其中而難以自拔。誰想來到幽冥仙域之後,所遇到的圈套與陷阱更是層出不窮,卻又梳理不清其中的恩怨情仇,他唯有且走且行……
三日後。
一處冰雪山洞。
朵彩獨自守在洞外,她一邊留意遠處的動靜,一邊看著禁制籠罩的洞口,臉上帶著幾分莫名的怨氣。
再有兩日的路程,便可抵達妖域。不用急著趕路,途中稍事歇息。而那位君子卻獨自躲在洞內,顯然有事不肯讓她知曉。
哼,什麼送君萬里,來日再會。一張小嘴兒盡是謊話,有膽子前往妖域,老娘讓你與他日日相會、時時相會!
不過,那個小魔頭幫著逃出魔城,又一路護送,並以妹妹自居,算不算
是彌補罪過?他卻在魔城與她偷偷相會,如今一個人鬼鬼祟祟,豈有此理……
山洞內。
三五丈方圓,一處陣法籠罩的所在。
于野盤膝而坐,帶著疑惑的神情端詳著手中的小鼎。
「啊……」
「饒命……」
小鼎之中竟然傳來隱隱的慘叫聲,听起來很是驚秫!
有辛九與辛悔同行,他一直無暇顧及翻天鼎吞噬的鄂安與
平陽子,當然也沒有施法加以懲戒,而其中的兩人為何慘叫不止?
光芒一閃,兩道人影「砰」的落在地上,正是鄂安與平陽子,卻均是臉色蒼白、神魂虛弱,且修為境界大跌。
記得平陽子乃是元嬰八、九層的境界,短短十多日之後,已跌至七層,鄂安更是從元嬰六、七層,跌至元嬰五層。
翻天鼎能夠吞噬法力、禁錮修為,何時變得能夠吞噬境界?
「于野……」
「果然是你……」
鄂安與平陽子失聲驚呼,便要掙扎起身,幾道禁制突如其來,兩人又「砰」的摔倒在地。
與之剎那,一道精血印記倏然飛入平陽子的眉心。他無從擺脫,痛苦呻吟道︰「鎖魂之術,你……」
鄂安驚恐道︰「過往恩怨已消,手下留情……」
于野屈指一彈,飛出的並非精血印記,而是兩道劍氣,「噗」的一聲洞穿了鄂安的腰腹。緊接著一道金光破體而出,他正要打出禁制,手中的小鼎忽然閃電般飛出,眨眼之間已將逃遁的元神收入其中,繼而又飄然
落下。他急忙抓過小鼎,一聲隱隱的慘叫聲響起,鄂安的元神崩潰殆盡,轉瞬已消失無蹤。
這翻天鼎是怎麼了,吞噬境界也就罷了,竟然吞噬元神?
「你……你殺了鄂安?」
平陽子躺在地上,驚駭道︰「不管怎樣,他也是你曾經的長輩,你……」
于野尚在查看翻天鼎,卻弄不清緣由,索性收了起來,遂又幽幽自語道︰「賴兄,你數十年風雨相伴,兄弟我無以為報,今日也算是幫你了卻遺願,唉——」
他記得賴冕臨終前最大的心願,便是殺了鄂安。當他再次見到鄂安,殺心已決。
于野嘆息一聲,揮袖一甩。
禁制消失,平陽子掙扎坐起,而看著眼前熟悉的于野,回想在一路逃亡與寄人籬下的艱辛,以及鄂安的慘死,翻天鼎內的煎熬,他也禁不住仰天長嘆,道︰「往日恩怨也就罷了,如今來到異域,又是你死我活,何苦來哉——」
「平長老所言,于某深以為然!」
于野點了點頭,道︰「我鎖你命魂,事出無奈。只要不再害我,我絕不傷你性命!」
「我從未害你,而人在仙門,身不由己……」
天機門的六大長老之中,平陽子乃是口碑與威望最高的一人。而他既然深受天絕子的信賴,可見他也並非善男信女。
「罷了,往事不必再提!」
于野沖著地上的鄂安拱了拱手,順勢彈出一點真火。「轟」的火光一閃,一具遺骸化為烏有。他
揮袖卷起一個納物戒子,道︰「平長老,我想知道幽冥之門一戰,我燕州同道幸存者幾人,你與天絕子、鄂安如何抵達金羽城,並投靠在葉全的門下,請如實相告!」
「幽冥之門一戰?」
平陽子知道他性命無憂,漸漸緩過神來,他默然片刻,道︰「當時著實驚險萬分,幸虧天絕子師叔的庇護,我與鄂安僥幸逃脫,一時無暇顧及他人……」
他也不知道幸存者有幾人。
「師叔帶我二人東躲西藏,沿途所見均為妖修,被迫一路往東而逃,其中的艱辛難以言述……五年之後,意外抵達魔域。師叔他老人家對于魔修略有所知,便伺機潛入魔城,誰想偶遇葉全,竟然被他一眼看出破綻。葉全不僅沒有發難,反而將我三人帶到金羽城……」
「哦?」
于野來了興趣,便听平陽子繼續說道——
「葉全識破我三人的來歷,乃是正宗的仙門道修,天絕子師叔不敢隱瞞,便道出了燕州的存在。葉全將燕州稱為凡域,詢問幽冥之
門的下落。師叔聲稱一人能夠找到幽冥之門,也唯有他能夠開啟幽冥之門……」
「而幽冥之門已毀,難道你與天絕子不是有目共睹?」
于野忍不住打斷道。
「若非如此,難以取信葉全……」
「而唯一能夠找到幽冥之人是誰,那個老兒不會又嫁禍于我吧?」
「這個……如你所料,師叔當你難以生還,故而……」
平陽子神色尷尬
。
「哼!」
于野悶哼一聲。
幽冥之門早已不復存在,天絕子乃是親眼目睹,他卻編織了一個天大的謊言,並再次嫁禍他于野。難怪葉全將他帶到金羽城,此事也必然與天絕子有關。
「葉全或許也想得到師叔的信賴,便道出他的隱秘。他乃是仙域高人,奉命來到魔域,待事成之日,便帶我三人前往仙域的昆吾山。不過,他對于燕州所在的凡域頗為好奇,想要找到你與幽冥之門,並打听你的相貌、修為、神通,恰巧獲悉兩位妖修禍亂見月城,並逃往金羽城方向,其中一人叫作于野,師叔吩咐我與鄂安探明真偽,果然是你……」
事已至此,平陽子無心隱瞞,應該句句屬實。
「誰想十余年後異域相見,你依然驕橫如舊,竟敢在魔城行凶,並且全身而退。而你的手段更為歹毒,將我二人困在翻天鼎內不說,整日抽魂煉魄,吞噬修為境界……」
「我何曾如此……」
于野本想辯解,而想到翻天鼎的變異,轉而又問︰「葉全有無提起他來到魔域的緣由,他的幾位弟子又分別潛伏何地?」
「他只說奉命行事,天絕子師叔不敢多問。他另有幾位弟子……?」
平陽子與天絕子、鄂安寄人籬下,看似深受信賴,也不過是為人利用,對于葉全的真實企圖所知不多。
「平長老,你眼下難以返回金羽城,願否與我結伴同行?」
平陽子不比鄂安的陰險狠
毒,他至少懂得知進退、善其身的道理,于野的話語中便也多了幾分客氣,卻又軟中帶硬而不容置疑。
「唉,莫再稱呼長老,喚我一聲道友足矣!」
平陽子點了點頭,道︰「隨你前往妖域,倒也無妨,而我喬裝魔修尚可,卻喬裝不來妖修……」
便于此時,洞內忽然多了幾道熟悉的人影。
他微微一怔,失聲道︰「冠義長老、應齡師兄,還有班凌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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